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想走回会议室，所有的理智都告诉他，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他要赢。招商局的领导话没直说，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招商局原来对肖战团队的印象非常好。他应该立刻回去，凭着好印象，赢下这一场，可肖战靠着墙站了很久。可能有20分钟，可能更长，直到Chris从会议室出来，往肖战这边来。Chris大吃一惊，或者说吓了一跳，肖战面如死灰，嘴唇发白，眼睛睁得很大，他没哭，但满眼的绝望。“Seven，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Chris扶住肖战，双手抓着肖战的肩，明显感知他的身体在发抖。?

?这个时候，Chris其实很想抱一抱肖战，他看上去怕极了，可现在是在招商局的走廊里，一屋子的领导在等他把肖战找回去。“Seven，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要回酒店休息，我跟招商局说。”Chris的手握上了肖战的，肖战在南方的夏天里，手冰凉。?

肖战抬头看了看正在为他着急的年轻男人。就算Chris上次没说，他也知道这个年轻男人应该是对自己有意思，越来越强烈的有意思。肖战抽回了手，他说：“没事，我们回去开会。”

深呼吸，三次，肖战整理了西装，把手机关了，放回内侧口袋里，迈开步子，走回了办公室。Chris追上来，伸出手想抓肖战，手没落到肖战身上，他走得太快，Chris问：“Seven，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心情不好就不要硬撑。”“Chris，先把会开完，我不差这个会了。”??

怕什么怕，没什么好可怕的，早就该来，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已经赚了。肖战每天都在准备，随时可以，先把今天的事做好。王一博，我不爱你，你等着吧。??

虽然招商局领导对肖战刚才开会不关手机，会议中途离席有看法，但是后半程答辩，肖战表现得非常出色，神采飞扬，滔滔不绝。肖战极尽所有的能力和学识在展示，讲到最后，肖战破天荒地谈起了理想，理想这类高屋建瓴的说辞，已经不流行被当作招商答辩的技巧。Chris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不像是一场项目招商会，反倒是学生时代的辩论赛。还是淘汰赛，辩手极尽所能，把它当成最后一场。?

?会议结束，Chris觉得他们稳了，虽然2周之后才会知道结果。招商局安排了工作餐，很简单在食堂吃，接着就是道别，下午领导们还要接待另一家公司的答辩会。从招商局出来，Chris还是很关心上午肖战那通电话，他看到的肖战，太反常了。“Seven，上午出了什么事，能跟我说吗？”“说了也没用的事，别说了。”肖战靠在汽车座椅上，闭着眼睛，现在的他，又成了让下属紧张的老板。“你可以跟我说的，说出来舒服点吧？”?

肖战睁开眼睛，看Chris的眼神居然透着不屑，好像刚听见了一个笑话，他又闭上眼睛说：“舒不舒服很重要吗？”Chris被噎得答不上话，肖战虽然严格，但他很少说这样让别人下不了台的话。后面一路都没再讲话，到了酒店，肖战没跟Chris打招呼，直接回了自己房间。这次还是住大理的瑞吉酒店，他们每次来都住这家。

第一次来大理开项目会是三月份，住了两天，那两个晚上大理在下雨，挺冷的。他们在酒店大堂碰见过新飞航空的机组，同一趟航班来的。Chris隐约还记得，第二天晚上肖战应酬喝多了，稀里糊涂地指着刚抵达大理的机组，问：?“帅不帅？开飞机的帅不帅？”??

返程的航班订在晚上，肖战进了房间就立刻打开电脑，查杭州天风律师事务所。在网站上找到了一个姓唐的合伙人，上午应该就是他。肖战仔细阅读了唐律师的履历，除了也是浙江人，没从当中发现任何和新飞航空，或者和王一博有关的介绍。他躺在床上，开始想，王一博第一次去找的唐律师，会是哪一年？?

肖战在房间里等到下午3点，还有一个小时，他和Chris就要出发去机场，飞回上海。肖战开着电脑，在酒店的系统里重复输入同一个名字，每次的结果都是“No Founded”。当然找不到，那个人不在这儿，他一个人，生病了。在这两个英文单词第许多次跳出来时，肖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终于打开了手机。

未接来电的通知、邮件、微信立刻涌进来。手机正在发出各种类型的提示音，每一声都是一个提醒，要肖战回复。谁都怕被遗漏了，似乎每件事都很重要。肖战一条一条地检查过去的几个小时，他错过的事。上海房子的物业都找过肖战一次，未接来电里倒没有唐律师的号码。

肖战盯着手机，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有一滴圆形的水落在手机屏幕上，那滴水立刻放大了屏幕上的几个中文字。肖战翻出上午的号码，回了电话，是杭州的座机号码，是直线，唐律师很快接起电话：“唐律师，我是肖战。”“肖先生您好，我并没有再联系您。”“王一博死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又是律师的平淡回答。不管肖战问是生死，还是鸡毛蒜皮的丢自行车，律师都是这种的职业语调：“肖先生，王先生手术中午就结束了，他没事，公证函暂时作废。”“王一博还有其他的公证函吗？”“肖先生，这个无可奉告。”“公证函里写什么？”“肖先生，真的无可奉告。”?

