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走到前堂里,霍去病把伞收下来。回头见卫青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几无血色,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倒是卫青见他一边肩头湿了大片,忍不住责怪起来,“叫你小心点打伞,怎么不听话。还有,等我也不必站到门口吹冷风吧,这府里没地方给你呆吗?”突然想到什么,问,“你舅母呢?”

霍去病一听,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我来的时候听下人说,舅母进宫去了。”

卫青神色一动,却没说什么。片刻,霍去病问,“我留在这边的衣服,都还在吧。”

卫青点点头。霍去病又接道,“那就好,我也懒得回去了,今晚在这边洗个澡,就睡这边吧。”他看着卫青,“尤其是舅舅你得好好泡个热水澡,把寒气祛一祛。”他不待卫青说话,又接道,“我知道你想说府里丫头都要睡了,不好再麻烦她们,那,我自己去烧水,总可以了吧。”

“你会烧水?”卫青看着他笑起来,说着人往厨房走去,“我去烧,你别添乱就是了。”

“怎么这么说!我连水都不会烧了?”霍去病跳着脚跟过去。

☆、第 5 章

“出去出去出去。”霍去病忙不迭的把卫青往门外推。

卫青哭笑不得,还不放弃最后的劝说,“你别胡来了,你长这么大哪自己升过火烧过水,可别把我厨房给烧了。”

“不可能的,这点事我没问题。”霍去病声音不高语气却很笃定。见卫青认真看着他,最后有点心虚,又补到,“就算真烧坏了,也可以再修新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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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一怔,无语,看着霍去病干劲十足跃跃欲试的神情,最后点点头。“那你小心点。”

卫青靠在座椅上,一只耳朵可以很清晰的听见来自隔壁门里的杂乱声响,藉着那声响,他也几乎可以想象霍去病在里面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模样。不过,既然霍去病死命也要把他推搡出来,坚持亲自生火烧水,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夜更深了,雨渐渐停下来,连风也缓缓止住,柔和灯光弥散在湿润而清凉的空气里。这气氛很舒适,连带着隔壁门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也跟着悦耳起来,他觉得有些懒洋洋的困倦,于是用手支着头,闭上眼小憩起来。

似乎过了很久似的,突然有声音近在耳畔,轻轻唤着,“舅舅,舅舅。”那声音轻得好象打着旋儿一样,迷糊中,却觉得有热气扑进耳朵里,柔滑柔滑的。他陡然睁开眼来,“去病?”

霍去病的脸几乎挨上了他的左颊,听见他的话,便微微往后退了退。青年的眼睛熠熠发亮,似乎从深处搅动着不明的彩色旋涡,从距离不足几寸的地方愣愣的盯着他。他也抬起眼来看着霍去病,视野由模糊渐至清晰。隔得这么近,便从那透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影象。四周声息全无,雨也完全停了下来,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交错的起伏着。半晌,卫青突然出声笑起来,

“去病,你怎么弄得跟只猴子似的?”

“嗯?!”霍去病大大的一愣,表情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

卫青仍然笑着,“我说了你不会生火烧水吧,你就是不听。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我…我怎么了?”霍去病神色仍然处于难以置信的僵硬中,下意识的抬手往脸上一抹,拿下来一看,指头上全是粘着汗水的黑灰。“哦,生火的时候,吹在脸上的吧。”他呆呆说到。

脸上本来全是黑黑的,被他这么一抹,倒是出了几道白白的印子,汗水也跟着淌下来,原本英俊逼人的脸看上去跟大花猫似的。卫青本来笑着,见霍去病神色恍惚又汗流满面的样子,只当他是太累了,不由心疼起来,于是走上前去,拈着袖子放在霍去病脸上,替他擦着汗。一边轻声叹道,“傻呀,你哪里是做这些事的人。”

霍去病更加的恍惚起来,卫青的脸又一次近在眼前,先前刚醒时眸子里聚焦不准的水雾已经褪去,深栗色的眼睛被灯光照出淡淡的清澈光亮来,正专心的看着他。如同身陷在云朵似的迷梦中一般,他感到头晕目眩并且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挤着嗓子开口 ,“舅舅,我…”

“不行,擦不干净了。”卫青把手收回来,“去病,你还是打盆水来洗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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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霍去病鼓起腮帮子闷声说到,“等下洗澡的时候一起洗了就是了。”

盛着沸水的铁壶厚重而滚烫,霍去病坚持不肯让卫青动手,自己支起铁壶帮卫青往水桶里倾着。水流互相敲打,发出令人愉快的声响,小小的房间因为热水的注入而水汽蒸腾起来,温度升高,灯光散漫,是与外面的幽深夜色全然不同的感觉。

桶里的水线渐渐升高时,水汽也益发喧腾。手中的负担轻下来,霍去病有意无意的一瞥眼,一旁的卫青已经解下外衣,正细心的把它叠起来。卫青的手大约是因为冷的缘故,并不太灵活,但好在外衣样式朴素,倒也很快便收拾好了。

