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凌妤鸳突然觉得脑门上闷疼一记,竟有些恍惚,“怎么可能!好婆,你别胡说。当年姐姐不是怀”

“婳鹃她,已经没法再怀孩子了……”老太太心情沉痛地说完,伸手抹了抹眼角,“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和你妈妈真能就这么由着她和丁冠凡过日子吗?你姐姐要是被真离了婚的话,想要再找一个不那么容易啊。”

凌妤鸳记得她在英国读书的第二年,姐姐是怀上了一个孩子的,只是后来不小心掉了。她当时本还为能当阿姨而兴奋了好一阵,甚至都开始,买玩具的,那知最后是空欢喜一场。她当时也问过好婆和妈妈的,问姐姐的身体要不要紧,可是家里人不都告诉她没事的吗?

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凌妤鸳愣愣地,竟说不出话来。

“小晟,你陪着囡囡坐会儿,我过去看看婳鹃她们……”老太太嘱咐了两句,往楼上去了。

“我很糟糕对不对,婳鹃她一定会恨死我的……我,可是我……”凌妤鸳自言自语起来,眼里却干干涩涩的,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只是心里发闷,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真空的袋子里,不得喘息。

“傻瓜,你又不是故意的,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真有什么的话,也是他们缘分到了而已。”肖亦晟拉着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着,“不要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呢。永远都在。”

这时侯,一个倚靠大概就是一重慰藉吧。她下意识地歪过脑袋,靠在他肩上,口中念念有词,“错了就是错了……”过了几分钟,凌妤鸳猛地坐了起来,“不行,我不能一直想这些,我要去看爸爸。”说着,就兀自站起身,就要走开去。

“我和你一起。”肖亦晟紧跟着站起来,依旧牵住她的手。

凌妤鸳愣了愣,回过头给他一个并不是很灿烂但足够真诚的笑容,“谢谢你,肖亦晟。”

“丫头,永远别和我说谢谢。”肖亦晟摸了摸她带着点苦涩的嘴角。

一个肩膀的力量或许是有限的,但一颗心,真的可以给予很多。

这种感情,许已经不仅仅止于感动和感激。

……

“凌先生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接下来的48个小时是关键。”凌恒远的主治大夫神色凝重地叮嘱着,“我需要很认真地向各位说明,凌先生之前虽然一直没有醒来,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你们在病房里扥谈话,他也都听得到,只是没法做出反应。所以下回有什么不愉快的话题,请不要在病房里谈,切忌刺激到病人……”

凌婳鹃有些内疚地应承下来,吸了吸鼻子。

旁边伸过来一只拿着纸巾的手,凌婳鹃接过去擦了擦眼睛。抬头,看见是凌妤鸳,便没说话。

去买点心的丁冠凡大包小包地上楼,正看见站在楼梯口的凌妤鸳,好不容易才稍稍压下的一阵心火登时重新燃起。

因为爱,所以包容。

因为爱,所以陪伴。

因为是爱,所以不用说谢谢。

所谓斗殴事件

大大的落地窗一尘不染,窗外夜色沉暗。远处的路灯稀稀寥寥,那点点的光亮如星芒一般,洒在眼前、落在心间。凌妤鸳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窗前,托着腮,隐约可以看见窗子里自己的倒影。过了几秒,凌妤鸳从玻璃里看到了一个身影,渐渐近了,便能捕捉到那人不虞的脸色。

凌妤鸳扯扯嘴角,看得真切,听得脚步声靠近,才回过了身去。

丁冠凡不防凌妤鸳这么突地转身,不由怔了怔,停下步子与她对视了几秒。“想不到小妹竟有这样的本事,说服得了丽莉去吧孩子做掉”丁冠凡红着眼睛,这么说着,心中又是一阵钝痛,还记得四个月时去医院做的B超,知道是个男婴、自己就要当爸爸的时候,他的喜悦难以言表。而孩子的母亲,看着他那么快活的样子,甚至流下了眼泪。

丽莉?就是那个张小姐的名字了。凌妤鸳皱皱眉道:“这件事过几天再谈,我现在没心情和你理论这个。”

“六个月啊,成形的男婴,你知道当爸当妈的心情吗……好狠的心,你自己也是女人,怎么就做得出这种事?就不怕半夜里遇上找你索命的游魂么?!”丁冠凡用词恶毒。如果说他平日里总还要穿上厚厚的伪装,在别人眼里扮出个人模狗样的话,这时就真像是怒得急红了眼的癞皮狗。

凌妤鸳听了,只是淡淡地付之一笑,并不理会,一声不响地走开去。

哪知丁冠凡倒又不知轻重地追了上来想要拦住她,依旧气势汹汹。

“丁冠凡,你别给脸不要脸!”几番下来凌妤鸳终于有些忍不住,咬着牙冷声道,“我的做法固然有待商榷。但再怎么样,我至多也是伤了我姐欠了我姐的,并不欠你什么!”