肖战最后一个问题已经违反了常识，代理律师绝对不会透露委托人的隐私，何况是公证函的内容。而且，唐律师压根没看过王一博手写的书信。肖战接下来说的话，更是直接挑战了律师的职业操守：“唐律师，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告诉我公证函写的什么？”“肖先生，无可奉告。我先挂了，再见。”电话被挂掉了，这位语气平淡的律师原来也会被激怒。

今天第一次，肖战觉得唐律师也是有情绪的，他可能也会因为有人突然死了，而难过。?肖战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眼泪又流了几滴，淌到床单上，肖战用手指摸了一下脸，送到舌头舔了舔。咸的，像上学时最爱吃的盐水冰棒。??

肖战又拨通了唐律师的电话，律师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肖先生，你问的事确实无可奉告。”“唐律师，我不是要问王一博的事，我也想做个公证，委托您处理可以吗？”?

TBC

旅客名单 08

08??王一博在脑外科病房住院一礼拜，拿到了出院小结，今天下午可以出院回家。?

视神经的黑影是由于脑淤血造成的。淤血积压的时间长，逐渐开始压迫视神经，导致王一博产生了间歇性的黑影。医生通过引流手术解决了问题，没有肿瘤。术后Captain One的视力能够完全恢复，按飞行员的标准，他还能飞。

公司的高层和机组比王一博还兴奋，CEO亲自来医院探望过一次，坐在王一博病床边高谈阔论。CEO进病房前已经问过医生，王一博的各项指标都正常，没有重大疾病隐患，可以飞很多年。棒极了！Captain One是新飞航空的明星机长，出了院，可以继续做公司的招牌。

根据王一博本人的嘱咐，医生没跟公司领导讲，Captain One后脑曾经受过脑外伤，可能是硬物重击，这次的脑淤血大概率是后遗症。

如果王一博肯在会诊时讲明白，脑科专家能更容易地排除肿瘤的可能性。可他没讲，王一博后来说忘记了。

这次引流后脑的缝合疤痕长度是3针，时间一长，疤痕颜色会淡。逐渐看不出，要不是这次手术王一博剃了平头，应该完全看不出后脑有个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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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hy带着机组来接王一博出院，送了一大束鲜花。一直合作的副机长和机师搂着王一博，说这几个月跟别的机长飞，全都没Captain One帅，终于能回组了！Captain One没人情味是出名的，但他本事好，最好的一点是，Captain One遇事都自己扛，被旅客投诉从来不拖机组一起。因为身体原因，Captain One前后停飞近3个月，他的机组拆了，跟着其他机长合作，这下才觉得，还是Captain One最讲义气。??

病房里哭得最凶的是空姐Joey。大家都笑着恭喜王一博出院，她突然就哭了，Joey哭花了好精致的眼妆，一哭，睫毛膏把眼影弄得黑乎乎的。Joey哭，几个女同事也跟着掉眼泪。Captain One 手术前，机组都相互安慰，说一定没事的，机长肯定没事的。这下王一博真没事了，之前的情绪说来就来，很容易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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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哭哭啼啼的，大家都挺尴尬，不爱笑的Captain One，又开了个玩笑。他把Joey叫过来病床边，让她摊开手，女孩子一哭就爱捂着脸，Joey手里全是黑乎乎的化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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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笑着让机组看Joey的手，还说：“Joey小姐的烟熏妆好看，以后这样飞，两舱上座率可能更好。”“Captain One，你病好了都会讲玩笑了。”Joey哭着又笑了，眼睛黑黑的，确实像是烟熏妆，确实也好看的，她笑得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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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等同事都散了，Joey又折回来病房，她说有话要跟王一博讲。刚讲了个开头，王一博就明白了Joey的意思。

Joey还掏出块手表想送给王一博，盒子是劳力士，王一博赶紧把手表塞回Joey的包里：“Joey，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Captain One，你是有喜欢的人了，是吗？”Joey病房里刚哭过，这下发红的眼睛又湿了，她拉着王一博的胳膊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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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y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Captain One应该是单身。能飞的时候王一博天天飞，周末不是和其他机师去运动，就留在公司带学员。听合作最久的乘务长Kathy说，有次王一博和他老公聚餐喝多了，他老公送王一博回家，Captain One是和他外婆住的，家里没别人。

这样的作息，怎么看都不像有对象，应该是单身。单身的人不考虑谈恋爱，应该就是有喜欢的人。喜欢，但不能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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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y，我其实不喜欢女生。”王一博讲得直截了当，他抽回了被Joey拽着的胳膊，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Joey的眼泪暂停了几秒，流得更快更多了。

原来是这样，要是Captain one说不喜欢她这种类型，那Joey还能努力。他直接说不喜欢女生，这下努力都没处使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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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了，从航校上学，到基地培训，到进了新飞航空，每次有空姐或者女同事表白，王一博都先说不打算谈恋爱，大部分人会难受地走开。也遇到过Joey这样执着的，非要问个为什么。Joey为了王一博特地调组过来，这种类型，王一博就会说，他不喜欢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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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y属于是王一博遇到过最执着的，她是听到这个答案，还要继续问的。“可是Captain，她们讲最早跟你飞的一个空姐，跟你好过的。”“Joey我确实不喜欢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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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博已经把手提袋整理好，用手机叫了车，绕过流泪的女孩，打算离开。出门前，Joey跑过来，拦在王一博前面，她眼泪流在脸上，是黑色的：“Captain One，我还可以留在你组里吗？做同事或者朋友可以吗？”“可以，今天的事讲清楚了，不影响工作。”“也许你有一天突然喜欢女生了，你记得告诉我呀。”王一博递了张纸巾给Joey，让她擦擦烟熏妆，妆花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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