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员外郎的儿子,众目睽睽下,说杀就杀了,显然毫无顾忌。
美人沾了权势的味道,更散发出诱人攀附的腥甜香气。
许多人忍不住想若是能被他看中,得到他的青睐,日后岂不是平步青云……
见没?人回?答,仿佛都沉浸在遐思当中,石尧道:“此人,我们分明在席间谈论过。偌大京城,谁都能得罪,独独不能得罪他。”
顾望讶然:“冷大人?!”
原来?那位绝色佳人,竟然就是传闻当中的冷芳携!
真是,真是……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贞,冷芳携。冷傲携芳,玉洁松贞……人如其名?,又写得那样一手好文章。”顾望心头怅然,思及冷芳携目前的处境,更痛心疾首,“怎就,怎就走上邪路了?!”
他喃喃自?语:“本来?已是状元,乘鸾直上指日可待,何必走歪路……他那副相貌,是了,是了!有可能是皇帝”
折扇抵着他唇畔,石尧以手压唇,作噤声状:“顾兄慎言。”
顾望惊出一身冷汗,才发觉自?己刚刚有走火入魔之势,差一点说出大逆不道之言,龙虎卫刚刚离开?,指不定尚未走远,若被谁听了去,下场怕比程余年还?凄惨!
这一下,与死里?逃生没?有区别。
这之后吃菜喝酒没?什么趣味,味如嚼蜡,聚会虎头蛇尾,散场后各自?回?家。
骆希声无视旁人眼光打包剩菜,放在提篮里?,朝家门走去。
他现在手里?没?什么余钱,投资的生意要?等下月才有回?报,在京城赁了间小房子,买几身衣裳就花得七七八八。现下夜里?气温不高,饭菜变质的概率较低,拿回?去当第二?日的早饭正?好。
中午就在大理寺衙门里?开?设的食肆吃饭,不用给钱,还?能装几个大馒头回?家,配着咸菜充当晚饭。
骆希声的住所位置很差,每日行?至大理寺要?花近半个时辰,街坊邻居许多三教九流的人物,里?面除了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只有两间上漏下湿、不蔽风雨的瓦房。
点燃白烛,用纱罩小心翼翼笼着,骆希声坐在桌边,垂眸看着黑色蚊虫萦绕在纱罩上,不知?在想什么。
烛火并不明亮,但照亮这一方狭窄的空间已经足够。
酸木桌,浅褐色的柜子床,几张小凳,一排书柜就是全部了。书柜之中,籍册整齐排布,其中打头的几本,书封上写着“簌玉集”三字。
抽出来?,书页已经发黄,显然被人频繁翻动。
骆希声叹了口气。少年时代?,他每回?写完文章,不忍去读,为自?己仿佛僵尸一般的措辞头疼不已时,便会翻出《簌玉集》。冷状元的诗赋集作,每篇皆是经典,灵气逼人,他爱得不行?,不仅手不释卷,还?经常抄写,试图沾染一点文气。
可以说,冷芳携曾是他的偶像。当然,现在也是。
只是比之以往,喜爱没?有那么纯粹而已。
这当然不是因为据说他被皇帝临幸,成为被朝臣鄙弃的脔/臣。只是因为越到现在,骆希声越发觉自?己只是个平庸之人,除了能钻营,长得好些,与小说里?的穿越者前辈相比没?什么优势。
前辈们还?能手搓肥皂火药,他连考个科举都难。
他曾经想,等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走到冷芳携面前,一定要?不经意间透露出:我曾经非常喜欢你的文章,和他交朋友。
但是当发觉自?己科举实在艰难,能留下来?做个京官已经花光此生的运道,从前的幻想便烟消云散,落到实处。骆希声于是又想,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冷芳携一面,那也没?什么不好,就当一个不会塌房的偶像。
可今夜,他猝不及防间,却与他打了个照面。
方才明白天?成帝为何不顾身后名?执意宠爱他,为何那些朝臣虽然看不起以色侍人之事,对冷芳携的情绪却总是复杂得很。说厌恶,很少有人觉得他为了权势才引诱皇帝;说喜爱,他们却很少提起冷芳携,至多只是言语暗示;有人提起他时,眼里?甚至有歉疚之情。
从前被压抑的感情,现在全数被激发出来?。
骆希声仰头,叹了口气。
“骆听啊骆听,你完了呀。那可是皇帝的人,你对他起了好奇心,不是作死是什么?”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了。
躺在床上时,脑海里?还?都是星连居发生的一幕幕,冷芳携的五官眉宇,唇角淡淡的无情的笑?,和靠近他时身体?的幽香……
骆希声一夜未眠。
*
再次见到冷芳携,是在七日后的早朝。
这是骆希声参加的第一个早朝,他感觉自?己刚躺下去没?多久,就又得起来?了。睡眠不足,吃饭都不香,他怕在朝会上出丑,干脆靠着口水生吞了两个饼子,一口水都没?喝。
和顶头上司碰面时,他眼睛都睁不开?。
按理说,以他那芝麻大小的官阶,根本没?有参加朝会、面见皇帝的资格。是他的上司大理寺少卿破格把他带上,主要?防止皇帝过问京城近来?发生的拐卖儿童案,完全混日子的少卿回?答不上。
满目朱紫,全都是大人物,骆希声不敢乱走,紧紧跟着少卿走到一列队伍里?,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发觉领头之人似乎是他上司的上司大理寺卿,沈质。
对方手持象牙朝笏,身着赤色麒麟袍,眉眼修长俊朗,通身气度不凡。
骆希声自?认只是个小人物,不敢跟身边的官员攀谈,埋头盯着地砖,木偶一般跟随少卿行?礼,站着听别的人议事。
皇帝很少开?口,大部分是大臣说了一通,互相辩论,他再一锤定音。由此可见天?成帝的威势,就连公认强硬派的易阁老也不敢轻易推翻皇帝的决定。
那都与他无关。骆希声一边听着,眼睛一睁一闭,被睡意笼罩,狠掐着掌心才没?当头睡过去。
皇帝问及大理寺的事,皆是沈质在应答,没?有像少卿担忧的那样把他问得下不来?台。可能皇帝也知?道少卿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草包。
总之,完全不需要?骆希声出面。
他正?算着时间,等下朝,皇帝惯例式问了一句“还?有无其余要?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