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信祯早晚弄得那些小动作,逃不出皇帝眼里。但皇帝不在意,他不管严信祯喜欢男人,娶个妻子生个孩子,当完成传宗接代。对皇帝来说,除了真放心上的,其他女人是一样动物。

严信祯强压下心头闷烦,喝到晚上亥时就提前走了。白远山住在严信祯暂住的宫里,直到初一时,他们才回王府。元宵节回宫里过。严信祯宫里没几个人,基本是淑贵妃临时吩咐过来的,白日伺候的事还都是白远山干。

白远山熬到深夜,已差不多有困意,直接换衣上床。屋门也锁的严实,防止别人直接打开。

除夕夜里,宫墙内外灯火明亮,夜空如繁星璀璨。严信祯在炮竹声里慢悠悠回宫,踏到自己宫门口时,值班的小太监出来,搀扶三殿下。严信祯一手推开低头缩脑的小太监,轻车熟路走到白远山房前,推了把房门,没有推开,然后看看旁边的花窗,发现已经灭灯了。

这时候人都睡觉了,连年夜饭都不用吃。

严信祯喝得宿醉,竟想不开人有睡觉的道理,走到白远山窗前,一个胳膊肘撞坏窗后的栓子。窗户两下被他砸烂。白远山在梦里被惊醒,下床出来,看见一只比人高的黑熊在他窗户后面。

后来走近一看,发现是严信祯在抽风。

“你撞我窗户干什么?”白远山拉过屏风上斗篷,盖在身上,走到自己快稀巴烂的窗户旁,闻到严信祯身上的酒气。眉头皱起来。

白远山问完,也不期待喝醉的严信祯回答,自己打开关上的门。裹紧身上唯一件挡风的斗篷,要去叫太监煮醒酒汤。然而,他刚迎风几步,一把被闪过来的人抱起来,对方抱起来时,顺便拉上白远山斗篷,团成一个卷,胸膛发出的呼吸粗重,好像白远山有多重。

“走吧,我们去吃年夜饭。”严信祯一边抱着人,一边大刀阔斧似的走回自己寝殿。

“吃个屁!”白远山受不了被男人公主抱,两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抱过,这是gay男间才会干的事。“你放我下来!”白远山在严信祯怀里蛐蛐,像一条泥鳅似的,要游下来。

严信祯停了下来,垂眸盯着白远山,深黑的眸像风雪里狼,透着冷意,“干不干?”

白远山张嘴,还没出声。严信祯截胡抢先道:“你不干,咱们就是真干了。”

“……”

“对了,我吃饱了。”白远山退而求其次,绕开话题,“吃不下了。”

严信祯继续走,他走向的路,宫女默默点灯,宫室骤亮,耀如辉煌。

“吃了多少?两碗饭,还是三碗饭?”

“……四碗”

轮到严信祯沉默了。

“所以你放我下来消消食吧。”

严信祯顿住了步子,思虑片刻,还是放了下来。实在吃得太多了,人真的不会胖吗?他不喜欢胖的,也骑不好马。

终于被放下来,白远山像活过来,抖开斗篷,松了松肩。

严信祯一直看着白远山,白远山抖斗篷样子,莫名让他想到冬日窃食的松鼠。松鼠抖抖身上的雪,就钻回树洞了。

斗篷底下,严信祯看到白远山只穿一件中衣,素缎轻抖两下,起一阵微波。十六岁少年的腰身,在他眼里一点不壮,像一环抱住的柳树。他忽然想起,是自己把白景叫了起来,还把白景的窗户砸了,貌似白景的屋子不能睡了。虽然他们也睡过其他艰苦的条件,但此时此刻有种不一样感觉,他想抱住白景,和他挤在一个被窝里。

严信祯脱下了自己毛领大氅,甩过来压到白景头顶上,一把将人埋进大衣里。他看着看不到脸的人,自信高兴道:“我这件你也穿着吧,别冻着。”

第十九章

除夕过后,严信祯搬回自己宁王府。白远山要负责管府内大小事情。俩人间身份略带王爷管事间区分,但实际相处里,与朋友同龄没什么区别。府里的新下人颇喜欢这府上的白管事,半默认为第二个当家的。

