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或者说,她一定该很后悔才是,因为她绝料想不到,在大桓还有第二人一样,能读英文。

“果然还是大将军亲至才管用,人人心底有靠。”舒宜对闻岱打趣笑笑,换得闻岱一个带笑的眼神。

这世上,恐怕就只有她和白菡萏能读懂了,这是白菡萏在绣上去之初也不曾预料的。

这时代又没什么化学分析仪器,给些劣质甚至错误原料,突厥人又没长火眼金睛,看不出这些原料的制造过程。

闻岱一笑,也微微颔首。

室内陷入沉寂。

舒宜自己则去了府里仓库中,预备将自己先前试验火药时留下的手稿图纸等都清理干净,正整理字纸,忽听得细碎叩门声。

韦希信留下的箱笼整齐陈列在仓库里,因着今日天晴,琵琶便着人开了箱笼,借着秋日里难得的阳光,给满箱旧物件去去霉气。

要不说从古至今,最可恨的是内奸呢?

兴庆宫内,几人对坐,宫人宦者皆被屏退到门外,一室寂静。

但白菡萏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舒宜从不敢低估原作者身上的玛丽苏之力,况且白菡萏和她一样来自现代,说不得看懂图纸苏一把,还真能把火炮和其他火器苏出来。

舒宜扬鞭催马,驰过朱雀大街,在耳畔的风声呼啸中说:“我不能说我是怎么发现此处的,所以也不能大张旗鼓,甚至不能过明路……”

舒宜一眼就望见地上摊开的手帕,在琵琶和其他人眼里,这只是古怪的、读不懂的绣纹,只是琵琶为谨慎计,发现这似乎是白菡萏的旧物,又想起舒宜一贯对白菡萏的忌惮与关注,特意请舒宜过来一观。

舒宜一出宫,当即便手书一封,将事情给兵器坊负责人交代下去。想必他们一定能提出不少有创意性的“原材料”。

闻岱反应很快,当机立断点了少许亲卫相随,只作出城游猎状,个个背负弓箭,身穿骑装。

太后从容地笑道:“既然如此,就照这个办罢。”

“不,”舒宜道,“这不是什么古怪纹样,这是白菡萏的……巧思啊。”

“闻帅,国夫人,按着您之前吩咐,材料都与文档图纸分开存放,日夜有人看守,此次材料未曾失窃,但冶炼司与火器司的图纸都被翻乱。这兵器坊惯常的匠人中,也有一人失踪。”

闻岱在她身前半步,一手控缰,一手按剑,闻言轻描淡写道:“你不想说,就不必说。”

“既依你所言,突厥人自己造不出来火器的关键部件,必要来偷。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不妨请君入瓮。”越国公淡淡道。

舒宜霍然举步,朝外走去:“去请闻将军,叫他带着亲卫和我同去城郊,难怪韦府掘地三尺也翻不出来,韦白两人的老底藏在那呢!”

见舒宜目光凝在绣帕上,不发一语,琵琶还以为是触动了舒宜的伤心事,忙道:“想必只是些没甚么意思的奇怪纹样,奴婢这就收起来。”

太后目光沉沉,一点头。

舒宜忽的反应过来,脱口道:“给他们假的?”

不得不说,白菡萏想了万全的心思,英文没人能看懂,绣在帕上充作女子绣活,就算有朝一日事败抄家,搜查的官吏也不会特别关注,舒宜简直都要为她喝一声彩。

见舒宜一脸迷茫,越国公给了她一个云淡风轻的慈祥眼神。莫名地,舒宜觉得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

舒宜顿了顿,继续说:“大漠偏远,既无能工巧匠,又无必需材料,突厥拿了图纸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不足为虑。但我所虑者,是在突厥的大桓人看懂了图纸,来窃材料器具,或者掳走匠人,若真让他们成了,只怕成功概率有五六成。”

“好在只丢了图纸,不是匠人叛逃,不然突厥能捞到的好处还要更大,”骤临此等大事,太后依旧不显怒色,分析利弊时冷静到可怕的地步,“依你看,突厥人依着图纸仿造出来的可能性有几成?”

两人翻了两本簿子的工夫,兵器坊已然清查完毕,卫兵上前低声禀报:

舒宜越想越觉得妙,这当真是个好主意。亲卫们一项项清点录册,有条不紊。

忽有人嘀咕一句:“怎么把女子绣帕也放进这一堆来了?”

“这绣得也不好看嘛,一串一串长虫似的,看不清是甚么。”

舒宜听见,走过去道:“我来看看。”

这是张有寻常绣帕两倍大的帕子,绣活只能说普通,且尺寸实在诡异。若说是帕子,只怕身高三尺的巨人才用得上,可拿来做桌布又嫌太小。

舒宜一望便知为何:只有这样,才能将全部内容完整清晰地绣上去。

与其说是帕子,不如说是白菡萏的作者版完整大纲。舒宜一目十行匆匆浏览,站在白菡萏一样的上帝视角,将白菡萏设计好的十几年光阴过了一遍。

她心头巨震,虽站在几人之间,却感到如站在一座孤岛上,周遭是巨浪汹涌,她却岿然不动,只想仰天长笑。

现在你有我的图纸,我有你的大纲。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终于站在公平的起跑线上了。

七十六

此处密室中还有不少韦秉礼私藏的东西,舒宜单扣下白菡萏的一小箱,余下都由原样交给朝廷。

她情绪波动之下,顿觉精力不济,闻岱便接过手来,由他编了个理由奏报朝廷,说在长安巡逻时偶然发现细作可疑,一路跟踪之下,发现韦秉礼私藏的各项事物。

因着韦秉礼剩下的这些事物并不太重要,事情解决得很快,舒宜从头到尾干脆没有参与,独自在府中研读大纲,在脑中熟记后,便把白菡萏精心绣好的帕子一把火烧了。另外还有些有用的字纸文件,她读后心情复杂,只得留待韦希信回长安后处理。

这些天舒宜都在暗自庆幸,她不是没有过穿越者的所谓优越感,也有过宏图大计,在年纪尚小时,也想过用此地人都不认识的字将之记录下来,好在最后怕被认为是鬼上身,没有实施。

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舒宜一哂,又是一叹。

禅房深深,闻曜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舒宜闻言笑道:“还不是你亲生的小兔崽子?”

从早上到现在,他就没下过马,还身着重铠,亲自带士兵一道操练。高台上众人虽是坐着,也觉疲累,他却还是精神抖擞,骑在马上的身姿如同铁打的。

日头渐渐上升到正中,第一轮演练结束,休整两柱香后,闻岱又命御骑营和神策营各自打散了分成两半,在校场中模拟交战。布置了各类地形、器械,共有红旗十一面,一个时辰后,夺旗多者胜。

到了军中,阿耶便不只是阿耶,更是将军。

“破奴本来就还是小孩,”舒宜嗔道,“以前他装小大人,你就真把他当小大人了?那么小一个就懂事了,看得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