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楼金玉见殷?研?语气欢快,连忙让人收拾到梨花束腰圆桌上的碟箸杯壶,加点了两盏烛灯,把那画打开,放在桌上。

一尺宽两尺长的生宣上山石嶙峋,藓苔密布。几枝翠竹或破土而出,或依势低垂,大部分的枝叶都向着画的右侧倾斜,很明显他们是在随风摆动。虽只有单一的墨色,但浓淡交加,错落有致,层次分明,让人有种远景近物的感觉。

“好!此画落笔干净利落,布局疏密呼应,如果没有十几年的浸淫,是绝不会有此等功力的。”殷?研?对着那画频频点头,“若能再得明师指点一二,假以时日,说不定燕惜羽能成为我朝的第三位大师。”

“怎么燕惜羽自己不送画来,倒麻烦玉娘你走这一趟?”伯赏闻?]见过了这么些时候也不见人,不免有些奇怪。

“是啊,为何不见燕惜羽?”经伯赏闻?]一提醒,殷?研?的注意力也从画上分散了出来。

“回殿下,刚才阿羽的村里来人说,阿羽的叔叔病重,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所以阿羽一画完就往家里赶了。”楼金玉边答话边暗中观察殷?研?的脸色,生怕太子听见这事,会气恼燕惜羽竟然胆敢不告而别。

“哦?”伯赏闻?]向着楼金玉靠近了一步,“怎么他有家人在京里的吗?”

“回伯赏大爷,燕惜羽的叔叔不在京城,是住在京城西面百里之外的‘大柳村’。当初燕惜羽之所以要进楼做事,好像就是因为他叔叔抱病在身,又欠了一位老爷的地租,急需银两,他这才签了五年的卖身契。民妇知道他叔侄俩感情深厚,所以才自作主张,放他归去。”

楼金玉见殷?研?和伯赏闻?]似乎对燕惜羽很感兴趣,便把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殷?研?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照你这么说的话,燕惜羽应该出身贫寒,没有机会上私塾才对。可孤看他谈吐文雅,进退有度,绝不像是没见过市面的山野村夫,特别是这一身出类拔萃的画艺,不知是经过何人的授艺?”

“这个民妇也曾经问过他。据燕惜羽自己解释说,他是个孤儿,打小就被个相士收养。那相士识文断字,所以也教了燕惜羽不少做人的道理。不过他们两人居无定所,四处飘零,三年前在大柳村附近的山路上被人打劫,那相士死了,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被现在他称之为‘叔叔’的村民救回,自此便在‘大柳村’落了脚。至于他会作画一事,民妇也是刚刚知晓的,其中的缘故,并不了解。”

殷?研?一听,旋即便沉下了脸色:“孤怎么不知道,在京城的百、里、之、外,就有强抢路人之事?竟然放任劫匪把案子做到家门口了,难道那些个京机守卫都是白拿俸禄的吗?”

“这……”楼金玉哪里知道,燕惜羽这番说辞只是他为了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过去”而杜撰出来的,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到应答之词。

不过倒是一旁沉默已久的隽遥帮了楼金玉一把:“殿下,我想那些贼人很有可能是些流寇。三年前北方大旱,很多灾民在逃难的途中为了生计而落草为寇。所以袭击燕惜羽的十之八九是这样的人。”

“不错。”伯赏闻?]接口道,“当年的确一下子冒出来很多这样的流寇。我的手下也遇上过像燕惜羽说的那种境遇。”

殷?研?闻言,慢慢起身,度到大开的窗口,背着手驻立许久。见此情形,伯赏闻?]也站起身来,走到他的旁边,用力按了按他的肩头,轻声说了一句:“相信我,你可以做得更好。”

09

“小羽,小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小羽……,伍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哼!你他妈的还敢来问我?你怎么没事先告诉我,他有药物过敏症?”

“药物过敏症?不可能啊,长这么大,我从没发现小羽有这个毛病啊!你,你给他吃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你我平时上床时用的那个嘛!真他妈的扫兴,不但浪费了我的好东西,而且竟然什么好处也没捞到,气死我了。”

“伍公子,我看他快不行了,我求求你,快点送他去医院吧!”