从初一到十四,严信祯要么去宫里,要么有官员拜访他。府上送来大大小小礼物,严信祯看过后,有几个要过去见见。

十二晚上,严信祯去别的地方赴宴,留下白远山看家。

白远山在府里吃完晚饭,巡逻一圈好几千平的大宅子,确保没什么隐患后,告知门房一声,他出去逛逛。穿上狐绒斗篷,盖上兜帽,裹得暖和,离开王府了。两日后是元宵,京城里街巷已经在装饰。挂好的花灯陆陆续续点亮,仍旧无事的平民也在这时候趁机赏灯。

街道的小贩不多,可能都在等两日后的元宵。白远山找到一家开业的茶饮摊,买了一杯桂花芋头红豆沙。端着喝的竹筒坐到旁边桌子。红豆沙熬得很细腻,入口即化,像软绵绵的糖水入肚。白远山盯着红红亮亮的豆沙,舔了口下唇,再来一口。打算回去时候,给严信祯带一杯,如果他不喝就自己喝。

“那是哪家的人耶,长得真好看。”摆摊的老板娘忽然道。白远山隔着一个桌子,听见声音,也看向老板娘方向。不由得也愣住。

街上行人稀少,花灯浮影,罩在一位挑选纸笔的公子上。落下的柔光落在男子眉眼,仿佛被度化成仙宫的琉璃盏,每一转动,牵起翩翩风影。俊美男子在小摊前挑选完纸,从深蓝氅衣里拿出铜板付钱。

“那边的公子,买完了来我这喝茶吧!”老板娘毫不羞涩,当着人后侧面看完后,又大声吆喝请对方喝茶。

也在看人的白远山瞬间呆住,这下好巧不巧,买纸笔回家的青年也转过头,看向清冷的茶摊。

说不出理不清的尴尬,一股脑袭上白远山脑袋。他好像理解到自己失礼,忙放下喝粥的竹筒,从袖子里找出一张手帕,窘迫地擦擦嘴。该死的,那男人不会发现自己在看他吧

“谢谢老板娘。”买纸的人已经过来,悦耳声不下于丝竹奏乐。

白远山擦手帕的手指发麻,嘴唇抹得干红,桌底的两只腿自动站起来。趁对方坐到他附近时,立马从自己位子起来,想借低头走过。

谁料,他刚踏进对方周边范围,挡着脸的胳膊被对方拽住,五指的力度要嵌进厚实的冬装里,抓到他骨头。他像被盯上的绒鼠,老鹰一个嘴巴把他钉进地里。

NONONOOO!

白远山尴尬地抬起脸,从手帕擦嘴里出来,双眼正看向年轻男子。虽然说正看起来,比侧看、偷着看更好看,但也不应该被人抓着,一副被抓包的样子。白远山依旧秉持着原始传统的信念,略微尴尬地回应男子注视:“贵公子抓我干什么?我没有碰到你。”

青年的目光一愣,像听呆什么,愣愣地盯着白远山。

“对不起,我先走了。”白远山从青年手里拔出来自己胳膊,用尽力气说道。这男人抓得他越来越紧了。

“小景。”青年两片唇瓣轻轻一碰,发出两个清晰的字音。紧紧盯着白远山,像把白远山的脸都描绘一遍。

白远山也一顿,重新抬头看向青年,目光里带上疑惑。

刚才没仔细看,这时候发现男子眼尾有一点泪痣。嫣红如脂,像画师误把朱砂拿错,点在冷山潭水里。

忽然有一道灵光闪过白远山脑海,但白远山没捕捉全线索。他冥冥觉得这青年没恶意,答应了对方这一声称呼,承认自己是白景。

答应的这一声下去后,像有一把重锤敲碎眼前男子的后背。对方的手颤了两分,凤眸里蓄起血丝,通红通红,白远山看着心停跳一下,想起很久以前寄来的书信。在他还没去边疆前,申陌跟他说,他要去考试了。几年后到殿试,就能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