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多得是不受夫君疼爱,独守空房,又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也多得是多年没碰过男人,难免想着念着这床笫滋味的寡妇。
反正灯一熄,帘帐一拉,谁便也不认识谁,姜令望这精壮身子,多年的守身如玉,倒让她们好好消受了一番。
即便他不想,也不要紧,寒露一剂猛药灌下去,男人的下半身欲望占了上风,还有什么“不想”?
如此这般体力心力都要耗,蜡烛两头烧,饶是他多好的身子底子,又有寒露流水似的给他送药膳、补品,也支应不住,不过一旬功夫,人就明显地干枯消瘦下去,鬓边也多了几缕白发。这日与衙门里的属官、县令碰面,商讨冬日里如何派役,说不上几句话,就魂不守舍,前言不搭后语。跟了他多年的僚属知趣地打过圆场去了。
姜令望踉踉跄跄地回了书房,室内无人,唯有案头放着一只青瓷碗,里头浓黑的汤药还热着,散发着袅袅热气。
他也只能任命地,把药一饮而尽。
当天夜里,任凭那女人在他胯下如何吸吮勾引,那活儿却毫无反应,软绵绵地耷拉着,好似一条冬眠里冻死的蛇。
女人气恼得很,似乎膀大腰圆,像是做惯了粗活,噼里啪啦劈头盖脸扇了他几耳光,把他往榻上用力一搡,捡起床边一件披风裹着,兀自出去了。
姜令望知道有人在外监看,冷冷道:“硬不起来了。”
从这日里,寒露为他送的药里,除了益气补肾的补药,令人情动的春药,还有一味专治男人不举的壮阳药。
如是又是又是一旬,就连那壮阳药吞进去,再换上最淫荡最饥渴的女子,也无法激起他半点动静。
他听见屏风后,那名叫寒露的绝色少年雌雄莫辨的声音:“既然真的没用了,那也不必留着了。二公子,你说呢?”
二公子十分捧场,一拍手,笑着接口:“那就阉了吧。”
姜令望登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你们谁敢!”
那架屏风挪开了,幽幽的烛火下,有两三个人。正撞进他眼里的两个少年,一站一坐。坐着的那个,竟是他的外甥。
他一时火上心头,不顾衣衫不整,只想着活撕了他。
到底是身体虚亏,秋分一只手便镇压住了他的挣扎就算是完好无缺,又如何抵得过镇抚司锤炼出来的高手,只能徒劳地在榻上扭动,好似一只被人捏住了要害的,张牙舞爪的螃蟹。
“对了,姜大人,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告诉您。”镜郎笑盈盈的,含着一缕报复的快意,“您日日夜夜干得快活的时候,却有人在你房中听壁脚呢。”
姜令望到底是疲乏至极,反应也慢了许多,愣了一愣,方才转过念头,口唇煞白,声音里带了几分颤抖:“……你…你是说,你竟然…”
寒露笑道:“一共十九个晚上,四十个女人,您真是好艳福,窑子里的头牌姐儿,都接不到这么多好恩客。”
镜郎笑盈盈道:“一次不少,一场不落,您的好姐姐姜令闻,就在一帘之外,我特意让人塞了她的嘴,以免扰了你们的兴致,也怕她羞愤交加,咬舌自杀,又摁着她,不让逃走,保证她把每一句呻吟,每一句好爹爹好郎君的浪叫,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令望目眦欲裂,尖叫道:“你……小小年纪,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好毒啊!”
“我毒?姜大人,您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再毒,也没有纵着自己亲姐姐去毒杀发妻,事发后又勾结流民想杀了我,你为了姜令闻和那孽种,真是什么事儿都敢做。”
外头门扉轻轻一扣,寒露推开了门,对拎着箱笼的来人轻轻颔首。
镜郎施施然起身,宽慰道:“别害怕,他们找来的是宫里的老手,手艺好得很,开了蚕室,也能好好儿地活下去,我和寒露会保守秘密,不让八姨晓得,你们呐,还是装聋作哑,天造地设,一对恩爱的好夫妻。”
“对了,姜夫人呢?”
寒露道:“就在隔壁呢。”
“把她带过来,好久没见了,又是大事儿,得让她好好安慰安慰她的宝贝。”
一个五花大绑的身影被几人合力拎了过来,就地一撂,她唔唔地惶恐叫着,在地上陀螺似的打滚。
腰身粗硕,满脸油光,肿胖得有些变形,一身不合适的破烂衣裳,襟口露出白花花的胖肉,眼中又满是惊惧与怨毒之色,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从容清丽?