“有待商榷?怎么商榷?!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哈?!丁先生,你也说了,那是你的儿子。你弄清楚了,那孩子是你和张丽莉的,可不是我姐的。”凌妤鸳揉了揉有些发肿的眼睛,别开脸扬起下巴不屑道,“不要那孩子的是孩子他妈,那六十万也不是我硬塞到她嘴里的”

“你”丁冠凡瞪着眼睛,一阵热血直往头上冲,一下便握起拳头重重地抡了出去。

凌妤鸳躲闪不及,心中大叫不好,顿觉一阵风从脸颊边嗖嗖地刮了过去,却无痛意。

肖亦晟不知何时出现在近旁,一掌挡住了丁冠凡的拳头,“丁先生,我平生最看不过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说着,狠狠推开他的拳头,目光冷冷。

丁冠凡讪讪地洒了洒手,瞪了肖亦晟一眼道:“肖总,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说得气势不减,理所当然那般。

多管闲事?!

肖亦晟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立时眯起眼睛,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丁先生,你可看清楚了。你刚刚想打的,可是我肖亦晟的女人。” 说着,手指紧了紧,转了语气,“你觉得,我这是多管闲事么?!”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狼狈为奸!我知道的,你们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从来看不起像我这样的人。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可你们从来不明白这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要花多少功夫,即便努力了都未必能办得到。我和婳鹃谈处着的时候,老头子根本就没拿正眼瞧过我。我当年还没和婳鹃结婚的时候,他让我到公司上班,名义上当了他的助理,可只做些闲碎的事情,一到正事就不让我沾手。我是没钱,我是普通,可我也男人,我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我不想一辈子让人看扁,被人呼来喝去。到前些年,老头子明明都快不中用了,宁肯死撑着等把公司的经营权交到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小女儿手里,也不肯放手让我帮衬一点。现在好了?!你们得意了!你们俩的心思我能不知道?!不过仗着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凌家又没子息,过几天老头子一归西,以为这凌家的财产就都是你们的了?没门!”

丁冠凡愣了两秒后,或许是积郁了太久,居然就把这一大段话无磕无绊地吐了出来。说完,愤然地哼了一声,额角暴起青筋。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归西?!”其他话凌妤鸳可以不放在心上,可这么咒她那还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父亲,她却是无法忍受的。说着,抬起三寸高跟就朝丁冠凡踹了过去。

肖亦晟瞧凌妤鸳那一脚竟是朝别人的命根子踹去,怕闹出事情,急中生智拦腰从背后把她抱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见凌妤鸳挣扎得厉害,还怒目回头,肖亦晟便道:“被狗咬了一口,你能咬回去么?!”声音不小也不大,足够让丁冠凡听见。

凌妤鸳愣神的一瞬,肖亦晟放开了她,把她护在身后。

丁冠凡心神甫定,却听着肖亦晟嘴里那个“狗”字,立时抢上两步揪住肖亦晟的衣领。只是肖亦晟的动作更快,已经一拳打在了丁冠凡的下颌。

“现在是文明社会了,按理说不该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可是对于欠揍的人,我绝对不吝啬!”肖亦晟按住丁冠凡还击的胳膊,冷声道,“我这一拳是只要告诉丁先生,想要别人看得起,自己就别说让人瞧不起的话、别做让人看不起的事。”说着,松手,重重地推开了他,理了理衣襟,拉着凌妤鸳下了楼。

天色已经朦朦亮,淡淡的蓝灰,而那大半个月亮的光辉若隐若现,几乎已经融了进去,有些难以分辨。

在ICU外站了四个多小时的凌妤鸳默然地走回休息室,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整个人竟然提不起一点劲。

凌妤鸳心里终究是有些害怕的,也不顾那椅子的坐垫薄得和布差不多,就直挺挺地一屁股坐了进去。也许,此刻身体上的一点疼痛才能刺激一下她的神经,让她不那么麻木、不那么颓然。

仰头看着天花板,凌妤鸳忽然就想起童年,爸爸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肩上的时候,她总爱伸长了胳膊去碰家里那盏漂亮的水晶吊灯上的小坠子。碰不到,爸爸就会哈哈一笑把她再抱高一些,吓得她大叫,但她也会为能碰到那晶莹剔透的小坠子而兴奋不已。

凌妤鸳伸手盖在脸上,指间留了缝,看着那白惨惨的天花板,忽然觉得好高好高,似乎永远都触不到似的。不知不觉,眼里就涩涩的,于是吸了吸鼻子,微微阖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