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素心听闻此言,总算稍稍放心下来:“宁太傅,希望你说话算话。”

“自然。”

“既如此,我就信你一回。但往后,也希望宁太傅不要再私下教导九皇子了。”

夏楚自认脾气还不错了,但若不是为了任务,他早就将这女人打一顿了。迟以轩直到现在还没有长进,太过依赖母亲,其实就是楚素心将他保护得太好,才让他没有成长空间。如果夏楚狠心一点,其实想办法切断他们母子的羁绊是最快的,让楚素心获罪而死,又或者让他们母子之间产生嫌隙都可以。但他终究做不到这么恶毒的事,否则要做的话,当年他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夏楚虽未口头答应她,但心裡也在想着这件事。

他虽不知道小薄是怎么打算的,但如果小薄真想争夺皇位,他也是没有资格阻止的。

可在书信中,小薄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要是他主动提了,反倒显得他们这将近十年来的师生关係也变得不单纯了。

夏楚左右为难,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然而夏楚就算什么都没有做,小薄的天资摆在那裡,又勤奋用功,自然就能讨得皇帝的欢心。

楚素心越显焦躁,对自己的儿子就越加严厉,甚至异想天开,要求迟以轩也定要在皇帝面前大出风头。迟以轩本就生性胆小,还在皇帝面前跌了一跤,说话结结巴巴的,风头没有出成,反倒闹了个大笑话。

皇帝见自己的五儿子这副懦弱畏缩的模样,直摇头,反倒更加满意迟以薄了。

他近年虽是无甚毛病,但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往了,再加上朝中大臣催促,也是时候该立个皇子了。他如今膝下只剩大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与九皇子。

大皇子是皇后所出,原是正统,可惜皇后去得太早,大皇子太受宠爱,年幼时就疏于管教,心性不正,差点酿成大错,恐怕不是合适的人选。而五皇子太过怯弱,八皇子又太小。如今他最满意的是迟以薄,然而这个儿子的出身又容易惹来非议。

现在三儿子跟四儿子又没了,朝中又倾向立大皇子为太子。可若真的立大儿子为太子,又恐有外戚干政的疑虑。

皇帝迟迟没有决定,太子之争已然暗中进行。

某一日,夏楚才刚回到住处,便听管家说迟以薄受伤了。

由于五皇子的关係,夏楚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迟以薄了,便着急问:“怎么受伤的?”

管家也算是亲眼见小薄长大的,同样心焦:“小的不知,是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说是九皇子殴打大皇子,两人打了起来。”

夏楚一听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小薄本就不是那种会动手脚的人。可惜小薄现在已经贵为九皇子,管家也无法晋见。夏楚身为他的老师,想自己的学生,应该勉强还算个理由。他当下便把书都教给管家:“我去一趟。”

夏楚匆匆赶到黎阳宫,也不知是不是迟以薄事先吩咐过的,门口的侍卫并没有拦他。

夏楚很快就见到了人,几个月不见,小薄似乎又长高了。他成为皇子之后,也跟着其他皇子一起学些骑术射箭,身体壮了一点,从前那副瘦弱的模样已看不见了。

迟以薄的脸上青了一块,明显是殴打的痕迹。可他不以为意,一见到夏楚就笑了:“先生总算来了,我日日都盼着你来。”

夏楚听他这样说,难免心酸愧疚。他也算是亲自把小薄带大的,如今却为了五皇子而不得不疏远他。

夏楚无法回应他这句话,只好转了话题,关心道:“怎么伤的?”

“就是打的,皮肉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两人难得见面,迟以薄不想让人打扰,便让屋裡的宫奴都退下了。

夏楚见到旁人都退下了,才问道:“我听说你跟大皇子动手了。”

迟以薄苦笑一声:“是。先生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都传到先生那裡去了。”

夏楚沉默一会,才说道:“恐怕不是我消息灵通,是有心人要故意闹大。”

“我知道。”迟以薄如今也已经不是孩子了,况且他的生母早早就去了,背后毫无势力支撑,凡事都得依靠自己。

夏楚见他年纪轻轻就成熟稳重,心裡的那份愧疚感更重了。他并不欠他什么,甚至还对他有恩。可他为了完成任务,就得疏远小薄。以这孩子聪明的心性,恐怕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吧,简直坚强得令人心疼。

“我……”夏楚不想再这样了,小薄这么好,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委屈,“是我错了。”

迟以薄闻言一惊,正色道:“先生什么错都没有。”

“不,是我为了一己之私,置你于不顾……”

“先生,先生对我有恩,小薄铭记在心。”迟以薄的眼神很是真诚,但也透露着淡淡的悲伤,“只能说是我的命不好,得不到先生的眷顾。先生既属意五皇子,是五皇子的福分。”

如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楚便顺势问了:“你是怎么想的?你也想要那个位置吗?”

“先生应该懂我的,我只求一世安稳。”迟以薄的语气透露着怀念,“若能像以往那样,陪在先生身边读书,悠然度日,那对我而言才是最好不过的事。但是──”

迟以薄语气一变:“但如今我身不由己,我不想犯人,人人却都要来犯我。我只能答应先生,若其他皇子没有害我之心,我必也不会主动跟他们作对。”

“我明白了。”夏楚更怜惜这个孩子了,“往后若有什么事,也儘管来找我。”

迟以薄颇有些受宠若惊:“先生?”

“我虽属意五皇子没错,但也不能因此就委屈你。”

迟以薄忍不住问:“若是有一天我与五皇子发生了争执,先生您……”

“虽说人心是偏的,但我只站在对的那一边。”

“得先生这一番话,便足够了。”

07 妃嫔与大皇子翻脸互咬,坐收渔翁之利,以退为进

两人说开以后,彷彿这段日子的隔阂都不见了,又比以往更加亲近。夏楚看着他脸上的伤,追问道:“你与大皇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便说吗?”

“跟先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迟以薄便娓娓道来。

其实这事说来不过只是小事而已,便是迟以薄发现大皇子正在花园裡欺凌一个宫女,他见不惯,便出言制止。只是大皇子依旧不听,他们才打了起来。

夏楚未曾接触过大皇子,但也听说过一些他的传闻,大皇子年幼丧母,缺乏管教,年少时又染上了贪好女色的恶习,至今仍改不掉。本来好女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皇帝自己本身也喜欢天下美女。可大皇子行差踏错,只要宫中稍微有点姿色的,便都会被他染指,甚至是以强迫的手段。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是看上了送进宫裡的秀女。秀女即便还没有侍寝,名义上也是皇帝的妃嫔。大皇子却强占了那名秀女,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事后,皇帝雷霆大怒,那秀女无辜,可为了父子感情,依然还是被赐死了。

也是这次,皇帝对大皇子产生了嫌隙。皇帝总是多疑的,大皇子尚未成为太子,就如此行事嚣张。若将来登基,岂还会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