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皇帝才断了让大皇子成为太子的念头,可这个儿子除了这个毛病之外,其他也无大错。他自认对儿子们还是宽容的,说不定大皇子以后就能改掉这个毛病了呢,因此大皇子留之无用,弃之又可惜,便仍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观察。
而朝臣们多偏向正统继承论,多是支持大皇子的,便也时常替他隐瞒这些小事,许多事情才没有闹大。对朝臣们而言,这些不过是后宫小事,不值一提。
如今迟以薄正好撞见了,这才闹大了。
难怪夏楚怎么都打听不到原由,他只听说是迟以薄先动手的,其他的一点风声都没有漏。
夏楚又问:“皇上惩罚你了吗?”
迟以薄笑了笑:“没事,只不过是训斥了几句。”
迟以薄说得云淡风轻,但夏楚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他虽不入朝堂,却听说朝堂上有人对迟以薄的出身产生质疑。毕竟迟以薄十几岁了才被皇帝认回,这种中间发生什么事了谁都说不准,难以保证他真的就是龙嗣,说是有人顶替也很有可能。而??古???代?又没什么辨识血缘的方法,光凭长相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若说他是哪个亲王的私生子也很有可能。
夏楚又看向他的手指,见他的指腹上有伤,果然是被抓去滴血认亲了。
可即便他的血跟皇帝的血相融了,这些人照样有不同的说词,不过就是欺负迟以薄没有靠山。宫中最险恶的莫过于此,众口铄金,即便白的也能给你说成黑的,让人百口莫辩。
夏楚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在指腹上轻轻摸了摸。
“先生……”迟以薄受宠若惊,目光却定定地望着夏楚,眼裡是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情感。可他知道时候未到,还不能轻举妄动。
关于小薄的身世,夏楚最开始是问过系统的。系统刚开始还不肯跟他剧透,说这样是作弊,直到迟以薄被皇帝认回之后,才给出肯定的答案。而这次的任务系统毫无提示,每一个决定都要他独自承担,最后会走向怎么样的结局,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并没有看到迟以薄眼底晦暗的光芒,只觉得心疼极了。
但或许是太久没看到夏楚了,迟以薄一时还是按捺不住,只想更亲近他:“先生心疼我吗?”
这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似的,夏楚蓦然抬头,才发觉两人的距离近得很。迟以薄虽然才十五,但生得极为英俊,身材隐约有了大人的轮廓。夏楚略他矮一点,两人离得这么近,颇有他依偎在对方怀裡的样子。
夏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不知道原主是不是喜欢男人,可他明显感觉到了莫名的心动。但大概是在这个世界扮演老师太久了,他就觉得不可以在小薄面前失了矜持。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点,做出长辈关心的模样来:“自是心疼的。”
若不是他的耳根微微红了,恐怕迟以薄也要被他骗了:“先生真好。”
夏楚一时竟觉出暧昧的气氛来,可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时间不早了。你好好养伤,我之后再来看你。”
夏楚站起身来,迟以薄坐着仰望他,竟然有点可怜兮兮的味道:“先生真的还会再来吗?”
