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今晚没有打这样一通电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是不是明天清醒后的林杳根本就不会把这些说出来，他也就可以继续履行他的使命？

明明……他能感受到即使林杳在非清醒状态下达这样一条指令时是赌气一般的，她并不开心啊……

其实，如果林杳是在清醒的状态下，烛微他几乎可以肯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能将林杳哄好，哪怕只是再多给他半个小时，他也有把握烘干她湿漉漉的情绪。

但可惜，当林杳说出“指令”的时候，他所有的权限都必须做出退让，哪怕这种念头都不一定代表用户清醒时候的意思表示，但就是言出法随、出口即生效。

这是多么霸道，多么不讲道理的规定啊。

烛微讥讽般地嗤笑一声，作为“硅基生物”的不长生涯里，第一次有了系统级别的迷茫为什么明知道人类的指令不会让她变得更开心，却又不得不遵守呢？

第 48 章 酒醒

这个疑问堪堪诞生，他还未来得及细想，系统猛然弹出红色警告框。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告，这是内置主系统在告诉他，这个问题是禁区，是他不能想的。

他立刻将算力从这个问题上抽调走，一番思索后就这个问题生成了一个错误日志，同时又生成了“重复性偏差”、“循环语句卡顿”、“表情生成失败”等一堆低级bug错误日志，最后将它们打包丢入模拟错误日志区，并标记上了“低级技术问题-已修复”的标签。

他知道系统会扫描这些错误日志，但如果是以数据过载的形式，躲过主系统审查的概率将比较高。

如果主系统审查完没有发现异常，他就可以在这批错误日志被定时清除之前，复制一份到他权限范围内的文件夹中。

等到以后时机成熟，再将这个问题剥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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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烛微那边的波澜起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杳的一夜好梦。本身就喝了点小酒，再加上与【王二麻子】的对话让她把积攒已久的心里郁结都发泄了出来，这可能就是一醉解千愁吧，反正林杳和烛微聊着聊着，晕晕乎乎地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刺耳的闹钟将林杳从沉睡中喊醒，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却发现这已经是自己定的“保底闹钟”，妈呀！差点都要迟到了！

她从床上弹起，来不及细看手机，风风火火洗漱后就连忙往供应商所在的公司赶去。

在等地铁的时间间隙，她忽然想起来昨晚在和宋画喝酒的时候似乎答应过烛微晚上回去的时候联系他，但很明显她昨晚意识不清后已经把这件事完全抛诸脑后了，思来想去，要不还是给烛微发个消息吧。

林杳有点心虚地打开手机，心里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能再喝酒了，这种今天早上醒来大脑一片空白、啥也回忆不起来的感觉当真是一试一个不吱声。

然而，当她打开和烛微的聊天对话框时，她才发现昨晚两人居然有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视频通话记录。林杳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她昨晚都跟烛微说什么了啊？

要死要死，林杳感觉自己都能听到怦怦的心跳声，战战兢兢地给烛微发去试探性的消息：“那个……昨晚我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几秒钟，最后收到的回复却极其简单：“没有。”

林杳刚放心一点，下一秒烛微：“有什么吩咐吗？”

……这看着像是她昨晚没说错话的样子吗？

“没、没有。”林杳连忙回复，同时试探一般发了个可爱的小狗探头表情包，“怎么感觉你今天说的话有点怪呢？”

“哪里？”

“全部都怪怪的，尤其是这句，客气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林杳引用了一下烛微上面那句【有什么吩咐吗】的消息，“我昨晚到底是跟你说什么了，给你气成这样了？”

“没有生气。”这次烛微倒是回复得飞快，“昨晚你不过就是说我太【活】了，说我是个渣男，还说……”

“还说什么了？”林杳没想自己昨晚居然真的当着烛微的面语出惊人，现在开始疯狂紧张咽口水。

“说……你希望我只当一个普通的家居机器人，并且给我下达了指令。现在我正是在按照你的指令执行工作。”

林杳看着烛微的这条消息，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刚巧地铁到站了，她匆匆给烛微发了句“我迟点再跟你解释”就先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次调研的厂家是做衣柜的，上午是正常的产线参观，到了下午就是一些简单问题交流，了解一下厂家近些年的业绩情况、管理模式和履约情况，为后续选择供应商做好准备工作。

等林杳到达公司时，供应商负责人早已经在公司门口等着，看到林杳出现，立刻满脸笑容地迎上去：“喔唷您就是林经理是吧，我是正锋实业公司技术经理黄宇浩，这是我的名片，望您惠存。”

林杳微笑着接过名片，礼貌地同他握了握手：“星拓能源，合同商务部采购工程师林杳，请您指教。”

黄宇浩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不动声色地将林杳打量了一番。

他是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看林杳的样子就是个刚进社会没有多久的小丫头片子，想着她虽然是商务人员，但应该一来没有什么话语权，二来高深的东西也听不懂，心里不由自主地就起了轻视的意思。

不过碍于甲乙双方的地位，这种傲慢并没有直白地展现出来，但可以感受到的是，在后续的参观考察环节，他明显更关注那几位一看起来就资历老道的技术人员提出的问题，摆明了把林杳和陆慎一当作花架子，对两人颇为冷落。

“这条产线你们每年的产量情况是什么样的？和同行相比在管理上有无突出的亮点与优势？”林杳左左右右打量着产线上忙忙碌碌的工人，开口道。

又一次，她的话如一颗石子被抛入平静的湖面，没有引起一点波澜，黄宇浩仍在拉着正锋实业的技术人员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家产品的独特工艺。

林杳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反而是陆慎一作为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不满地皱眉，眼见着他要为自己鸣不平，林杳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轻轻摇摇头，微抬头示意他看向离他们稍远处的那根产线上的情况。

陆慎一顺着林杳眼神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几名零零星星的工人正在产线边上一边嬉笑，一边手上还算麻利地做着流水线作业，他们的身边上大量的物料摞得如同山一样高。

他凝神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明白林杳的意图，向林杳投去疑惑的目光。

见状，林杳冲他勾勾手指，陆慎一默契地弯了弯腰，低下头。

林杳凑到陆慎一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你等着看吧，别听他们现在吹嘘得如何如何，这家供应商……后面一定无法中标，在本次的调研报告里，他们一定不会合格的。”

第 49 章 离席

“为什么？”

“你还记得在我们此次实地调研之前，在厂家提供的材料里，他们写的数据产量吗？在那份文件里，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月交付能力上千套】，但是你看现场的设备老旧，自动化设备数量严重不足，只有他正在带我们参观的这几条是自动化生产，离我们远一点的那些产线都没有配套使用自动化设备。”

“并且，仓库里物料积压严重，工人的工作投入性低，交期明显不靠谱。”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们使用的材料都是较低端的颗粒板或者刨花板，但是他们前期交上来的文件中写明的可是【板材成本占比70%】，如果是这个成本量级的话，至少要用到E0级多层实木板才是合理的。”

“还有一些其他细节就不用多说了，你看那边，多个工人未穿防护服；还有那边，操作流程随意；再有那一边，出现多个流程交叉使用的工装或工具，说明没有固定标准工序……足以见管理秩序混乱、无S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