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从严信祯手里要回白远山,要么让自己有能力打倒宁王,要么让皇上太后开口。这世上让平民接近皇帝,无非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

“哥、哥?”白远山忽的明白刚才灵光,也磕磕绊绊开口。跟会刚开口的哑巴一样。

申陌抱住了白远山,按向自己身体里,恨不得把失而复得的宝物拆进血肉里,融成一个盘根错生的怪物,不再让他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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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茶摊老板娘最有意思一晚上。看到了美男子,又收到了一大锭银子奖励,还送走一对佳人。当然,“一对”的形容词是她自己认为的。她也不知道两男人聊了啥,可挨在一起坐,又挨在一起离开,不是一对她都要邀请他们下次再来。

白远山重逢到申陌,十年的跨越长度,让他手足无措两人的变化。申陌好像还把他当小孩看,也当做自己亲弟弟,牵着他的手带他回自己家。白远山习惯不了牵手,故意挨得申陌很近,近得插不进风,才从申陌手里松开。

与过去的薛府下人身份不同,申陌拜南裙纹儒青竹居士为师,又兼殿试三十进士之一。有的是同门乡绅愿意资助,他年后来到京城,暂居在某处小院。京城同门给申陌送去个眼色好的下人,平日打扫打扫院子就回家。

进到申陌住处,一片幽静,八九根小毛竹倚在门后,探过墙头砖瓦往外弯。申陌从墙上挂钩拿下一个钥匙,交给白远山。

白远山愣了两下,后知后觉这是把门钥匙给自己,让他随便来。

“这里方便吗?”白远山凑近他哥。十八岁的申陌比他高一个头,他又得抬头看一个人。

申陌复牵上弟弟的手,修长微凉的手指勾住白远山掌心,带进里屋,介绍道:“王义每天买来缺的东西,不需要我去跑。”

白远山跟在后面点头,吃穿用度不用申陌操心。但要是有落下的,他还可以让宁王府送过来。严信祯那头才不会计较他买东买西,想害严信祯话,严信祯也早不让白远山管王府了。

申陌直接带人进内屋,坐到自己床上。按理来说,第一次进来,客人坐不到主人家床上。但可能是考虑兄弟身份,就没有计较内外的礼数。白远山安心理得坐饭申陌睡觉的地方,申陌坐在他旁边,要帮他解开斗篷的扣子。

白远山远不是小时候,低声说句自己来,就扭过身子,自己解开扣子。

他扶住滑下的毛皮斗篷,后面的人已经替他拿住,抓住一身披风,看向他后背。

白远山自如接过,起身完全拿起,抱在怀里。一整张狐毛斗篷塞了满怀,露出银绣罗云纹的锦衣,用料无不精致。说是王府下人,也没人敢相信。

“小景,你和宁王怎么样?”申陌轻声道,看见的眼里好像只有白远山。像一个关心弟弟十年处境的兄长。

白远山过得比十年前预料好太多了,他至少不愁吃不愁穿了,严信祯也没原文暴力倾向,偶尔与他插科打诨一下。“还不错的,好几年前王爷让我跟着,现在让我帮忙管府上。以后宁王妃嫁过来,再做别的。”

申陌垂下眼,漆黑的扇羽盖过一半眼神,阴影微聚在眼底,白远山看不见清澈。而这一瞬很快,申陌的眼睫复抬起来时,又清明地看着白远山。指尖抚上白远山精致的苏绣衣袖,温声道:“今年我打算带你回家。屋里买了几套你的衣裳,你脱下这身上的,换我的试试吧。”

第二十章

申陌从衣橱里拿出几套新衣服,放在自己床上,然后一件件拿起来给白远山。白远山只穿上外衣,内衬和亵衣比对两下,就差不多知道合身。他对衣服不挑剔,军中给啥穿啥,后来到王府上,又要穿宽松一些的宽袍大袖。

白远山穿这两种衣服,唯一带着对比的评价,是来自严信祯。严信祯说披甲革衫不适合白远山穿,因为一穿上这,大家都看出白远山岁数小。可若换上繁绣复纹的袖袍,能衬出秀挺干净的面容。