“会的。”夏楚不经脑就脱口而出。
迟以薄这才笑了:“我会一直等着先生来。”
夏楚走出黎阳宫后,才敛了笑容。如今除了五皇子之外,他还有一个挂心的了。想必大皇子不会轻易放过小薄,他必须想想办法。
然而还不待夏楚做些什么,事情竟又有了反转。
那名宫女不堪受辱,竟投水死了。如果她是个寻常的宫女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她竟是怜妃的小侄女,今年也才十四而已,因入宫探视怜妃,一时贪玩才换了宫女的衣服外出,没想到遭此横祸。怜妃的小侄女怎么样也是个大家闺秀,父亲在朝为官,自小又与儒妃的亲戚定了娃娃亲,扯上两家人的事,这事说到底还无法私了。
大皇子闯了祸,又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皇帝又是震怒,便把大皇子叫来当庭对质。大皇子作威作福惯了,连父皇的人都敢觊觎,区区一个大家闺秀又算得了什么。
他见迟以薄也在场,以为他也是要看自己笑话的,要面子不肯认错,竟口出狂言:“我与小丽本来好好的,若不是九皇弟撞见了,被人看了身子,她自觉清誉受损,才会投水的。”
小丽便是死者女子的闺名。这话说得好像本来他与小丽就私通好了一样,还想把罪全都推给迟以薄。
怜妃第一个就不允许了:“请大皇子慎言。小丽鲜少入宫,更是与户部李家公子定了亲,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你,怎可能与你……简直一派胡言,辱我侄女清白。”
而户部李家也站出来了:“怜妃娘娘说的是,小丽与我儿是两情相悦,还有书信为证。两人本打算明年大婚的……”
怜妃与儒妃不久前才痛失爱子,她们娘家本是支持大皇子成为太子的,出了这事后,她们不但不帮大皇子,反倒还打得他措手不及。
如今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大皇子再怎么狡辩也无用,竟有些忿忿不平。
皇帝已对大皇子感到失望至极,现在见到迟以薄乖顺站在一旁,又想起前几日训诫他的话,便问:“你既知情,为何当时不说?”
迟以薄恭敬地朝皇帝拜了一拜,才道:“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迟以薄没有趁机对大皇子落井下石,反倒让皇帝更看重了。他也明白这个儿子聪慧,朝中大臣如今都拥立大皇子。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了恐怕没人信,反倒还会被陷害汙蔑。但是这些话是不能摆到檯面上来讲的,毕竟朝中的势力错综复杂。
反倒是怜妃还向迟以薄道谢:“臣妾还要谢过九皇子,没有让我侄女蒙冤。想她性子温顺,遇到这事,恐怕只会强忍下来而已……”
怜妃说着说着就哭了,似乎是替侄女不甘。
户部李家的人也十分愤怒,本是大好的姻缘,就因为大皇子一时好色,弄得家破人亡。
皇帝原先想大皇子好色点也不碍事,只要知轻重就好。但多年过去了,大儿子非但不改,还变本加厉。若是哪一天看上臣子的妻,是不是也要强夺过来。他如今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这个儿子是废了。
但父子亲情,要杀大儿子是不可能的,可给出的刑罚又要让众人满意。皇帝思考一阵,才痛心道:“剥夺皇子之位,贬为庶人。从今日起,关入朝元宫中,不得外出。”
大皇子以后没有了权力,就不能再做这等混帐事了。而他虽被贬为庶人,可依旧能居住在宫中,保他一世衣食无虞。这已经是皇帝想出最好的办法了。
怜妃与户部李家虽仍是不平,人死就该偿命,可大皇子身分贵重,这个惩罚已经足够重了。他们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谢恩。
倒是大皇子并不甘心,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竟生出了报復心,想弄个鱼死网破。他厉声指着怜妃与儒妃道:“你们这两个恶毒的女人,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对我下了药,才害我染上性瘾!父皇,他们的儿子死了是活该──!是报应──!”
怜妃与儒妃脸色齐变,可众目睽睽之下,她们得维持镇定。
其实她们也是政治权力下的牺牲品。想她们不久前才痛失爱子,三皇子与四皇子素来交好,即便小打小闹,也很快就和好如初。但这次却闹得很凶,怜妃与儒妃不知内情,只隐约知道与大皇子有关,没想到因此就发生悲剧。可背后的母家因权力与利益是支持大皇子的,竟要她们吞下这口气。
她们身为母亲,在后宫本来就活得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把孩子扶养长大,孩子就是她们的命。这口气叫她们怎么吞得下去。于是她们不忍了,就是要给自己的儿子报仇,才策划了这齣戏码。
儒妃在此时说话了:“大皇子莫要胡说八道。”
在场不只有这两家人,还有一些朝中重臣。无论大皇子说的是事实还是汙蔑,在此声张后宫丑闻都是给皇帝丢面子。
皇帝当即冷了脸:“拖下去!”
几名侍卫连忙上前,这才将已然疯癫的大皇子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