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泡久了,有些腿麻……你来帮我按按?”就?听他语调慵懒地道。
无赖!她哪里不懂他的意思?想到他在水下□□,还要她来揉按?裴妍的脸一路红到了脖颈,连耳尖都?成了赤色。
她啐了他一口,“不正经,懒得理你!”一撩水花,起身?要往另一头去,却再次被他拽回?了身?边。
“哎!别闹!”她嗔道。
“阿妍……”出乎意料地,张茂这次却收起玩笑,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几分认真。
“其实……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不需要日日陪着我的。”
裴妍转头,眨巴着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怪道:“你是我的丈夫。我不陪你疗伤,做什么去?”
“再有一个多?月我们就?要离开?京城了。”张茂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凝视着她解释道,“你自小在洛阳长大,定有许多?不舍吧?这段时日何妨与故友多?聚一聚,再看看这京城的风物?”
此去凉州,不同于以往。可以说是举家避难。除了他们一家外裴家长房、张瑗一家、薛翊一家,还有皇甫神医,皆会?同去。大家虽没有明?说,但?彼此心中有数此一去,短期内不会?再回?中原!甚而,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被命运的风吹散,飘向未知的远方,再难回?归故土。
原来他是想让她与家乡告别!
裴妍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升起一丝感动,一丝落寞。
她微微叹气?,转过身?来,芊芊玉臂缠上他的脖颈。
“你十?年前便来我家,当?知道的我虽长在京城,但?处得来的同龄人并不多?,满打满算就?那么几个:阿妡,韩芷,河东公主,王家的清风与和?风,郭家的几位表姊……”
张茂扶着她的腰,静静地听她讲。
“而今,除去郭家几位表姊与河东公主还在京城,旁的姊妹,皆去了外地。可郭家那几位,因嫡外祖母的缘故,与我并不亲近。至于河东……”她闭了嘴,据说长沙王上位后,河东公主疯癫更甚,竟敢公然带着男宠赴宫宴!哎,不提也罢。
她失意地笑了笑:“放眼京城,还真找不出能与我把?臂同游的来!”
当?然,要论儿时故交,矮子里面竖壮丁,倒还真有一个司马毗,她知趣地提都?没提!
裴妍抬首亲了亲张茂略带胡茬的下巴,柔声道:“阿茂哥,不若你快快好起来我想带你四处转转。算来,我们从前在洛京一起闲逛的日子真的不多?。”
张茂闻言,眸光微动,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好。”他低声道,“待到开?春,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届时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裴妍摇头:“玩乐只是顺带,病去如抽丝,你不许心急。”
她靠在他的肩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胸膛上那道最深的疤痕那是当?年他在北地擒拿齐万年时留下的。
张茂捉住她乱摸的小手,怕她又?想起他战场受伤的事伤怀,干脆顺着方才的话问下去:“我对京城没有你熟,和?我说说,欲带我去哪里?”
裴妍的思路果然被他带到了别处,想了想,道:“去看看我小时候常去的几个地方。”
“嗯?”他静听下文。
“比如,城南的觐真观。我和?阿妡幼时常随大母去观里斋醮,总爱偷溜去后山摘野果。我记得有一种水红的果子,一簇一簇的,一个大果子里掰开?来有无数小瓣的果肉,酸中带甜,吃多?了连唇齿都?能染成红色。”
“哦?”张茂来了兴致,“老?夫人不知你俩偷溜出去么?”
裴妍莞尔:“身?边人岂能不告诉她?只是她不舍得拘着我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张茂点头,他也很感念裴家太夫人。
“还有洛水畔的柳堤。春日里樱花阵阵,飞絮如雪。上巳前后,我常与阿妡在那儿放纸鸢……”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几分怀念,“可惜,如今阿妡远在东海,也不知下次再见她是什么时候。说来,她的孩子也快生了,我却看不到啦!”
张茂抚了抚她湿漉漉的长发:“待天下太平,我陪你去东海寻她。”
裴妍笑了笑,没有接话。他们都?清楚,乱世之中,“太平”二字不过奢望,能各自安好地活着,彼此遥望,已是福分。
沉默片刻,她忽然直起身?,眼里放光:“说起来,还有一处我定要带你去东市的醉仙楼!他家的青梅炙羊肉乃洛京一绝,你定会?喜欢。”
张茂挑眉,眼里全然不信:“比我从凉州带回?的烤全羊如何?”
裴妍就?吃过一回?凉州的烤全羊,还是几年前张茂从西北凯旋归来时带给她的。
“嗯,不好比。”裴妍歪着脑袋,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两者的滋味,舌尖立刻蒙上一层浅淡的津液“凉州的羊肉鲜嫩多?汁,胜在原味;醉仙楼的却腌渍入味,美在精细,算是……各擅胜场!”
“可惜,醉仙楼的菜不能外带,不然真等不及今日就?去买来!”
见她这般馋兜兜的模样,张茂忍不住笑出声:“好,后面得空便去尝尝。不过……”他忽然凑近她的耳畔,压低声音,“若不好吃,你可得赔我。”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裴妍耳尖一烫,一推他道:“伤还没好就?想讹人!”
俩人笑闹间,外头忽然传来半夏略带踌躇的禀报:“二郎君,夫人,药煎好了。”
二人这才略微收敛神色。尤其裴妍,还转过身?来,理了理本就?半透的披帛。
元日后不久,张茂与裴妍在府里给听雨与容秋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府中家臣尽数参加,裴家、郭家也送来了贺礼。
听雨与容秋新婚燕尔,裴妍大方地给了他们一月的假期。如今是拾叔与半夏在贴身?侍奉。
就?见半夏咬着唇,目不斜视地捧着药盏低头而入,闷不吭声地将汤药置于距离池边老?远的石案上,又?忙不迭地转身?退下。整个人从耳尖到脖颈都?红得滴血,眼珠子更是不敢往水池里瞟一点,仿佛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
搞得裴妍也不好意思起来,手不自觉地捂上胸口。可她又?纳闷起来,一边是丈夫,一边是贴身?女婢,她遮给谁看?
更要命的是,那汤药离池边也忒远了些半夏这丫头,看着大大咧咧的,脸皮怎么这么薄呢?
张茂要去拿,裴妍一把?拦住他。“外面风寒,我去吧!”
说着,她一撑手臂爬上了岸。半透的披帛掩印着曼妙地躯壳,引得身?后人眸光陡深。
裴妍试了试药温,递给他:“趁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