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压修青筋一跳,冷声道:“那你别睡,直接大眼瞪小眼。”
这话一落,林疏棠瞬间觉得对味儿了,想也不想地就靠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了侯府时,林疏棠和顾砚修俩人才走到府里,就瞧见今日夜里侯府灯火通明,提灯的丫鬟见是林疏棠便匆匆领着她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赶。
只见老太太门外立着一群丫鬟小厮,隔扇门微微打开着,隐约能闻到里面苦涩的中药味,她才跨入就听到有谁在低低啜泣着,而后便是那沉重的叹息声。
屋子里中药的苦意和淡雅檀香融合在一块儿,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就好比这么晚老太太忽然病重也是如此的奇怪和蹊跷。
“这是怎么一回事?”林疏棠绕过屏风就看到了林聿琮正坐在太师椅上,而她的表姨母正面色有些惨白,一旁的韩姨娘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跪在地上落泪。
待走近了些,这才听清,“不是我做的啊,老爷,明明是主母她给母亲送了汤药后,母亲就忽然咳血不过半个时辰便昏睡不止了。你也知道,我在家照顾了母亲也有十多年了,从未出过这样的纰漏。”
而坐在身侧的林纭瑶此刻正扶着小腹,语气里也带着几分求情的意味,“是啊,我小娘服侍了祖母这么多年,也没出今日这样的事情来,怎么母亲一当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说不定是主母”
“事情究竟是如何,还没确定就这般轻易地下定论,是不是不大好?”林疏棠直接打断了林纭瑶,她朝林聿琮看去,“还是先让两方都把事情说清楚,今日都干了什么都说明白才好啊。”
林聿琮点点头,捋着胡须缓缓开口道:“你主母说今日她除了在院子里绣花便是给你祖母请安,送了这碗汤药;你小娘今日倒是没怎么出门,一直都和我下棋呢。”
“是吗?”林疏棠笑着看向韩姨娘,“姨娘什么时候这么有雅兴,想着开始和我爹下棋来了,我可是记得你并不大会下棋呢。”
韩姨娘也只是讪讪笑了笑,脸上瞧不出任何的破绽,“我只是前几日看到大夫人正陪着老爷下棋,一来一往的瞧着有些艳羡,近几日想着自学来着,但始终不得要领,便求老爷多教教我。大小姐不会连这个也要怪我吧?”
林疏棠端着春祺倒过来的茶盏,她说:“这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太巧了,姨娘什么时候学不好,偏生是祖母出事这一日呢。不晓得的还以为是让父亲给你间接做人证呢。诶,我这么说姨娘不会怪我吧?”
韩姨娘脸色有些难看,她扯出的笑也是难看至极,“这怎么会呢?”
她抬起双对玉翠镯,叮铃作响,垂着眼眸楚楚可怜地朝林聿琮看去。
“好了!”林聿琮在桌上拍下一掌,“你姨娘能有什么坏心思?你祖母今日吃的这药啊我也是听大夫说了,掺了毒,只是这样的家事是丑事,实在是不好传扬出去,便只好深夜将你们唤到府里头来了。”
“父亲莫要动怒,我只是想弄明白罢了。”林疏棠心下千回百转,她此刻腹部疼痛不已,额头上冒着冷汗,顾砚修听到了这事情的经过,也是不慌不忙,他缓声道:“此事我最是懂其中门道,岳父大人若不嫌弃,交由我来做便好。”
林聿琮说:“也好,交给你也能查个清楚明白来。”
“姐夫到底是姐姐的夫君,要是到时候查出个什么,要偏袒着什么人,这可怎么办呢?”林纭瑶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茶水。
“二妹妹这话真真有趣儿,我夫君查案向来公私分明,若断章取义仅仅看人情来断案,那岂不是乱成一锅粥了?再说了,我夫君是圣上钦点的,你是在质疑圣上吗?”
“这怎么会呢?”林纭瑶倒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林聿琮连忙摆手,“罢了,这夜已深了,你们今日回门也是劳累,曾经住的院子我都叫人拾掇好了。”
“我陪陪祖母吧。”林疏棠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今夜会生出什么别的变故。
“无妨,我守着你祖母便好,你们都下去吧。”林聿琮连忙让媳妇儿和子女离开。
林疏棠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顾砚修却是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放心,我到时候会派溪庭多看顾些。”
“也好,你最好是让溪庭多注意那韩姨娘或是旁的什么人,别让他们就下手,这是下毒,不是病了……”林疏棠越说越气恼,她一定要找到证据和凶手!
