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里面的执着和坚定,让她莫名的心惊。难道……她来不及多想,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简单的一个字,却干脆有力:“好!”
说完,他纵深一跃,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巨响,湖面溅起了高高的水花!这下,她站在湖边,彻底的傻眼了。
她原以为,这样委婉的拒绝,他会知难而退。然而,她错了,因为她低估了自己在楚毓忱心里的地位。
安以柔还处在震撼中,头脑里一片空白,手脚都僵住了,完全不知所措。这时,楚毓忱在湖中挣扎,离岸越来越远,湖面开始扑腾着水花。
糟糕,她差点忘了他不会游泳!顾不了那么多,她快速的甩掉鞋子,三下五除二的脱了风衣,一头猛地扎进水中。
冬天的湖水,冰凉刺骨。加上衣服穿得厚重,游起来格外的吃力。他一点水性也没有,呛了好几口水,双手双脚在水里扑腾、挣扎,头不时的露出水面。她艰难的靠近楚毓忱,一只手抓住了他下沉的身体,天啊,好沉!安以柔本来就身材娇小,没多大力气,还要拖着一个男人,艰难更是可想而知。湖水钻进衣领里、耳朵里、刺骨的寒,感觉两人都有下沉的趋势,她心里万分着急。此刻,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不管怎样,她要把他救上来。短短不到三米的距离,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的往前划。
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折腾着,爬到了湖边,她已经累得气喘虚虚。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上水流如柱。他怎么样了?她搬动了一下旁边的人,只见楚毓忱闭着眼睛。难道是晕过去了?
抬头看了下四周,不见任何人影,佣人一早都被他支开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救命’,奈何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却细若游丝。怎么办?怎么办?此时,她已经筋疲力竭了,拍了拍他的脸,楚毓忱却还是没有动静。她的眼泪混着满脸的水滴一起掉下来,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湖水。
“楚毓忱,你快醒醒,醒醒,你不能有事……”安以柔哭着,哀求着,完全慌了神。周围仍然没有人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对着他的嘴,开始了人工呼吸。
楚毓忱并没有喝多少湖水,他微微睁开了眼。对水的恐惧,源于幼年时妈妈去世留在心里的阴影,所以才一时晕过去了,上岸后,他的意识也渐渐的清醒。
当他睁开眼时,就看见安以柔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闭着眼睛,泪水却顺着眼眶往下掉,滴在他的脸上,突然,她温热湿软的唇贴上他的唇际。老天,她这是在做人工呼吸么?那么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哎,此时他竟然还有心情想笑,这个女人真是笨死了,如果都像她这么救人,人估计早就死了。
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他想看看,她要怎么给他做人工呼吸。
这时的安以柔已经快要急疯了,没有发现到楚毓忱已经悄悄的醒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电视上曾经看过这样的场景,可是这和实践完全是两回事。该怎么做?
楚毓忱感觉到她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飘在脸上,痒痒的。她的泪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心里又是说不出的滋味,悲喜交加。从认识她起,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的担心和在乎他,这些泪水,都是为他而流的吗?想到她刚才奋不顾身跳下来救他的情景,心里竟会觉得莫名的幸福。
她正对着他的嘴吹气,突然,他咬住了她的唇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巧的舌一路攻城掠池。安以柔大惊,待发觉时,他的舌头已经在自己唇齿间探索游移,欲挣脱,楚毓忱的手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搂着她翻了个身,两人滚到了一起。他的吻,由浅至深,热情且疯狂,像是要将安以柔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忘却了周身的冰凉,忘却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忘却了痛,天地万物仿佛都不存在了,这一刻,他的眼里心里满满的,只有拥着吻着的这个女子。爱到极致,痛到极致,即使是飞蛾扑火,他也心甘情愿!
在他纵身跳下湖的那一秒,她的世界就已经天翻地覆。她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没有铁石心肠,更不是冷血动物。面对眼前这个深情的男子,她怎能不感动,怎能不动容?可是,她却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心里愈发的难受和疼痛。刚才在湖里的那一翻折腾,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挣脱不开,后来,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吻着。眼泪愈发的汹涌,像是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此时,仿佛唯有泪水可以发泄她心中的悲伤和深深的无奈……
楚毓忱,为什么你的吻是如此的绝望?