热气越发喧腾起来,张牙舞爪的往霍去病脸上扑去。原本汗涔涔的脸益发难受,全身像被卷进欣喜而紧张的热流中。他忍不住又抬眼一撇。

“哗啦”一声,原本倾斜在桶沿边的水壶突然被倒悬起来,壶盖“咚”的掉进桶里,细而平稳的水流暴怒般的倾泻而出,接着整个水壶掉下去,激起更大的水花来。卫青顾不得把解开的里衣掩上,急忙过去把霍去病手里的水壶夺下来,一把抓起霍去病的手。上面表皮已被烫着,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变红变肿。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卫青心疼的轻叹到。

“一点小伤,没事的。”霍去病声音格外低沉,表情却恍惚得像在梦中一般,又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头脑真实的灼热着,视线中是近在咫尺的卫青,光滑肌肤顺着流畅的曲线延伸入单薄的衣料遮掩下。他确切的感到,有一种既阴暗又辉煌的东西,在身体内部剧烈的左冲右突,以至于全身不可控制的陷入一种眼花缭乱的酩酊醉态中。

他一向纵容着自己想贴近舅舅的天然愿望,也渐渐明白这种感情,当然并不纯粹是一个外甥对舅舅应有的感情,天底下没有几个外甥真想和舅舅过一辈子活,更不会在舅舅向自己说起婚事事宜时被莫名其妙刺痛得拂袖而去。他确定他不想成亲,只想和卫青过一辈子。但这个愿望背后还有什么,或者更进一步还有什么,他过去还不曾真的多么细想过。现在,这一刻,却好象终于清楚过来,原来是,耳鬓厮摩,交颈而眠的欲望。再真实不过,无法回避的认识。

“真的是小伤,我自己去上药。你别管了,不然水就凉了。”他猛然抬起头来,沉声说到。

卫青初时不同意,但霍去病一再坚持,便也由了他。既然是烫着了,霍去病也不便再沾水,药上好后草草的回房睡去了。卫青隐约觉得霍去病哪里不对,但稍稍探询下见霍去病完全心不在焉似的,便也不好多问什么,夜既深,他也草草洗过澡,便睡去了。

可能还是一来二去耽误了些时间,洗的时候水便有些凉。卫青躺在床上时,只觉得关节处仍有些隐隐作疼。但最扼杀睡意的倒不在于此,他闭上眼睛,放缓呼吸,眼前却是水汽弥散间霍去病发烧般的脸色与茫然而躲闪的眼神。正恍惚得头脑昏沉时,有人在外面轻轻的扣了扣门。他一惊,随即平静道,“去病,是你吗?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霍去病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走到床边,很自然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卫青也便往里面让了让,腾出地方来。

“手好些了吧。”

“没事了。”霍去病声音仍是低低的。他说着,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把卫青的手握着,“这点小事就叫你操心了?你还不是老把我当小孩?”紧握着的手微微松开一点来,改为慢慢摩挲缺乏暖意的手心。

卫青沉默半天,感觉到有熨帖的暖意从相贴的手心缓缓传过来,他叹口气,“你长大了,我老了,你还不永远是我外甥,我还不得操心你?不过,”他略微停了停,又道,“要真嫌烦,也早点告诉我,我可是会越老越糊涂。”

夜色沉静中,一旁的霍去病并没有说话,卫青闭着眼,能感觉到霍去病侧过身,似乎在微弱光线中极近的看着他。接着,壮而有力的手臂大大方方的搭上胸口,坚硬的脑袋也抵上放松的肩颈处,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的触感,前所未有的鲜明起来。

卫青略微一僵,这着实,贴得太近了。纵然往去许多年他们都是这样同榻而眠,但去病也说他长大了,这样的情势,到底叫他稍微不自在起来。他方试着动一动,霍去病立刻反射似的将他搂得更紧,他便也索性静下来,轻声问,“去病?”

“嗯。”

“不开心吗?”

“没呢。”霍去病的声音从极近的肩颈处闷闷的传来,“只是,在想事情。”

“哦?”卫青微微扬起嘴角,“不愿告诉舅舅了是吧?”

“当然不是!”霍去病微扬起脸来,语声稍高。后又沉下来,似乎是很认真的说,“想好了,就告诉舅舅。”

“嗯。”卫青略微调整了一□体,放松,努力把思绪沉下来,慢慢向睡意靠拢。霍去病缠绕的手臂并没有赘重的感觉,却带来令人安心的稳定与暖意。他渐渐沉入睡梦中。

许久不曾做梦了似的,这一时,却有翩连的影象像河流一样缓缓流淌。外甥的脸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却倔强的出现在不同的画面中。甚至是很小时候,那个固执的抓着自己衣角不肯放开的粉嫩小孩,也亮着漆黑的眼睛梦幻般的看过来。

最后的影象,却奇异的模糊掉了,似乎在梦中也闭上了眼睛似的。有温热的柔软贴在唇上,似乎略微笨拙,却极其认真的缠绵着。柔软摩挲带来意想不到的甜美,陌生的触感,熟悉的气息。他在恍惚中仿佛听见如音乐般倦怠的逸乐,下意识的顺从着微微启开唇来。一瞬间有轻微而明显的颤抖,接着对方的唇舌陡然灼热起来,舌尖迅速的伸进来,热切的交缠。

那种感觉似乎过于真实了。他陡然一惊,闪电般的意识一划而过,眼睛已经下意识的睁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