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他垂眸看向掌心那道狰狞鞭痕,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总要让她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齐遇棠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沈家求观沅替嫁。

观沅也终于从一开始根本不见他,到如今至少肯出来跟他说几句话,毕竟,他是来求她嫁给二爷啊!她知道窦炤确实在牢中受刑,但绝不至于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所以?这?一切,必定是他的计划,她要配合。

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她当真?一点感觉也没有。

无爱,无恨,不想理。

如往常一般,观沅只?说了句“不嫁”转身要走,齐遇棠情急之?下竟“扑通”跪地,拉住观沅衣袖:“小?九,小?九算为父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若你再不肯答应,我从此在萧家便再无立身之?地了啊!”

观沅皱眉:“齐大人何必如此?况且我不止一次说过,我不叫小?九,我是观沅!”

齐遇棠涕泪横流地改口:“沅儿,我……对不住你母亲,更对不住你。但我如今已是走投无路,唯有你能?……”

“罢了,齐大人不必多?说。”观沅打断他,心寒又觉得?可笑,“此事?我做不了主,还请大人与我父亲母亲商量,若他们答应,我绝无二话。”

看着观沅绝然离去的背影,齐遇棠心痛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终于让她松口,如今只?要说服沈氏夫妇即可。

三日后,沈府书房内。

沈父将一叠嫁妆单子?摔在萧国?公面前:“我早就跟齐大人说了,萧家既要认沅儿为嫡女?,便该按嫡女?的规矩来。萧红锦有的,沅儿一样不能?少城南三间绸缎庄、京郊百亩良田……”

萧国?公拍案而起:“沈大人这?是趁火打劫!”

沈父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国?公大人言重了,齐大人不能?做主才请国?公大人来,怎么国?公大人也做不了主么?若实在不行,还是请回吧,我沈家的女?儿,犯不着替她人受苦。”

萧国?公脸色铁青,却听沈父皱眉道:“啊,对了,我突然记起,萧家与祁王往来的账本,此刻正在我儿案头。国?公若觉得?这?些嫁妆太贵,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

萧国?公大惊,眉头一肃,立刻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父便冷笑着,招了招手。

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位老嬷嬷,捧着个雕花木匣颤巍巍跪下:“老奴可作证,当年小?姐诞下的是双生?女?,二姑娘被歹人掳走,如今寻回乃是天意!若二姑娘出嫁,确实该按嫡女?身份备嫁妆。”

老嬷嬷正是萧老夫人当年的贴身仆妇,早已告老归乡,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将她找出来的。

“好……好得?很!”萧国?公咬牙冷笑,“你们做戏都已经做成这?样,我若再不答应,怕坊间谣言都能?将我萧家毁了,我还能?说什么?遇棠,我们走,回去开库房,按单子?备嫁!”

沈父笑眯眯将人送走,然后回头对一脸怅然的观沅道:“丫头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咱们拿金山银海堆出来的明珠。窦炤若敢负你,为父便拆了窦府给你砌鱼池。”

观沅闭了闭眼,掌心贴上心口那里藏着窦炤昨夜差人送来的信,只?有八字:

“红妆十里,聘汝为妻。”

……

大婚当日,沈府门前车马喧嚣。

观沅一身大红嫁衣端坐镜前,沈母替她簪上最后一支金钗,叹道:“窦炤那孩子?当真?疯魔,竟真?连滴血验亲的戏码都安排妥当。你且放心,今日之?后,天下人只?会记得?你是萧家嫡次女?、沈家明珠,再无人敢提你曾是窦府丫鬟。”

观沅却摇摇头:“娘,没关系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是丫鬟也好,明珠也罢,都很好。”

她指尖抚过嫁衣上颤动的金丝鸾鸟,眸光映着烛火潋滟如水,“多?年前二爷教我沏茶时说,茶叶浮沉皆由天命,可茶汤的滋味总要自己尝过才知。如今我尝过了苦茶涩水,终是等到了回甘。”

她微微笑着,声音轻得?像檐角飘摇的风铃:“这?世上唯有二爷见过我最卑微的模样,也唯有他,把我看作未被淤泥染透的新荷。”

沈母眼眶微热,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傻丫头,希望他值得?你这?般深情吧!”

话音未落,外头忽起喧哗。

观沅掀起盖头一角,见曲海翻窗而入,笑嘻嘻捧来一匣酥饼:“爷说,夫人空腹上轿伤身。”

酥饼下压着张字条,字迹苍劲有力:“别怕,我等你。”

沈府长街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踮脚数着望不到头的嫁妆:东海明珠镶的百子?柜、整块翡翠雕的送子?观音,连马鞍都缀着拇指大的三色玛瑙……

有眼尖的女?子?惊呼:“快看,是窦二爷!不是说快病死了吗?”

窦炤一袭绯红婚服策马而来,他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目光掠过人群,精准望向喜轿垂落的大红纱帘。

翻身下马,冲观沅的轿门深深一揖:“夫人恕罪,为夫迎亲来迟!”

轿内轻软而略带娇嗔的声音传出:“如此说来,窦二爷竟是个骗子?,那也不必冲喜了,直接送我回去吧!”

窦炤朗声而笑:“那怎么成?若不演这?一出冲喜戏码,怎能?……”他忽而掀开轿帘,在满街惊呼声中横抱起新娘,贴着她耳畔低笑,“怎能?名正言顺地,让天下人看我娶你?”

喜乐骤响,窦炤在众目睽睽中抱着新娘走向窦府。

观沅盖头下的脸涨得?通红,指尖掐他手臂:“放我下来!你这?骗子?……”

“骗子?认罚。”窦炤大步流星跨进窦府大门,声音清朗如碎玉,“罚我此生?只?骗你一人,罚我余生?日日哄你。”

洞房红烛高烧时,忽传来急促脚步声。

曲海跪地禀报:“萧红锦在府外大闹,说今日嫁给二爷的新娘子?应该是她!”

窦炤慢条斯理挑开观沅的盖头,眼底映着烛光与她绯红的脸:“夫人可要去看热闹?”

观沅眉眼娇媚,伸手勾住他的衣带:“我若真?去,二爷可舍得??”

窦炤低笑一声,挥袖扫落满床桂圆花生?,俯身将她笼在红帐暖光里:“阿沅可知,从岭南相见第一天开始,我便在等今日。为夫,等得?好苦!”

窗外忽有夜风穿庭而过,将红烛光影搅碎,落在他为她摘下的凤冠上,碎成一片温柔星海。

观沅的指尖还勾着他的衣带,却觉天地忽然寂静,唯剩彼此交缠的呼吸,在喜被上开出细密的花。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