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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苗头初露

这一嗓子把两个大人都喊回了魂,就在李持盈心虚气短、万分纠结,犹犹豫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的空档,朱持晖大剌剌咦了一声:“郡君就是你的生母呀,怎么你不知道吗?”

他以为她们在南边母子相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曾在心里疑惑怎么到了北京小外甥仍管李持盈叫‘妈妈’,难不成是什么江南风俗?管年轻的女性长辈叫妈妈?

李持盈:“……”

果然下一秒李泽猛地抬起头:“生母是什么?”

这回轮到当舅舅的语塞了,他看了看小哥儿,又看看李持盈,转瞬间明白过来她还没有告知他自己的身世也怪他,好好儿的乱多什么嘴!现在骑虎难下,可怎么了局!

“就是……就是,”李九心知再瞒不过去,苍白着脸色冲他微点了点头,朱持晖便也眼一闭,心一横,“就是生下你的那个人。”

漫长到仿佛无穷的沉默后,李泽异常乖巧地睁大眼睛:“也就是说,我不是妈妈生的?”

“你的亲生妈妈是这座王府的主人,我和……我和你妈妈的表姐。她被坏人害死了,你们才不得不亡命南奔。”

“……死了?”长在天都的孩子对死亡并不陌生,他的小伙伴中不少都是从南昌、越州逃命过来,不是死了爹就是死了妈,父母双亡亦不算罕事。

生死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未免太过沉重,舅舅心生恻隐,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嗯。”

他却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怔怔地垂下头不说话。李持盈见他这个样子,心都疼碎了,蹲下身体欲好好哄他几句,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少女的娇呼:“表哥……不是,陛下!您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宫了?叫我爹爹好找!”

她约莫十四五岁,鹅黄上衫搭配柳绿洒金马面裙,金银线绣的春桃花与脖子上一串桃粉色的璎珞相映成趣,阳光下晶莹闪烁、璀璨如星。

李十六娘如一只翩跹的蝴蝶,又像一只身姿轻盈的小雀儿,扑扇着翅膀三两下飞至三人身边。她生着一张鹅蛋脸,两颊的婴儿肥没有完全褪去,配上杏眼粉腮,颇有种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间的娇憨可爱。

“呀,这位难道就是南边天国的龙姑娘?”她先向朱持晖行过一礼,转头一脸惊喜地望着李持盈道,“百闻不如一见,姐姐这样年轻标志,果然好人物!”

说话间就称起姐妹来了,因是李汇老大人嫡亲的侄女,二爷不便太过苛责,当即蹙着眉低喝一声:“十六娘!”

李十六瞬间收敛,再不情不愿也还是提起裙子乖乖站到他身后,作小儿垂首听训状。

李持盈的心里一突,无形间四人分作了两个阵营,她下意识的将润哥儿抱到手上,展露出修炼多年的社交面具:“无妨。”

“这是华盖殿大学士李汇之侄,翰林编修李淇的幺女。”有外人在场,做戏自然得做全套,朱持晖一本正经的为双方引见,“这位是天国使臣龙姑娘。”

十六娘年纪小,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讨喜:“姑娘莫怪,实在是姑娘面善,我瞧着就像我亲姐姐似的,一时忘形,这才口无遮拦起来。若有唐突之处,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个不是,望姑娘海涵。”

李家的女儿,规矩礼数自是一等一。李持盈赶忙侧身避开,莞尔微笑道:“不妨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对了,龙姑娘初来乍到,想还没有好好逛过北京城吧?陛下才刚回京,怕是不得闲儿,不如由我陪着”

话至途中,一直安静趴在李九肩上的李泽忽然扭着身子哼起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肚子难受,想回家睡觉……”

天大地大,不及儿子大。李九忙忙的欲开口告辞,朱持晖恐怕她们母子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也便不再强留,只在她登车之际压着嗓子吐出一句:“今日不巧,过几日我再去找你。”

她不知怎么心里正不自在,一边拍着孩子一边硬邦邦地口不择言:“不必了,这一路舟车劳顿,你好好休息要紧。”

反正她是不会一口一个‘陛下’的称呼他的,也不会动辄对他行大礼,来找她做什么?