姐弟俩一对上眼,都是一震。
姜氏疯狂地挣扎起来,想要蜷缩成一团,避开姜令望的惊恐目光,旁人却不管这许多,拖着她的衣领,如拽死狗一般将她拖着,绑在了姜令望正前方的柱上。
那积年的老手听不见满室的惨叫,慢慢悠悠地打开了藤箱,一把一把地往外取出雪亮刀具。
“唔唔……唔!!!”
“啊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开什么玩笑,私杀朝廷命官,还是我姨母的夫君,我哪儿有这么大胆子?”镜郎亲切地笑了一笑,抬起脚来就往外走,“您放心,等我回京城的时候,我就把您也捎带上,直入禁宫,到舅舅面前,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哦,对了,还有你们的儿子,我的好表哥,我可没有亏待他。”镜郎半边身子已出了屋门,蓦然转身,搭着门扉,笑盈盈道,“好吃好喝,好酒好菜地供着,花魁娘子请来陪着,还日日熬了补药,就怕他犯了病,英年早逝……可惜,不知道怎么的,他竟以为我要害他,不喝药也就罢了,竟然偷偷跑了出去……”
“一脚踏空,摔下了山崖,倒是命大,没死,只可惜腰椎往下,骨头全都碎了,这么淅淅沥沥,淋淋漓漓地淌着血,我就让他在隔壁房里养伤,我想着,离父母近一些,也算有个安慰,哎,忘了提醒你们,怎么能吵得这么大声,让表哥听见了可怎么好?”
一个矮小的女孩低眉顺眼,拎着一盏白纸灯笼快步走来,在门口停住了步伐。
“公子,先生,就在一刻之前,姜公子咽气了。”
第九十三章 动身回京
时入十月,过了霜降,天气便一天冷似一天。
镜郎不愿再看广平这对夫妻的糟心日子,料理完姜家之后便搬出了个园,在自己宅中,偶尔与林纾过上几夜,本是无人照管,随心所欲。正逢秋日,该是天朗气清,适宜出门游玩的好时节,又当秋收,理当船来船往,大集小市不断,十分热闹,可满城却是罕有人迹,黄花逶地,秋风卷着落叶,和着桂花香气,却是说不出的荒凉。
说到底,国朝幅员辽阔,哪一年没有点七灾八难的,只是今年夏天那场决堤冲毁了无数良田,流民四散,虽然有了赈济,究竟还是不能周全所有人。水患之后,理所当然地就有了疫病。一开始也只在湖州一带发作,又随着气候渐渐转冷,再加上雨水连绵,生病的人便多了,缺医少药,一度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腹泻,待到疫病四起,早已无力压制。
扬州城一时闭了门户,不再收纳奔逃,又启了宵禁。林纾自然又如陀螺一般转了起来,镜郎是病惯了的人,晓得疫病厉害,知道城中污秽,若是过了病气,不知多出多少麻烦,自己也要被折磨的难受,也算安分,甚至也不往个园里去了,每日里就只窝在小小一方宅院里。
青竹每日把门禁把的森严,与王默一道,但凡出门一次,也要洗浴一新才来见他,也就偶尔寒露领着秋分,能得了林纾和青竹两道首肯进来,带些时鲜点心,和他说说笑话,又为他把把脉,看个平安也就罢了。
一连三日,又是连绵不绝的大雨,园子里地势略微低洼些的地方已成了星点湖泊,雨水湍急,从高处的青石台阶上流淌而下,成了个小小的瀑布。
镜郎不耐烦撑伞,又觉屋里待着气闷,就在廊中放了桌案,点上灯烛,等到天黑才回屋里去。因他有些脾胃不和,每日里变着花样地做时蔬菜肴来。
今天难得雨势小了些,镜郎睡得昏昏沉沉起来,就要用午膳。素什锦,醉蟹,熏鱼,蚕豆佛手瓜,为着哄镜郎多吃一些,费了好大功夫寻来厨子做了一道蟹酿橙,青竹还翻出一整套套乌银梅花的酒具,温了金华酒,与王默一道陪着他,三人一边赏雨,一边慢慢吃着,好打发时间。
镜郎爱玩闹的性子,只觉得十分无聊,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青竹喂他,他倒也给面子,多吃了两口:“这个蟹有点意思,还有没有,打发人送一道去,到衙门里,给林纾他们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