“去医院?行!不过你独自想办法搞定他,我可没这闲功夫。老子憋了一肚子的火还没泻呐!叫你来,就是要把他还给你,然后好再去找个人接着玩。”

“那,那能不能把你的车借给我?”

“不行!把车借给了你,我怎么回市区?你自己叫出租车去!”

“什么!这里那么偏僻,等车来了,小羽也要死了!伍公子,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把车借给我吧,我求求你!”

“哼!不要和我提什么情分。没错,以前我是上过你,而你也伺候得我很满意,但我也回报给你不少好处啦!不然凭你的资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升上了部门经理?所以你我之间是互不相欠!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伍公子,伍公子,你不要走,伍……”

“小羽,你要撑着,你一定要撑着!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小羽,你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小羽……”

――我是否应该相信,那颗滴落在我脸上,灼伤我心扉的清泪,是为我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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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仁撑到燕惜羽回到“大柳村”后,便满意地阖上了眼睛。自打两年前他染上了肺炎,身体就一直很虚弱,虽然左邻右舍都对他照顾有佳,但还是敌不过一场风寒的侵袭。燕惜羽含泪替他做完了头七,便又匆匆赶回了“春情欢”。

燕惜羽离开不过八天,可当他再次出现在楼里的时候,竟是瘦了一大圈。楼金玉知他家中突生变故,便打算让他歇息一天。不过燕惜羽却拒绝了,因为只要他一空闲,就会想起那个自己张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那个每天上山为自己采药熬药,然后亲手送到床边的人,那个有好吃的一定会分自己一半的人,那个让自己体会什么叫做舔犊之情的人,那个令自己有勇气重新面对生活的人。

“阿羽,你确定不用歇几天吗?”楼金玉看着看着面色苍白,精神不济的燕惜羽,担忧地问道。

“不用了,玉娘!”燕惜羽露出了个略带疲倦的笑容,“我没事。前几天不在楼里,原本的活都让别人顶了。既然我现在回来了,没有再偷懒的道理!”

“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这楼里你帮过的还少吗?不过既然你说你没事的话,那我倒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楼金玉坐在燕惜羽的房内,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玉娘,有事你就说吧。我是楼里的下人,只听吩咐,担不起‘商量’两字。”

明大理,识分寸,这是楼金玉最满意燕惜羽的地方,也怨不得别人对他另眼相看。

楼金玉无声叹息,昨天晚上那一箱黄金所散发出来的诱人光芒混合着“灵犀剑”上似有还无的杀气刺得她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而这两样东西的主人却是好整以暇,并若无其事地端起一杯香茗,浅呷了一口,仿佛这威逼利诱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似的,然后才斯条慢理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为什么?”听完楼金玉的叙述,燕惜羽轻蹙眉宇,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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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同一时刻,太子府的书房内,也有人说出了这三个字。

“闻?],你想替隽遥赎身,这我可以理解。倘若不是顾忌着太子的身份,恐遭人非议的话,这事我早就给办了。可是,为什么你还要捎带上那个燕惜羽?”

伯赏闻?]闻言浅笑,并不答话。

“论相貌,莫说是隽遥,就连你以前收的那些男宠,燕惜羽也比不上。论才华,不错,他是有,但也不过就是画画比旁人好些。如何值得你使出这样的手段,逼他就范?”

“?研?,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胁迫良家妇女的感觉。”伯赏闻言露出了好气又好笑的神色,看得殷?研?也是一乐,“诚然,你说的都对。不过我总觉得,那个燕惜羽似乎隐瞒了什么,你还记得那晚在秦府他看我们的眼神吗?”

“你是说……”殷?研?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到了伯赏闻?]的用意。

“不错,他应该是认识我们的。可能是没料到我们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所以才会惊惶失措。但后来我们再去‘春情欢’的时候,燕惜羽又表现得和别的下人一样,态度恭敬又带着点害怕,与在秦府的那次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