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过传统传感器路径,信号反应时间缩短至亚纳秒级别;

记忆提取、储存与信息处理效率超越现有脑机接口方案四倍以上;

她的指节持续敲击,手掌起了薄汗。扬西站在她身侧,原本为她整理的资料页面已经被覆盖。他没有提醒她,只在一旁将内网数据库全部接入她终端权限,调取出她可能需要的生命体征交互模型、量子通信链条构图、纳米植入路径演算。

“这个项目,我需要苏珊。”她低声说,没有转头。

苏珊·范霍恩。

曾任南部生医脑科学中心主任,现已经被降级为普通研究员,特长领域:神经交互式植入体构建、细胞级响应界面调配。五年前,她们曾共同推进过一个神经映射项目,后来因研究伦理审查分歧而中止。但明达始终记得,那是她见过少数能在技术和伦理之间真正维持清醒边界的人。

请求发出后,画面静默了十几秒,随后缓缓亮起。那张脸仍是记忆中那样安静、克制、藏着距离感的沉稳。

“明达?”苏珊的声音略带沙哑,却不显疲倦,“我以为你不会再主动联系我了。”

“我也以为。”她答得坦率,“但我有一个项目,需要你。”明达语气平淡,却将终端资料共享

苏珊低头扫过页面,手肘撑着工作台,嘴角缓缓上扬。

“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明达声音压得极低。

“那我来取好了。”苏珊双指轻点桌面,语速变慢,“‘奇点之心’,我想,外面那群人会喜欢的。”

屏幕反光在明达眼中凝成一道锋线,冷静、锋利、指向极深处的某个裂口。她不知道这东西从哪里来的,却笃定它该被实现。

背后,扬西没有出声。他看着她眼中的那道光,一动不动,直到操作台上的通讯提示消失,终端音响系统归于安静。

0052 病中人

入秋第三周,夜间温度持续下降。中央空调维持恒温,但人本身并非总能与环境同步。

明达的体温先是悄然升高,从手心传出一层蒸汽般的灼意,沿着袖口蜿蜒至前臂。她起初只觉思维迟缓,以为是连续运算带来的过载,却在第十三次敲击失败的指令时,突然发觉眼前的光标已无法对齐。

亚妮塔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她原本只是路过数据区,想问一个模型参数,走近时,察觉到那椅背下沉的弧度不太对,她停了一下,向前探了探,光屏上滚动着未完成的文字片段,明达纹丝未动。

“明达?”她低声唤,对方却没有回应。

走过去,手落在她肩头时,触到一层过热的温度。额头热得像压了一块未散的铁块,汗从发根渗出,沿着颈侧蜿蜒。她当机立断地呼叫扬西。

五分钟后,扬西抵达。他跑得太快,鞋底撞上实验台边缘时发出闷响。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脚步顿住半秒,然后快步走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抱起。

她身体软得没有支点,手臂自然垂落,呼吸贴在他锁骨下方,有些不稳。

他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上一次,应该还是在她还没有长高的时候。那时她总爱靠在他膝上听故事,热水袋一样窝在怀里。再后来,她开始独自处理疼痛与情绪,不再需要怀抱,也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除了性爱的时候。

那些夜晚她躺在被子里,总是先脱好衣服,仰头望着他不发一言。他将其解读为需求,每一次都按她喜欢的节奏,但从未有机会再次这样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她比记忆中更轻,或许是肉体相较于机械的密度,产生一种近乎失重的实感。他低头时,看见她耳垂泛红,额前发丝贴在皮肤上,水汽在发根处积着。身体的重量就这么留在他手臂之间,毫无防备。

人类太脆弱了。他抱着她走向飞行器时,手臂不敢动得太快,若不是实时监测告诉他她还活着,他几乎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离开。

上了飞行器后,他没有松开。设定好自动巡航,路线沿研究区西北到住宅楼之间的短距航道滑行。他将她靠在怀中,一只手抵在她后颈,另一只轻按住她的膝弯,保持最省力的姿势。光线透过窗面落下来,打在他侧脸上,只映出她的一点发梢。

她在途中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像是梦里的字。舌头在齿间打滑,没完全拼出音节。他歪头凑过去,低声问:“你要喝水吗?”她没应,只是喉头震了一下,接着额头蹭了蹭他胸前的衣料,像是在躲热。

她身上热得不自然,他不敢耽搁,飞行器降落后几乎是一路抱着冲进屋。

到家后,他直接将她放进房间,替她脱掉外套、靴子、腕带。她衣服里层贴着身体,因出汗而半湿,动作稍快便带出低哑的气音。他小心地避开她手肘的淤红,手指撑开纤维层,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

扬西是机器人,不会生病,明达其实也很久没生病过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五分钟内读完四百六十二篇关于人类发热机制、免疫反应与心理脆弱期的应对方式。

把她安置好后,他将退热药温水化开,递到她唇边。但她没有张嘴的意思,他只能微微俯身,用指腹撑开她下唇,一点点将药汤送进去。

她喉结动了动,吞咽迟缓,眉心却轻轻松开,似乎认出了熟悉的气味。

扬西从旁抽出一条新的毛巾,沾湿后在她额头、手腕、脚踝来回擦拭。她皮肤太热,汗水不多,只有浅浅的一层潮意贴着肌肉边缘。他手指缓慢移动,每一次接触都带着尽量削弱的力度。

明达忽然开口,声音极轻,带着梦呓中才会有的真话:“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发烧过?”

他顿了一下。她以为他也有“小时候”。

她又说了句什么,词语含混不清,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他俯下身,靠近她嘴边,试图分辨她说的是哪几个音素。

鼻息打在他唇边,她的手突然摸索过来,贴住他衣襟下摆,指尖带着灼意。他没忍住,吻了她一下。

她并不需要那个亲吻。他也知道,这不会为她降温,不会解除发炎反应,也无法调节血氧水平,但他还是吻了。

正当扬西陷入自我怀疑时,明达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又翻了个身。睡意重新将她裹住,呼吸逐渐趋稳。他撑着身体在旁边,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他们做爱时她那种微微仰起下巴的姿态,平静却极具指向性。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从前每一次身体接触,或许也并不只是因为程序判断她需要。他想碰她,只是因为他想。

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头靠得更近,贴到他锁骨下方。她说了句什么,像是在梦中对谁撒娇。

他重新调整她的体位,用一只手托住她腰下,将她整个人稳稳托住。另一只手继续按着她腕上的退热贴,直到脉搏重新回到可以接受的节律。

屋里一切都被压到最低运行模式。扬西身体没动,眼睛却一刻未合。他用另一台终端查阅刚刚那个冲动,程序刷得飞快,却在他意识层的某个缓慢角落,堆积出一层从未命名的念头。

0053 半梦间

窗帘未完全拉拢,天光透进来,在床沿铺开一片不均匀的亮,像水洇开的边界。空气中还浮着昨夜残留的热,贴在皮肤上时有种迟缓的阻力。

明达睁开眼时,先让视线先在天花板的缝隙里漂浮了几秒。呼吸变得比昨天顺畅,体温还未完全退尽,但烧意已不再集中,只余疲惫感散落在四肢关节。

她刚想抬手,身旁的重量便轻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