然而,白远山不想穿大袖子到处兜风,回来灌上一身冷。他大多数选择贴身的箭袖。宽袍大衣留着压箱底,只在见客人用。

“弟弟还是穿这一件好看。”申陌拿出浅秋黄色罩衫,披在床边的白远山肩上。罩衫绣线轻盈,菱形方格纹缀点金,远看似无,近在捧衣,才能看清光线照着的波纹。白远山拿起袖袍,随便翻了两面,没有深想衣服的质地,就把身上的脱下,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衬。

白远山把衣服都搁到床头,拿出最下面自己的,一边套一边说:“都是一样的。宁王府想添一些新衣服,跟我有关的我全打回去了。等我以后成亲,再说这些吧。”

“小景才十六岁。”申陌顿开半句,后面的语调不冷不低,“已经想到成亲了吗?”

白远山把头发拨出衣服里,还未回答,感受到榻边位置陷进。哥哥的手覆到他胳膊上,轻轻搭着,语气钻进他耳朵里,“为什么想要成亲?”

“我没有想。”白远山没有觉出问题。申陌离他很近。士人熏衣的雅香飘进呼吸中,申陌微垂下眉,精致如画的眉眼就像带上淡淡的倦容。不仅是白远山,路人看到,也都忍不住关心。

“是有哥哥好,还是有一个妻子好?”申陌松开手,改抱住弟弟。他从后面搂过,将白远山满满装进怀里。

为什么要比较哥哥和老婆的作用? 白远山才不会问自己现代的妹妹这个问题。如果妹夫欺负妹妹,他会替妹妹打回来。

白远山没回答这个问题,他都收拾起衣服,叠在一边。解开申陌缠他的手,说先放在申陌这,以后他跟申陌走,再用这些。

申陌听到后半段,倦容松展开一些,又是和白远山低声絮语一大堆。家里收到的这几年书信,母亲多么想白远山,以后他们家什么时候团聚。

第二十一章

和白远山绯闻传开后,深在宫里的皇帝也略有耳闻,但没露出什么。

严信祯津津乐道两人事。虽然这世上有更漂亮的男子,但能耐得住几十年的,还是得心头所好的人。白远山不想当断袖又如何,等过两年,便知道滋味了。

元宵节当天,严信祯回皇宫赏灯。白远山陪在身侧,穿一袭青蓝色衣袍,与进来的官员一样低调。宫中灯会不像除夕夜严苛,及冠的皇子可以带外人过来。

宫内的灯会即将结束,严信祯让白远山去轿子上等他。淑贵妃刚派人送来话,让严信祯去她宫里拿她亲手做的元宵,带回府里吃。这就是个去去便回的事,又跟淑贵妃有关,严信祯自己带着太监,一会回来,让白远山在轿子等他。

进到宁王府轿子,白远山再也不想下来。他坐在轿子里,抱着铜雀瑞兽衔珠炉,默默等严信祯说好的速去速回。

然而,这一去,等到白远山的手炉变冷,都没回来。

一刻过后,白远山出来软轿,想在外面等严信祯。可他刚走几米,就被巡逻的侍卫打回来。白远山非官非皇亲,凭什么无所阻拦走在皇宫里?侍卫也不听白远山询问,只说禀告了侍卫长,一定会找到宁王。而且这是皇宫,不会出什么危险。

白远山下了三次轿子,鎏金的手炉被寒风吹灭,微红的炭火熄灭在寒夜里。他出来半个时辰,走不出方圆十米的宫墙。侍卫像看陌生人一样,严防死守白远山出来。这奇怪的盯守让白远山想到一个可能

这是皇上授意的。

皇帝碍于严信祯是他亲子,没有直面解决。但他可以解决白远山。

白远山在轿子旁边徘徊半个多时辰,终于听到侍卫让开的声音,皇帝近侧执笔太监缓步而来,深红圆领衣若逶迤宫墙,从两壁包抄向白远山。随身的小太监提着一件八角宫灯,给公公照路。执笔太监看见肩上沾雪的白远山,微微含笑,谦声道:“白公子等久了,我来替贵妃传话。今晚宁王留在宫里,不回府了。”

“宁王在淑妃娘娘那?”白远山问。

“是。”执笔太监道,“公子也不必在这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