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1 / 1)

他自视与其互为知交,是以不通姓名身世也?无妨。这份他时常引以为豪的自信,眼下如断落的青丝无声无息滑过指间与窗沿,力不能支,浮荡着?徐徐游坠,由人来客往卷入紫陌红尘,最后不知所踪。

宁展精于?与人周旋,即使过去面对虚伪的自己,他也?游刃有余。

现?在,他只想明明白白问宁佳与一句:“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少女梳发的手似有瞬间僵滞,晃眼,人已轻盈转身。

她拨齐搭于?两肩的长发,抬指扶停动?作时前后微摆的耳坠,整衣敛容利落之极,仿若适才那瞬间僵滞是宁展看花了眼。

“我有吗?”宁佳与笑着?靠近床边,三两下替宁展垫好腰后的软枕,神色如常,“以宁兄弟安排好了,我们走后,门口有你的人守着?。你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

宁展仍是沉默,像展凌君自忖,也?像元家公子以此抗议她这般置同伴于?事外。

宁佳与起身离开,随即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不禁回首。她这会分不出余力猜宁展的心思,依直觉安抚道:“放心,柳如殷那边也?有人看着??”

分明是陈述事实?,被宁佳与的语调拐成了疑问。宁展犹然?不语,情态亦无甚变化。

宁佳与接着?向外间走,没几步,又停在帷幔前,犹豫地对宁展说:“我们......尽早回来?”

宁展的不悦略有缓和,宁佳与见状如释重负重复了两遍“尽早回来”便大步离去。他后知后觉,靠着?绣药枕笑起来,却是给自己莫名其妙的闹情绪气?笑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宁展自己都理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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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大院的朱门前,绿荫稀落。

酷烈为青石地砖盖上无数层烘热的厚袄,终究无济于?事。地砖俨如高热不治的病夫,捂不出半滴湿汗,唯有折磨般浑身滚烫。

门下立着?执杖的仆从两人、粗衣布鞋的丫鬟两人,及一位身着?素锦、簪钗挽髻的年轻妇人。

看妇人装束,这户人家的财富在汴亭当属中游;若是看站在门前放眼望不到头的一进院,又当属上游。仆从和丫鬟的衣履虽均与中上游不符,胜在干净整洁。

门上赫然?题着?两个笔锋柔中带韧的大字,许府。

粗略断之,倘这妇人正是前兵部?尚书许杨的继室,勉强算个公允的家主对自己称不上大方,甚且不如宁佳与今日的打扮惹眼;对下人称不上刻薄,至少养得个暖衣饱食的健朗模样。

宁佳与心里算珠飞溅,面上是从容而?骄溢的笑脸。

她走在最前方,裙飘步阔,貌似热情朝着?恭候多时的妇人去,临到跟前竟将其人视作无物,反抬起下巴质问两旁看门的家丁。

“喂,叫你们俩呢。收了我们嘉宁宁府的拜帖,你们家主也?不知出门迎客?真是岂有此”

原本神色严肃的家丁不想今日的女客如此蛮横,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对别人的家仆就是一顿数落,然?碍于?此人口中名号之响,不敢轻举妄动?。两人攥着?木杖,越过宁佳与瞧妇人,逐渐发白的嘴咽了口水。

妇人及时绕至宁佳与面前,欠身赔礼,和颜悦色道:“姑娘品貌非凡、落落大方,想必是宁府的禹掌事?妾身随亡夫姓,正是许府如今的当家人,禹掌事如何顺口,如何使唤便好。”

“你?”宁佳与挑眉打量妇人,“你就是许尚书的继室?”

“是,是。”妇人点?头又低腰,笑道。

是个能忍的。她瞥一眼妇人额角若隐若现?的青筋,暗道。

宁佳与收了无礼的动?作和情态,猝然?握住妇人腹前交叠的双手,边拉着?人往里走边说:“许夫人啊,那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方才冒犯了,许夫人见谅啊。”

她目中无人,许夫人则万不敢怠慢后边两位贵客。

于?是许夫人连声应着?好,手上也?亲切拍了拍宁佳与,继而?轻巧抽手,向来人逐一行礼:“妾身见过以侍卫,见过承仁君。”

以宁颔首抱拳,景以承作揖道:“夫人不必多礼。此番多有打扰,夫人莫怪。”

“得展凌君和承仁君惦念,是全府上下沾了老?爷的光,妾身能为老?爷招待诸位贵客,何其荣幸,怎么是打扰呢。妾身一介俗妇,如有不周,望各位担待。”许夫人引手道,“这边请”

这边说着?,那边禹掌事早就大摇大摆跟着?领路丫鬟穿过夹道芬芳的石子道、路过池塘活蹦乱跳的锦鲤、踏上宽阔的长廊。

许夫人讪讪看了眼身旁二?位,一个喜眉笑眼观景,一个冷若冰霜直行,对前头那位的放肆全然?不予置评。

习以为常,视同陌路。

第116章 深宅 “这俩姊妹,无根无知,半文不值……

廊檐翼然, 花卉幽香。宁佳与自然环视几圈,视线落在跟前差不离矮自己两个头的引路丫鬟身上。

说起来,她儿时的头发不是由府中?使女梳成精致俏皮的分?肖髻,就是由母亲梳成端庄秀雅的垂髻, 貌似不曾扎过这样?简单可爱的总角。

而小丫鬟比簪了?花的总角更喜人, 一听宁佳与在身后加快步子, 便埋头赶路;又听宁佳与放缓节奏,则忍不住去瞟两眼吐泡泡的鱼儿。

反复无常的速度下, 宁佳与和小丫鬟业已到了?三进院, 将许夫人及其余两人甩得没影。长廊上,仅剩这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走着的姑娘。

“小妹妹。”宁佳与轻声道, “你?几岁了??”

小丫鬟光顾着留意宁佳与的脚步,忽听得两句人声,肩头一颤,脚下不停, 显然没明白?宁佳与同谁说话。

宁佳与正思忖怎么跟小女孩搭上话, 顺手摸进平时装含桃的荷包。

自打离开步溪, 她就没那闲工夫往荷包里?补含桃了?, 毕竟养刁了?嘴,途中?碰着味道稍次于?从前的, 也不欲将就。哪知这么一摸,竟摸出两颗较含桃更没道理出现在荷包里?的软糖。

“小妹妹。”宁佳与拍拍她的肩,掌心托起软糖, “喜欢吃糖不?”

丫鬟应声回头, 然对上那张适才盛气凌人的脸,哪怕容貌再漂亮,难免让镇日看人脸色吃饭的小孩望而生畏。她当即往外退开一臂距离, 宁佳与不止步,她当然不敢停,便是一面躲一面摆手婉拒,头越埋越低。

“不......不......”

也是,能梳这样?齐整可爱的发髻,想来要?吃糖应是时常能吃到的,只有庄子那群没心没肺没糖吃的小鬼们,才会把甜掉牙的软糖当宝贝,又把袖袋里?常备点心、糖果的白?歌奉为圣人。

念及此,宁佳与喜溢眉梢,收回软糖,从左腕取下一串珍珠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