从早上收到他的祝福短信开始,到他带她来别墅,向她表白求婚,最后跳入湖中……安以柔被今天这一连串的‘惊喜’给震惊了,头脑越来越混乱,加上筋疲力竭,没有了力气,意识逐渐的模糊。最后,竟晕了过去。
听到外面传来隐约的呼救声后,惊慌失措的两个女佣刚从别墅里跑出来,就看见少爷抱着刚才的那位小姐从湖边快步走进来,两人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少爷怀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从空中垂下来,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发丝‘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在地上荡漾起一圈圈小水花。她们都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怯怯的问:“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快去浴室里放好热水。”楚毓忱头也没抬的说道,梅西来不及多想,愣了一下,赶紧转身跑上了楼。
站在另一边的兰雨许是受了惊吓,惶恐且不知所措。紧紧拽着裙角,站着一动不动。楚毓忱见状,几乎是对她吼出了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一套干净的睡衣。”说完,抱着怀里的安以柔快速上了楼。
“是,少爷。”兰雨吓得脸都白了,她在这里工作了四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少爷这样紧张和发怒的样子,双眉紧拧,凌乱的发黏贴在英俊的脸上,衣襟沾满泥泞,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滴水,
眼里却仿佛只剩下了怀里抱着的人,全然不顾自己一身的狼狈。她一边走进房间,回想着少爷今天非同寻常的举止,心想:他一定是爱惨了这位小姐了。
楚毓忱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安以柔。他记得,这是第三次这样看她了。第一次是在医院里,他低着头仔细打量着躺在病床上的她,她像是童话里的沉睡若干年的公主忽然睁开了眼,那样迷蒙和清澈的眼睛,是从那一眼开始,他开始动心了吗?第二次是他送她回家,他坐在床边看着喝醉酒的她,脸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那是一种不同于往日的非同寻常的美丽,温柔安静的气质中更添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现在,他静静注视着床上沉睡中的她。往日里那张极清雅的容颜此时显得苍白无力,娟娟细细的眉毛,昭示着她温顺的性情,柔嫩的小嘴上没有一丝血色。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这些日子竟是消瘦了许多。手指轻轻覆上她的眉,他有些心疼,心里更多的是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她也不至于筋疲力竭累得昏过去了。轻轻拉了拉她胸前的被子,他起身走到了窗边。
外面的树林一片寂静,路灯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灯光,透过摇曳婆娑的树影,在路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斑。
回想起刚才在湖边发生的那一幕,他暗暗懊恼自己的鲁莽和冲动,明明最惧怕水,却压根没思索一头往下跳。现在想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是哪儿来的决然的勇气?他不敢想象,如果刚才她为了救他而……那么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越想越后怕,那种在水里苦苦挣扎却无济于事,就快要被水淹没的窒息的感觉忽然又涌了上来,深入骨髓的无力和绝望仿佛弥漫在周围。那一瞬间,他是疯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以后他决不允许自己再有下一次。以柔,我不能再冒险,让你有任何的闪失。
四周静悄悄地,魏子灏坐在车里,手里的烟已经快要燃尽了,星星点点的小小红光在沉寂的夜空里显得分外的寂寞,烟灰缸里零零散散的堆了几个烟头。
他推开车门,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感到了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抬头看了看那个黑漆漆的窗口,整整一晚上,他看着这栋楼几十盏灯光一盏盏的亮起,那样壮观的夜景,让他想起了大学时,每次他送她回寝室的情景。他站在下面抬头,看着她的身影在每层楼的楼道口出现,楼道里的灯光随着她的脚步一层层向上亮起,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一种温柔的感觉。
然而,灯光亮了又熄,只有那个小小的窗户的灯光一直没亮,他知道:安以柔一直没有回家。魏子灏在楼下站了足足四个小时,快十二点了,小区里大多数的居民都进入了睡梦中,她还是没回来。
手里的手机盖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剑眉紧蹙,看了眼上面的时间,十一点五十五。终于按捺不住,拨她的号,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通了,但是却没有人接听。足足响了一分钟,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僵硬。魏子灏怔怔地看着远处的路灯,嘴里呼着寒气。继续拨号,这次,有人接听,然而,随着人工台小姐公式化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连一点小小的火星都没有留下。心里百味纷杂,沉重、悔恨抑或是失落,几者皆有。
以柔,我终究是迟了吗?魏子灏缓缓的走到车边,手里紧紧握着那份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那一刻,路光下高大宽阔的背影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孤寂和落寞。
