第26章(1 / 1)

方槿一见,赶忙上前把黎澈接住,护在怀里,看向马老夫人,眼中既有嘲讽又有愤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亲外家?亲舅母?”

马老夫人气的拍腿喊道:“你们……去,去把郑氏给我拉出去。”

身边丫环正要上前,却听方槿喝道:“且慢――”方槿给暗香使个眼色,暗香很快从外面提进一个人来,那人葱绿色的裙子破破烂烂,脸上也有不少脏污。昌平伯府的下人中有认识她的,疑惑道:“绿柳?”

暗香上前一步,对众人道:“几日前,绿柳因对主子不敬,被夫人下令赶出府去。可她死活不肯走,说是有重要之事给夫人说,希望夫人能给她一个机会。而她所说之事,与侯府和昌平伯府都有关,还请各位夫人听一听。”

暗香回头看了绿柳一眼,绿柳吓的赶忙低下头去,颤抖着道:“奴婢本是先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先夫人过世之后,便跟着夏荷,那时她一心想攀上侯爷,做那半个主子,怎奈侯爷根本不理她。为了引起侯爷注意,她便把主意打到三少爷头上,对外说三少爷是天才,背地里成天逼着三少爷没日没夜的背书,背不下来就用绣花针扎,因为针眼小,外人根本看不见。还威胁三少爷不准跟任何人说,说了就不给他吃饭,奴婢记得,三少爷曾有一次,被她饿过整整一天。”

绿柳看了郑氏一眼,又道:“夏荷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她背后有伯爵府撑腰。这些年来,奴婢经常帮她往伯爵府送东西,有些是先夫人留下来的嫁妆,有些是侯爷给三少爷的东西,这些,奴婢都送给了伯府大夫人。”

郑氏只听的目眦欲裂,高声道:“你这小贱人,尽是胡说八道,专门来诬赖我的。”

绿柳不服道:“侯府的东西先不说,先夫人的嫁妆单子还在,大夫人若是不认,尽可对着单子到你屋里去寻,看奴婢有没有说假话。”

“好了,够了!”马老夫人命人先把儿媳拖出去,接下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次她专门请了方老夫人来,本是要向方槿兴师问罪的,如今却把自家的脸皮全扒了下来,只觉如坐针毡,深吸一口气,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马老夫人身旁的大丫环赶忙上前尖叫道:“呀,老夫人晕过去了!”马上招呼丫环婆子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灌茶的灌茶。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男声,“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这般热闹?”正是黎锦宏。

黎锦宏进门的同时朝后一招手,一个大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进来,挥退马老夫人身边的丫环,取出针来,三下五除二给马老夫人头上扎了好几针,马老夫人头上一痛,只好“哎呦”一声,自己醒过来。

黎锦宏进来也不行礼,坐在方槿身边,二郎腿一翘,看了一眼方槿怀中抽噎的黎澈,扮个鬼脸,把黎澈逗的破涕为笑。

方老夫人看了一眼还在粗喘的马老夫人,讪讪道:“安乐侯,今日之事多有误会,你看你岳母身子也不大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黎锦宏端起茶杯吹了吹,吊儿郎当道:“按说,您二位我一位要叫岳母,一位要称呼一声祖母,都是年高德劭之人,可你们来我家欺负了我媳妇,惹哭了我儿子,就说一声误会,这两个字可衬不起您二位的年纪和德行。”

方老夫人一听,气的站起来,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黎锦宏打断道:“您可快别说什么尊长敬贤那一套,我黎锦宏今日只与你们论对错,可不看你们的身份年纪。”

方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马老夫人怒道:“安乐侯,我女儿如嫣与你做了七年的夫妻,她一走,你就这样对待她的娘家人?”一拍大腿,就要哭死去的女儿。

不料黎锦宏再一次打断她道:“您可歇歇吧。”拿出几张纸来,晃了晃道:“您如今怨我不念亡妻和岳家,可您看看您这岳家是怎么对我这个女婿的,八万两银子、两个铺面,生生从安乐侯府的东西变成昌平伯府的,马氏已经亡故,看在澈儿的面子上我本不打算问您讨要,可如今你们竟然敢欺上门来,当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还不是打着澈儿的旗号威压我的夫人,顺便继续从我安乐侯府要好处?”

马老夫人气的浑身直抖,咬着牙道:“那么,你要如何?”

“断亲!”黎锦宏这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便都望了过来,连方槿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只听黎锦宏不紧不慢道:“马氏的嫁妆还请昌平伯府一概都带回去,那八万两银子和两个铺面我不会再讨要,但从此昌平伯府与安乐侯府再无关系,澈儿也不再有所谓外家!”

