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合之间有微弱的?气流浮动，灯烛的?火焰一明?一暗地跳跃着?，影子倒映在墙上。借着?烛光，池蔚把叶楚浑身上下反复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继续睡了?过去。

十二点那一班开始之前?十分钟，池蔚睁开了?眼。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地下室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池蔚坐起身，轻轻唤了?声“楚柠”，没有人回?应。他复又探出手仔细地翻找了?一遍，终于确定叶楚不在床上。

借着?门缝外渗进来的?微不可见的?光，他摸索着?走到了?门口，拉开门。

外面同?样也?十分昏暗，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滤镜。

池蔚从?楼梯上去，来到了?地面。疫疾所的?大厅里，月光寡淡，铺在地面深色的?砖石上。病区的?白色布帘安静地低垂着?，没有一丝动静。

他一步步走过去。临到旁边，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被?压得低低的?交谈声。

他停住脚步，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他没走进病区，而是往旁边拐了?一下。病区旁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间，平日里只堆积一些杂物。而声音正是从?那堆杂物后面传来的?。

池蔚走过去，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到叶楚站在那里，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然而他的对面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道低沉喑哑的男声在空气里隐隐回?荡着?，和他一来一回?地交谈着?。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池蔚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就在这时?，那道男声戛然而止，与此同?时?，叶楚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池蔚能?看到他脸上惊讶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眼前?熟悉的?人脸开始扭曲，同?时?天花板和地面也?开始旋转。

眼前?的?画面如同?被?刮刀刮花了?的?油彩画，又像是被?绞进滚筒洗衣机里的?棉布衫，变得混乱不堪。

池蔚头一晕，就失去了意识。

“醒醒！”朦胧中似乎有人在推他。池蔚猛地睁开眼。

眼前?烛光幽幽，地下室里冰冷潮湿。张秦木站在他跟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快三点了?，你?还行不行？”

他一脸挑衅的?表情实在是令人作呕，池蔚懒得搭理?他。他重重地呼出口气，按了?按胸口，扭头看向叶楚的?床位，发?现他正蜷缩在角落里。

他背对着?池蔚，池蔚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从?他的?四肢动作来判断出他似乎已经睡熟了?。

李乾拉开门，三人依次走出了?狭小的?地下室。

池蔚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到底有没有出去？看到的?那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还没爬上楼梯，最前?面的?张秦木忽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是他骂骂咧咧的?抱怨声。

池蔚和李乾顺着?楼梯爬上去后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远处一道黑影正矗立在病区旁边，一身黑衣袍，带着?兜帽，乍一看确实很吓人。但当她开始朝这边走过来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池蔚认出来了?她的?身份。

是索瑞斯医生。

“你?要吓死我啊。”张秦木抱怨。

索瑞斯医生从?他们旁边经过，手里端着?熄灭的?烛台。闻言，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然而没回?应。

“干的?不错。”在和池蔚擦肩而过时?，她忽然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夜色中她的?嗓音似乎变得格外粗嘎一些。

“嗯？”

池蔚侧身看她。却只看到她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继续保持。”

保持什么？保持准时?查房还是保持不在外停留超过十五分钟？

因?为有三个人，这次的?查房进行速度很快，不过五六分钟，他们就已经清点过了?人数，并且把失去生命体征的?部分患者转移到了?病区外面，以方便天亮之后有人来抬。

就在查房即将结束时?，忽然，疫疾所的?大门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池蔚敏感地看过去，结果一眼就看见那两扇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群他们那晚曾经在教堂禁闭室门外走廊上见到过的?、身穿密不透风皮质长袍、头戴尖嘴钢铁面罩的?人闯了?进来！

锋利的?鸟喙和通体漆黑的?眼罩泛着?无机质冰冷的?光芒。那群人怀顾四周，然后朝着?病区走来。

昨天查房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池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李乾拉了?他一把，几人在楼梯道的?杂物后面躲了?起来。

这个位置很不显眼，但却能?够让他们及时?观察到那些人的?举动。

鸟嘴人一窝蜂涌进了?病区，然而去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嘈杂声。他们熟门熟路地掀开一张张布帘，透过泛着?红光的?“眼睛”打量着?病床上躺着?的?一个个病人，甚至还将他们不停地翻转，似乎在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

不，这不像是单纯的?查看。

池蔚心里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然而下一秒，他的?猜想就得到了?验证。

只见一个鸟嘴人在病床前?直起身，冲他的?同?伴们挥了?挥手，他们似乎在用一种正常人类无法捕捉到的?声音频率进行交流。于是几个鸟嘴人纷纷围了?上来。

被?围在正中央的?病人似乎是醒了?过来，他似乎是病的?还不算太严重，因?此身体里还积攒了?一些力量。但和鸟嘴人那铁钳般的?力气相比还是太过于渺小。

根本无法反抗，他的?整个身体都被?为首那个鸟嘴人拎了?起来，然后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破旧的?被?褥从?身上滑落，他赤.裸枯槁的?身体上一半紫得发?黑，一半又是死人一样的?铁青。

为首的?鸟嘴人似乎很满意，然后他松了?手。跌坐在床上的?病人还没来得及中挣扎，就被?缚住了?手脚，然后装进了?鸟嘴人带来的?麻袋里，扛在了?肩上。他们紧接着?又挑选了?一部分病人，以同?样的?方式制服。有人想要挣扎，被?毫不留情地捂住了?嘴，只能?听到一声含混的?惨叫。

其他床上的?病人大概也?都被?吵醒了?，但没有人敢吱声。他们生怕被?挑选上的?是自己。

他们一共挑选了?四五个人。借着?月光和烛光，池蔚发?现他们挑选的?大多是那种病的?不算太严重，尚且处在发?病前?中期的?病人。大门被?重新关上。

池蔚没有丝毫犹豫。他跟了?上去，走到门口，隔着?门缝看到鸟嘴人们扛着?装有病人的?麻袋走进了?疫疾所对面的?教堂。

池蔚想起一开始在教堂禁闭室里度过的?那几个晚上，墙壁那头的?惨叫声和敲墙声，以及半夜被?丢出去的?尸体……他的?眉心缓缓地皱了?起来。

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张秦木的?声音。

他轻轻敲了?敲手腕上戴着?的?腕表，用幽幽的?仿佛从?地下十八层传来的?声音凉凉道：“三点十六了?……我们是在三点之前?出来的?。也?就是说我们在外面的?时?间。……”

“超过了?十五分钟。”

第094章 Extra card【病】[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