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 / 1)

他有些不好意思,已是深秋,居然要情不自禁伸手擦汗。

越国公夫人立时打了他一下,不许他编排女儿。但越国公眉梢眼角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一切。舒宜撅着嘴扭脸就走,迎头撞上大哥二哥,二人还哄了她好一会……

“之前韦庶人叛逃,家中好些箱笼都被扣押审查,这是近日发还的,”韦希信似乎有些尴尬,却仍坚持说了下去,“儿从中找到了这些东西,也不知是否是娘亲的闺阁旧物。”

日子翻得很快,出征的日子快到了。这一日,韦希信来同舒宜话别。

但他语气温和,对舒宜实在没有半点威慑力。舒宜笑开来,正要说些什么,便见琵琶眉心轻蹙,引着一个小厮快速穿过人群,朝这边来。

韦希信将东西收回,想想又说:“发回的箱笼装了两大车,我现居国公府,在外倒没有空余地方放置,能找母亲借一地方么?东西杂乱,我连日忙碌来不及规整,恐丢了重要物事。”

好在铃铛自行稳住,苍如松便不露痕迹地收回手,冲她挑起一边浓密的眉峰,挤挤眼:“得罪了。”

最终定下的出征名单里,遥尊季老将军为主帅,苍如松为主将,苍如柏为副将。季老将军年已古稀,不可能亲自出征,但有他的名头在最上挂着,那些要借机搞事的明暗心思都得熄一熄。苍如松和苍如柏随闻岱南北征战多年,资历够,又对朔方情况最熟悉。更妙的是这两人无牵无挂两条光棍儿,家中并无根基,摆明了是只认闻岱,朔方有他们掌着,出不了大错。

作为站在权力核心的人而言,闻岱实在非常年轻,仅着一身深色便服,束紧袖口,却掩不住身形昂藏,英姿勃发,显见正值春秋鼎盛。

这些日子兵部日日争论,不知吵干了多少飞沫,还未有明确消息传出。不过既然越国公都发话,那么最终名单该是不远了。

“啊!”铃铛惊呼还未出口,苍如松便灵敏地跳到一边,伸手要扶铃铛的手肘。

越国公曾看着她绣的帕子摇头失笑,半晌才说:“也罢,好在我家珠珠是高门贵女,不必学这个。”

其二嘛,由于满朝都知道,此番去朔方隐含的分猪肉意味,更是抢破了脑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其下暗流涌动,只能择其中可以协调,且明白轻重的,来避免到了朔方天高皇帝远,内部相争。

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都是闪着金光的。

出征前,苍如松和苍如柏简直像长在闻岱书房里,每日几人都要在沙盘上花费好几个时辰,排演各类情况。闻岱尽心倾囊相授。

舒宜笑道:“总得给别人些机会,再说,御骑营如今无人问津,可日后未尝不会是一颗参天大树。”

越国公因着重视,这些日子也叮嘱舒宜多了些,见舒宜听进去了,便转回话题:“这些日子望峦都在兵部议事,守朔方的人快定下来了,估计裴家与韦家两位小郎君都要去,你若要为他们收拾行装,需得抓紧,到时候送一送。”

“他们都去?”舒宜刚问出口,就得到越国公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瞬间明白自己犯蠢了,“也是。”

舒宜道:“既是你生母的,你便收着罢,也是份念想。”

行至门口,苍如松和铃铛撞个对脸。

这是将来晋升的极好机会,舒宜回去便知会二人,让他们提前收拾东西,做些准备。

外间,恰好苍如松也从闻岱房中出来,手中拿着几张纸,口里还在念念有词。

方伯晏力排众议,到底还是定下了封舒宜为女尚书的诏书。舒宜于前日正式就任门下省。

韦希信对她郑重一揖,大步朝外走去。

韦希信突然正色,道:“我巴不得母亲这辈子都别沾韦府的事情,没得晦气,可如今我却当面叫母亲想起旧事来,是我的不是。”

她将木盒推过去:“想必,是你母亲的。”

虽仍有种种无形束缚,但舒宜有印有秩,从此可通过正规渠道上书言事,也可参与军国大事,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伸出手,磨挲一下泛黄的绣活。

或明或暗的目光中心,闻岱眉目不动,只低声与三省几位尚书交谈几句,又伸手示意他们先行,才回身同楚国夫人一道下楼。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越国公颇为赞许,“别看有人暗地笑望峦专会烧冷灶,世上什么不是从无到有,只想着挑轻松,捡现成,永远成不了大事。况且这事看着吃亏,可绝不真吃亏,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领兵的人才培养出来了,才有千秋万世的基业。况且这些年轻将领之中,说不得将来能有大作为,这时候的师生情谊,多么牢固。”

城楼上今日有不少大臣, 大军开拨后,有不少人推挤两下,仍不愿下城墙,伸长了脖子往闻岱的方向望去。

木匣里零散放着些绣活,已经被岁月浸染发黄,是新婚的喜庆纹样,怪道韦希信会以为是她旧物。

旧事不提,舒宜端起茶盏笑一笑:“我也没见过她,不过听说是极温柔平和的性子,长相也娴静大方。”

两人待到跟前,刚要行礼,被闻岱抬手止住:“人多嘈杂,这边说话。”

进了马车,亲兵急道:“将军,国夫人,属下无能。兵器坊失窃了!”

“丢了什么?”舒宜问。

“还未及细查,只今早发现火药司与冶炼司的箱笼均遭翻动,怕是突厥细作。为免打草惊蛇,属下只派人封了兵器坊,许进不许出,来往人等也正按着登记簿细查。”

这细作当真识货,别的不翻,专翻最有含金量的火器与冶炼。大部分突厥人还觉这是天罚,但也已有人醒过神来,开始偷大桓的先进科技了。

舒宜磨了磨牙,心中冷森森崩出三个字:白菡萏!

七十五

兵器坊进出口都封了,守着沉默肃杀的兵士。院内静得吓人,一丝儿声气也没有,只听得秋风声里群鸦鼓噪,叫人心头沉沉。

舒宜跳下马车,举步要走,闻岱伸手扶住她白皙腕子,在她手背上按了一下。

舒宜对上他沉静目光,牵起唇角笑笑,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兵器坊这头用得都是可靠之人,且进出皆需登记,片纸不得擅出。这般严密规矩下还能遭窃,怕是动了突厥埋藏多年的暗桩。

闻岱牵着舒宜走到正堂,有条不紊下令,叫按着登记簿将前几日值班的人分开,一一询问,又要了一份出入记录亲自翻阅。说也奇怪,他一至,满院紧张焦灼的气氛就缓了下来。个个在他指挥下脚步如飞,脸上都显得有底气多了。

“是,”闻岱答,“我遣人沿京郊一线搜索,已在护城河旁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被掳走的,伪造了谋财害命的现场。而后细作便是用了他的身份潜入,窃走图纸。”

兵器坊失窃是大事,舒宜和闻岱调查出初步原委,便急急进宫。

舒宜原本手指轻点桌案,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忽听得此语,惊得一抬头。

舒宜思忖片刻,委婉道:“原本突厥人还只懂倚仗蛮力,几次火炮进攻,都当作天罚、神火。骤然之间却思及窃图纸,这怕不是突厥人的思路,只有逃到突厥的大桓人才会做此想。”

“失踪?”太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