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一翁,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你说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求我,或者说……向我求助。你知道自己身怀六甲,我不会舍得让你难堪,所以宁愿放弃骄傲,冒着被人误会的风险独身前来见我,难道你不是把宝押在我身上了吗?”青年放下茶杯,语调平静,“我一直很好奇,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前你是公主的女儿、凤孙的姊姊,身份高贵,大约并不需要我的帮助,所以不论大事小情,能绕过我的都尽量绕过我行事;后来华仙公主被斩首,朱持晖下落不明,逃出北京的时候你去了哪里?你可以来找我,最少也可以给我送个信,让我知道你平安,但你没有那么做。”

“去找你?找到你之后呢?”他神色如常,她却像被寥寥几句话激怒,双颊涌上血色,“给你作妾?还是被你养在外面做外宅,一辈子不得见天日?”

“江寄水,我没你想得那么下贱!”

“是,你出身豪门何等尊贵,”他看着她,面露嘲色,“下贱的是我。”

她从来就是看不起他的,小到置办宅院,大到复国复仇,她没有一秒钟相信过他,相信他有能力替她解决问题,相信他不是见利忘义、鼠目寸光的商人子和小人!李持盈宁愿委身给反贼,宁愿粗布麻衣、吃糠咽菜也不愿意承认,只要她不点头他就绝不会强迫她。

做妾?做外室?原来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一个只知趁火打劫、全无操行可言的渣滓,别说说服大哥匡扶贤主,于乱世中造福一方百姓,她始终不信他对她的心。

李九被说得哑口无言,她不想承认,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实情。哪怕再如何走投无路,她没有考虑过依靠他,一方面害怕掉进泥潭再不得翻身,另一方面……她不觉得他有倒山移海、翻云覆雨的本事。

不过是个商人,放在后世或许能量无限,此时他又能做什么呢?

江寄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下贱人做下贱事,倘或我说出手相助也可以,但要娘子委身于我呢?你也答应吗?”

一瞬间空气似被凝固,薄薄一扇门外小二食客人来人往、熙攘不绝,门内的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

她呆呆站在原地,双足灌了铅般重比千钧,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生气,几度欲拂袖离去又忍不住在心里怀疑,他会不会只是在吓唬她?朱持晖远在疆场,生死由天,万一就因为今日她不肯妥协,事情变得再也无法挽回了呢?

另一边小江公子的心里同样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她居然愿意为了朱持晖做到这种地步……这才几年不见,李持盈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凤孙登基固然仓促,并不曾忘记追封父母、先荣王与怡王,而他给过她哪怕一个字吗?!别说公主或郡主,满朝文武还记得圣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吗?!

“啊……”正僵持着,宝宝突然在肚子里动了一下,一低头,却见胸口不知什么时候湿了一片。

第0200章 春相续

她是头一次怀孕,理所当然的不明就里,方才没有用汤羹啊,怎么滴得满衣都是?还是江寄水反应快,一边说话一边侧过脸去:“让人给你找两件干净衣服换上吧。”

她这才意识到水渍的地方不太雅观,后知后觉地用手挡了一挡:“……你知道怎么回事?”

“应当是月份大了,母体开始……开始泌乳了。”

腾的一下,李持盈整个人红成了一只熟虾。泌乳……不是宝宝生下来才会产乳的吗!怎么这会子就开始泌乳了?!还湿了这么一大片!!今日出来得匆忙,身边没有熟识的人,却使谁回家去取衣服呢?

江寄水见她没穿斗篷,索性将自己的氅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提议说:“我的宅子就在后面巷子里,母亲那里还有两件没上过身的冬衣,你不嫌弃就先拿那个顶一顶。”

她不可能使他的人去成衣铺买衣服,传出去成什么了?倒是去江家大宅拜访江夫人勉强能被解释成‘同窗叙旧,通家之好’……李九披着氅衣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她没有立刻拒绝他的建议,只是看了会儿地砖,又看了眼他

如果是少年时的江寄水,或者说她认识的那个江寄水,此时一定会主动开口: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

然而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毫不遮掩:“如何?”

马车辚辚驶动,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本也没有多少路程,很快一行人抵达了目的地。门房见是爷的车,问也没问一声就把他们迎了进去,江寄水令女人们抬来一顶软轿,直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去问太太借两件没上身的衣裳来。”

江夫人比她矮了小半个头,单论体型其实周韵和她更为相近,两个人一般的高挑窈窕,但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她。

“等衣服拿来,让她们给你打热水擦洗一下?”她一贯爱干净,身上黏糊糊的估计不好受,小江少爷扭头,“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瞧?”

李持盈摇头:“不必。”

肚子不疼,也没什么不适的症状,就是头一次泌乳有点羞耻,胸口凉飕飕的。

未几热水来了,江夫人习惯了夫死从子,略问了两声便将一身干净袄裙送上,连袜子、鞋子、头面一并备下,丫头们度着爷的脸色,放下东西鱼贯而出,江寄水于是清清嗓子,示意她去里间自行梳洗。

“你是觉得我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还是做好了准备才跟我回来?”

水声渐次响起,他听到她窸窸窣窣的解衣带,间杂以簪环偶尔相撞发出的清脆啷铛声,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紧张,他端着茶盏忽然发问。

胸衣果然湿透了,贴身小衣也惨不忍睹,李九低着头:“都有吧。”

一方面仗着熟知他的为人,再怎么生气,对孕妇用强的事总还是做不出来的吧?一方面又觉得,倘若他真的执念到了这个地步,她何尝没有责任,为此付出代价应当应分。

短暂的沉默后江寄水道:“我曾经想过娶你为妻。”

在哪里置办屋子,卧室如何摆设,花园里要栽哪些花木,她喜欢西洋小说,或许可以派人采买一些欧洲的古董和油画……江寄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年那个少年到底哪里来的自信,竟然以为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娶到公主的女儿。

“就算我真的求亲,你也不会嫁给我的吧?”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是的,她从来没有打算过嫁给他,谈恋爱可以,成亲绝对不行,但这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任何人都不行。

“你为什么选中我?我最合适?最好拿捏?”她迟迟没有出来,动静也渐渐小了下去,到底不能放心,江少爷忍不住悄悄起身,想过去探一探究竟。

李持盈光裸着上半身,不知为什么没有穿亵衣,被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吓了一大跳,回眸时胸口死死捂着一块细棉布手巾,大半个肩头因此暴露在空气中

“你你你干什么!!”

他没料到她这么警觉,口干舌燥地试图解释:“我只是担心你出意外……”

“我能出什么意……”话到一半她突然顿住,犹豫再三,通红着脸改了口,“就是,它、它止不住……我没办法穿衣服……”

受激素影响,怀孕后胸乳比之前鼓了一圈,平时有自制胸衣托着,又被层层迭迭的衣服挡在里头,并不如何显眼,此时仅剩一层薄薄的手巾,乌发白雪,哪怕仅是草草一眼,他几能看到那上头青色的血管……

“什么止不住?”鬼迷心窍、鬼使神差,他骨子里也许真的是个渣滓,江寄水四肢不受控制般慢慢走过去,“这里止不住?”

第020章 两不知(h)

午后阳光正好,也许因为屋子里点着熏香,到处弥漫着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手巾落至地下,他的影子罩在她的脸上,背后就是雕花百宝架,李九退无可退,只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一下……”

等什么?她自己主动跟着他来到这里,江寄水自认理直气壮:“你不是不会处理?我这是在帮你。”

……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试图将他稍稍格开一些:“你先、你先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