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虚报成本、以次充好，交付能力夸大、存在交付风险，管理能力混乱这几条，就足够让这家供应商在这次的供应商实地考察中被pass掉了。”

陆慎一听着林杳头头是道的分析，眼神中写满了诧异，毫不吝啬地对林杳悄悄竖了竖大拇指：“杳杳姐厉害啊。”

听着陆慎一对夸奖，林杳也不忸怩，哈哈一笑，微笑着对黄宇浩开口：“黄经理，参观中的一些细节我觉得贵公司做得很好，我能否拍两张照片，作为后续写本次调研报告的证明材料？”

“当然可以。”听到这话，黄宇浩显然没有多想，当真以为这次的项目十拿九稳，满脸喜气洋洋，点头哈腰地对着林杳这边技术组的同事点头哈腰，“上午的产线参观基本就是这个样子，中午我们安排了便饭，我现在带各位领导一起去用餐吧。”

当林杳等人跟着黄宇浩来到用餐点，林杳打量了一下餐厅环境，微微蹙眉，但没有立刻发作。

说好的便饭，但这个用餐环境看起来可不像是吃工作餐的样子啊。

林杳跟着众人入座，菜明显是早就已经点好的，很快就端了上来，端上来的菜明显超出了一般工作用餐的规格，桌子上甚至还摆着几瓶高端酒水。

眼见着黄宇浩正准备招呼服务员开酒，林杳站起了身，扫了眼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的技术组同事，语气从容和礼貌，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强势：“不好意思，我们公司对供应商管理有比较严格的廉洁规定，任何非工作必要的款待都需提前申请报备，并且禁止午间饮酒，我们按工作简餐处理即可。”

被林杳这么一提醒，跃跃欲试的技术组同事们面面相觑，手里的筷子也放了下来。

坐在林杳右手边的那位技术同事碰了碰林杳的袖子，小声地说：“这次出来反正没有领导，没事儿的吧，就咱们几个人……”

林杳冷笑一声，不软不硬地微笑开口，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没有领导在的饭才更要小心吧，您说呢？”

那位同事被怼得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地哈哈几声，没有再说话。

林杳重新望向黄宇浩，见黄宇浩手中仍拿着酒瓶，惊疑不定地犹豫着，补充开口：“黄经理当真不必如此破费，星拓科技从来凭实力说话，后续合作全部按正规流程走，吃饭不算加分项。”

此话一出，黄宇浩哪里能听不懂林杳的意思，暗暗有些恼怒，觉得她到底是小丫头脾气，不懂这个社会上的潜规则，居然还真的拿着公司规定说事，他活了四十多年了，多少单子不是在饭桌上拿下的？

这样一想，他反倒觉得是林杳坏了他的好事，加上林杳的这番话属实也让他面上无光。

他在打定主意判断林杳不是能影响这场合作的拍板人后，脸上换上了不阴不阳的笑容：“林经理，没关系的，我们这顿饭不走公账，是我很荣幸今天能有这个机会，认识这么多星拓科技的专业技术人才，上午的学习交流让我受益匪浅，这顿饭就当我私人请的，和各位交个朋友，这样你看可以吧？”

林杳听着黄宇浩的诡辩，轻轻一笑，这人是真的在拿她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她只微笑着说出三个字：“不可以。”

这下，黄宇浩的脸彻底挂不住了，拉下脸来：“既然林小姐这么不给我面子，那我可以安排其他人给林小姐另行安排工作餐。”

呵，单独给她一个人安排工作餐？还从“林经理”降格成了“林小姐”，这乙方这么狂的吗？

林杳心里有些唏嘘，怎么她当乙方的时候唯唯诺诺，这下轮到她当甲方了，遇到的乙方比她还甲方？

而且这个黄宇浩也是真的蠢，也不知道他这二十多年的工作是怎么混过来的，居然连一个项目最终的敲定部门在商务都不知道，一个劲儿地对着技术人员放大招。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用担心惹得一身骚。

因此，听着黄宇浩逐客一般的话，林杳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拎起自己的包：“不必麻烦，午餐我自行解决即可。”

说着，她似笑非笑地扫过桌子上技术组的其他同事，留下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拉开门出去了。

陆慎一自然是跟着林杳一起出来了。

林杳见陆慎一出来了，脸上的笑容才终于真切了一点：“还好，还不算笨。”

陆慎一挠挠头，像一只阳光小狗一样腼腆一笑：“害，虽然我刚进公司不久，但是我知道跟着杳杳姐做准没错！”

第 50 章 我们吃得起，但是公司吃不起

“这么相信我？”林杳挑了挑眉。

“你可是我师父，我当然听师父的嘛。”

林杳听着陆慎一说的俏皮话，也弯了弯眼睛，慢悠悠地说：“不过你放心，就算你刚刚不跟着我出来，我等下也会打电话把你喊出来的。技术那帮蠢货要死自己去死，你是我带出来的人，不管怎么说我都要保证你安然无恙，至少不能在我手底下出事儿。”

听着林杳淡淡的语气，陆慎一怔了怔，咂摸了一下嘴：“你别说……杳杳姐这话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吧。”

“不……”林杳直言不讳，“明哲保身。”

陆慎一：……

终究是他想多了。

“不过杳杳姐，这顿饭真的不能吃吗？”陆慎一回忆了一下刚刚在餐桌上林杳近乎强势的表现，这是他第一次见林杳表现出如此强硬的一面。

“当然不可以。”谈到这件事，林杳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眼睛微眯，展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稳重，“哪怕不说这家公司是我们正在调研的供应商，双方存在利益关系，单单说那位黄总今天的安排就可以知道，他就没想让大家清清白白地离开这场饭局。这顿饭我们吃得起，但是公司吃不起。”

这话说得很重，陆慎一诧异地睁大眼睛，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有分寸的乙方不会在不清楚甲方标准的情况下擅作主张安排明显超规格的商务宴请。今天这杯酒我们要是喝下去，他默认我们就是他的【好兄弟】，现在张口，到了谈判桌上就只能闭嘴了。”

“而且你没发现吗，在我们进了包厢以后，全程都只有那位黄总一个人陪餐，一般来说，商务接待如果人不多的话，双方人数基本上是持平的，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那个人在饭桌上想谈的一些东西，可能并不方便被下面的小兄弟知道。”

“你等着看我们那群技术的老同志下完谈判时候的状态你就懂了。如果这顿饭上黄宇浩真的没做什么……我林杳这个名字倒过来写。”

林杳老气横秋地拍了拍陆慎一的肩：“咱干商务的，说一句【刀口舔血】都不为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小伙子。”

陆慎一轻笑着点头，一副好学生乖乖听老师训话的样子：“那……我们只要走了就行了吗？如果我们技术的真的中套了，那后面他们要是拉我们下水怎么办？”

“这我当然早有准备。”林杳眨了眨眼睛，透出一点狡黠的小骄傲，冲他晃了晃手机，“刚刚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切，我都悄悄地录音了，并且趁着大家不注意，已经拍了照片保存证据，同时，这些文件我都已经发了一份给纪检备案。”

陆慎一没有想到林杳居然如此谨慎，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软哒哒地向下撇了撇嘴角：“那我呢杳杳姐，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林杳噗嗤一笑：“我都说了，你是我带出来的人，放心，我跟纪检报备的时候，连着你的名字一起报备了。”

“啊哈～”陆慎一喜笑颜开，“谢……”

“别谢我，我只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人一边嘻嘻哈哈，一边在附近随便找了家苍蝇馆子吃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