第97章 证据
林疏棠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窗外花木扶疏,魅影重重,没有月色,只有烛光映照在身上,她简单洗漱后靠在了床头,手里拿着的还是先前在家里没怎么看过的话本子。
“这是我让厨房煮好送来的温经汤,你喝点。”顾砚修将白瓷碗递到她身前来,见她似乎还在走神,便自己拿着汤匙舀给她喝。
“太苦了,我不喝。”林疏棠看到那浓黑泛棕的汤药便直皱起了眉,她此刻因着今日祖母中毒之事实在是坐立难卧,按理来说,生死无常,她不该如此沉湎其中。
但有关原主祖母的记忆却是时不时地在脑海里闪现出来,有抱着三岁时摔跤的原主给抹眼泪擦鼻涕的,有牵着八岁的原主出门放风筝踏春的,也有和十三岁的原主一起坐在院子里头的摇椅上看夕阳沉落时饮甜酒的。
四季翻飞,岁月如流,再后来便是她穿到了这具身体里……她向来亲缘浅薄,如今从这样的一番记忆中感受到,竟然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一样的五味杂陈。
顾砚修这回倒是没再说她娇气,指了指不远处的蜜饯,“喝完吃点那个。”见她神色木木的,又道:“你不会如此胆小,这点苦头都吃不了?”
“哼,谁说的?”林疏棠抱着那温经汤喝了个干净,又唤春祺端来茶水漱口,这才含着那蜜饯儿开始翻动手上的话本子。
“你先睡会儿,有什么事我再叫你。”顾砚修将纱帐放了下来,屋内焚着香,淡然的香味蔓延在四周,只叫人好睡。
林疏棠闻言便有些止不住地开始打哈欠流眼泪了,她顺势躺下,不过片刻便昏睡了过去。
顾砚修将她将将睡去,替她掖好被褥,瞧她面颊有些苍白轻轻捏了下,片刻后这才起身走到了屋外,他负手而立,那边印辞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回主子,属下方才找到了这个!”
只见印辞从衣袖里拿出油纸里面包着一堆药渣滓,“这是属下方才看到一个小厮偷偷摸摸准备埋在树底下的,我把它重新挖了出来。”
“那个小厮呢?”顾砚修轻轻捻着指腹,似乎还沾着温软的暖意。
“被属下绑在了柴房里头,叫我们的人看的死死的。”印辞信心满满地拍了下胸脯,“对了,属下方才还问了那小厮,说这药渣本来是要烧掉的,但在厨房里烧过于显眼了,并且他还说这药渣就是白日里老夫人喝的那碗汤药。”
顾砚修淡淡扫了眼印辞的手,光是看上面沾着的血迹就知道不是简单‘问问’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说是威逼利诱更为贴切。
“你再将这药渣拿去问问大夫,让他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顾砚修寒声说。
印辞领命便离开了。
月光破开云雾慢慢落在了他的侧脸上,穿堂风呜呜咽咽地拂过,风吹衣摆,撩起一阵凉意,他顿了半晌,这才回到了院子里……
翌日,林疏棠才从床榻上醒了过来,这屋子里的阳光都透到了梳妆镜前,她才翻了个身,就看到了躺在身侧的顾砚修。
说来也奇怪,这还是她难得地看到顾砚修比自己起的要晚,她微微撑着一只手,仔细打量着身侧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怎么好好安睡的缘故,眼下乌青一片,浓长眼睫投下来的光影掩住了一部分,像是融进了乌青里似的。
挺拔鼻梁挡住部分的光线,立体而好看,瞧着让人忍不住想触及。
她伸出指尖轻轻掠过他的眼皮,随即便瞧见他微微睁开了眼
“醒了?”顾砚修嗓音还有些沙哑,这边鸟雀飞过窗柩,一抹暗色从他面容上闪过。
林疏棠坐直身,揉了揉眼睛,“我早就醒过来了,昨夜没发生什么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