这话一出,连李泽也愣住了,静静竖起两只耳朵听动静。

冷不丁教她一噎,车外的二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恼他刚才口无遮拦,说破了小哥儿与朱颜的关系,一时间无话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就此驶远。

第2章 十五及笄

正式陛见的日子定在了端午节前。满朝文武都知道龙姑娘来京,有暗暗揣测其来意的;也有听信市井传言,认为她其实是个洋人,再不济也是杂胡混血的;还有担心圣人年少,恐怕中了邪教的‘美人计’,教共和势力渗进北京,以致自己乌纱不保的……万象馆外每日挤满了探头探脑的人。

李家正如日中天,自然不必如那些小官、百姓费尽心思四处打听,早先十六娘就与龙姑娘‘偶然相识’,混了个脸熟,趁天气还没热起来,干脆借十六娘及笄的名头下帖相邀,道‘大战才罢,不敢铺张,不过三五家人团聚,恳请娘子赏面’。

洪方彦遇刺的消息悄悄儿传到了北边,与其舍近求远,不如从这龙姑娘嘴里撬开条口子,她毕竟年轻,一时不察,漏出个一句半句也是常事。

原本李持盈是打算婉拒的,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自己的出身吗?这个节骨眼往李氏族人堆里扎是图什么?保不齐就有见过李沅或老太太的亲戚,万一被人当众指认出来,这辈子别想再回江南去李剑诗还在严璋身边养着,当初狠下心不带她北来就是怕有个万一,好歹女儿不至于和她一起陷在泥淖里。

然而传话的媳妇不知是不是自恃身份,竟一脸得色地同她透露:“听说宫里的贵人也会来,娘子还是露一露金面的好,这位贵人可不是等闲能见着的……”

宫里的贵人还能有谁?长辉皇帝父母俱已作古,至今未曾婚配,膝下更是没有一子半女,不就只剩他本人?上次说过几日再来找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她知道他忙,忙着犒赏三军、忙着盘点国库,还想说实在不行便等正式陛见再将话挑明,结果好么,人家宁肯出宫给堂妹庆生也懒得给她传半句话!诚然、诚然及笄确实算得上一件大事,难道她这头的事就不重要了么!

李持盈气鼓鼓的,恶向胆边生:“李姑娘不嫌我叨扰就好。”

到时看咱们谁尴尬得过谁,她想。

笄礼当天李九理所当然的后悔了(……),后悔得无以复加,几乎是捂着脸被李泽从被子里扒出来,那日到家后她细细与他说了一些朱颜的事,从她如何与郡君相识到朱颜在宫里九死一生生下他,凡她记得的都事无巨细翻出来讲给他听。渐渐的小哥儿似乎不再为‘生母’或‘生母已逝’难过伤心,与其说他是在缅怀她,不如说他才刚刚与母亲相识,虽然还是沉默聆听的时候居多,很快李泽就会在她口干舌燥讲完一篇往事后催促追问:“后来呢?”

这几日干脆也不要白休怨陪睡了,而是像小时候一样黏着她讲睡前故事。

李家一惯办事妥帖,帖子也有他的一份,不过她没打算带他去,说好了留他和爹爹一起看家,谁知白休怨临时有事他在京畿亦有故旧,袁虎又找不着人,便想着快去快回,留他在马车里坐个一刻两刻钟,道完祝福立刻回家。

李泽没见识过这种场合,一路上好奇地问东问西,现在他已经能很自如的提起朱颜了:“那你也有吗?郡君也有吗?”

李九摇头:“我及笄就是和舅舅、郡君一起吃了顿饭,我们三个喝了好几坛子酒,晚上回家吐了舅舅一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