方老夫人此时也急了,圆场道:“安乐侯,何至于如此,你也为孩子想想,他将来要考取功名的,这……名声是很要紧的。”

黎锦宏折扇一挥,邪笑道:“哦,不光昌平伯府的姻亲我要断,这庆国公府的姻亲我也不打算要了。”看方槿一眼,“出嫁从夫,你便听我的,断了吧。”

方槿眉毛一挑,微微一笑,道:“是,侯爷。”

这下,马老夫人可是当真被气晕过去了,方老夫人捂着胸口,大声喘气,幸好旁边还有大夫,因而两位老夫人出安乐侯府大门之时还是无碍的。

当日晚上,马氏的嫁妆便被黎锦宏的人大张旗鼓地搬回昌平伯府,同时,安乐侯与前后两个“岳家”断亲的事情传遍京城,当真是惊世骇俗。

夏荷虽是黎锦宏的姨娘,但说到底只是方槿提了一句罢了,什么身份文书都没有,故而一起被遣送回昌平伯府。

晚上,黎锦宏宿在方槿房里,可惜方槿还是不让他上床,只好打了地铺,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今日之事,方槿着实觉得黎锦宏做的太过鲁莽了,于是问及缘由。

黎锦宏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道:“知道我当年为何会娶马氏吗?昌平伯府当年皇上争储之时,曾立下过大功,皇上登基之后,自然要恩赏。他们本想把女儿送进宫去,只是马氏选秀之时,偏偏在机缘巧合之下看上了我,于是顺水推舟,我娶了马氏。昌平伯府见我深得圣心,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昌平伯府并无出色子弟,因此在京城勋贵圈子里只能算是三流,他们在皇上的事情上尝到好处,自然想故技重施。如今三个皇子都已长大,很快,又是一片血雨腥风,我不想因着他们,把安乐侯府也牵扯进去,所以拼着名声不要,也要与他们断绝关系。”

方槿想到庆国公府削尖脑袋也要把方柳嫁给大皇子,叹口气,道:“我明日便派人去帝都府备案,也幸好我是女子,名字不在族谱上,省了开宗祠了。而我的嫁妆是我母亲留下的,与庆国公府并无关系。”

黎锦宏侧身望向方槿道:“委屈你了。”

方槿冲他一笑:“能与他们断了,我心里不知多开心。至于我的父母,以后给他们设了灵位,年节下祭拜便是。”

方槿本是穿越女,于古人的家族宗法本就厌烦的紧,又与原主父母无甚感情,故而心中只觉喜悦,倒是让黎锦宏疑惑的紧,这断亲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她怎的开心至此?

☆、第 26 章

黎锦宏在清流之中早就臭名昭著,如今他又做下“断亲”的大逆不道之举,故而永崇帝早朝之时便听御史一个又一个出来参黎锦宏,既是烦躁又是无奈,在心中把黎锦宏骂了千百遍。最后,永崇帝乾纲独断,罚了黎锦宏三年俸禄了事,把一众御史气的,这安乐侯也太得圣宠了些,依着他们的意思,把黎锦宏革爵发配都未必能惩治其恶行。

至于安乐侯夫人方槿,跟着黎锦宏也得了一个“恶妇”的名声,盖因真正的贤良女子,即便丈夫逼着与娘家断亲,也该以死明志,成全妇德才是,哪有和娘家说断就断的,这等不孝不贤之女决不能与之来往,故而京城女眷们的赏花会、茶话会一概拒绝安乐侯府的女眷参加。

就连黎渊在国子监也受了影响,同学之中鄙视者有之,嘲讽者有之,规劝者有之,当真是让他烦不胜烦,最后只好请了假,在家自己温书。

这日,黎渊正在写文章,突然,门房来报说,他的同学来访。黎渊赶忙迎了出去,就见徐晟在侯府门口踱步。

黎渊将徐晟领到翰墨轩,一路上,徐晟东瞧西看,到了翰墨轩更是啧啧道:“怪不得人人都羡慕勋贵府第,看看你这住的地方当真华丽的紧,我那屋子与你一比,狗窝没跑。”

黎渊白他一记,道:“他日我定然将你这话告知先生,看他不抽你手板子。徐先生为人师表,清廉自持,乃是我辈楷模,如你这般想法,天下就尽是贪官了。”

徐晟不理他,仰躺在榻上,抱过靠枕道:“怪不得老头子最喜欢你,你们才是知音哪。一听说你请假,他在书房整整骂了你爹半个时辰,如今还怕你跟不上学业进度,巴巴地派我过来给你讲学。果然人比人该死,儿子比弟子该扔。”

黎渊自己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在一旁问道:“最近国子监里可发生什么新鲜事了?”

“还不就是那样么,对了,倒是来了一个新先生,听说是你家夫人的亲堂哥,庆国公府的嫡出大少爷,为人迂腐的很,听他上课想不犯困都难。因着出身硬派,国子监里不少人巴结他,因此骂你家的人更多了。”

黎渊喝口茶,“捧高踩低,世人常态罢了。”

徐晟问道:“你家父母做这事,你就没啥意见?毕竟将来你还要科举,名声若是坏了,影响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我父母都是明理之人,他们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缘由。”黎渊正色道:“哪怕就事论事,昌平伯府和庆国公府的做法我也不敢苟同,离了他们,起码我们几个将来少了负累。将来我自己努力进学,多行善举,好名声自然可以自己去挣。现下,先生不就没有因为我家人的名声而弃我不顾么。”

恰在这时,丫环进来报说:“少爷,夫人身边的疏影姐姐来了。”

“快请。”黎渊连忙道。

疏影端着一盘西瓜进来,笑道:“夫人听说少爷这边来了客人,特命奴婢来给少爷送些西瓜,莫要怠慢了来客。”

徐晟站起来道谢,眼影紧紧盯着西瓜,咽了口口水,心道:这个时节的西瓜太难得了些,安乐侯府果然有钱。

黎渊问疏影道:“母亲现下可方便?我一会儿带徐公子去给母亲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