楚毓忱在窗边静默了一会后,又看了眼床头的那张相片,才走出房间。佣人早已经准备了热水,奈何他折腾了一晚上,打理好一切以后,总算走进了浴室。置身于氤氲的水气之中,浑身的疲倦也随着热气蒸腾出来,紧绷的心弦渐渐的松缓,感受被温水所拥抱的畅适滋味。
穿着浴袍走出来,拿着毛巾擦拭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走进她房间。里面传出熟悉的铃声,开了灯,找到她的手机,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的竟然是他的名字。魏子灏这么晚打电话给她什么事?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想祝她生日快乐,抑或是旧情复燃?这一刻,他非常不想告诉魏子灏她的消息。于是任由铃声唱着,他握在手里,不予理会。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忐忑和不安,当铃声再一次响起时,他迟疑了几秒,最终按掉了,并且关了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念了一句:以柔,原谅我这一次的自私吧。
爱与嫉妒总是共存的,因为太爱,才会嫉妒一切可能发生的未知,才会愈加害怕失去,他也只是个在爱里迷失了的男子。
安以柔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低头的楚毓忱。一袭白色的浴袍显得风流倜傥,头顶上的头发虽然凌乱却有型,精神抖擞的竖立着。他正看着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他的脸离她很近,温热的气息飘到了她脸上,安以柔忽然想起了湖边的那个吻,有些尴尬,脸倏得红了。“嗯,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一刻。”楚毓忱的声音温柔且富有磁性。
房间里很安静,安以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睛扫视了一便房间,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睡衣时,吓了一跳,支支唔唔的说:“那个,我的衣服……”
楚毓忱看着她奇怪的表情,有些疑惑,脑袋灵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很可爱,想捉弄她一下,故作镇静的说:“怎么了?你的衣服都湿了,所以沐浴后帮你换了。”
沐浴?难道是他帮她……完了,想到这,安以柔的脸顿时红得像个西红柿。正当她想把头缩进被子时,楚毓忱突然戏谑一笑:“当然,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不是我帮你换的。”
该死的楚毓忱,他一定是故意的。安以柔满脸通红,眼睛瞪的大大的,怒视着他。他却爽朗一笑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心里刚松了口气后,又忽的变得更加沉重了。房间里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索性悄悄打量起房间的装饰和布置来,突然,视线掠过右边床柜上时,一个小小的相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忍不住好奇,伸手拿了过来。下一秒,她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那上面的人穿着白色的裙子,眉眼那么熟悉,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女孩子哭得那么伤心和绝望,透过相机,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在风中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一般,眼神中浓烈的哀伤莫名的让我觉得揪心……那一整天,我只拍到了一张照片,便是那个女孩哭泣的画面。”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今天楚毓忱在阳台上对她说的那些话,恍然大悟。原来,真如他所说,早在三年前,他便遇见了她。
相片上的自己哭得那么狼狈,心里微微的刺痛,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一天,是她和魏子灏分手的日子。照片的右下角发现了几个手写的钢笔字,清秀隽永,却清晰得像是雕刻上去的一般‘哭泣的百合’。
突然而至的脚步声,让她一阵惊慌,赶紧放下了相框。将头缩进了被子,楚毓忱来到了床边。拉开了她的被子,关切的问:“很冷吗?是不是空调温度还不够高?”
安以柔知道装睡没用,露出了脑袋,一阵熟悉的香味飘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楚毓忱微皱了皱眉,心想,她还是感冒了。“这是刚熬的热姜汤,喝一点吧,驱驱寒。”
安以柔一阵错愕,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竟然也知道姜汤?楚毓忱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的开口了:“小时候,我和妈妈一起住的时候,每次我感冒了,夜里发烧,妈妈都会熬一碗姜汤给我喝,出一身汗后,第二天就好了。后来,妈妈走后,感冒了都是吃药,再也没有人熬姜汤给我喝,可是我至今还记得那酸酸的,甜甜的味道。”
她静静的听他说着童年的回忆,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声音仿佛也染上了回忆的味道,柔软得不可思议。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会心的微笑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里满是酸楚。
“都要凉了,来,把它喝了吧。”楚毓忱将姜汤端到了她面前,另一只手很自然的舀了一勺放到她嘴边,辛辣的味道随着腾腾的热气扑鼻而至,眼眶有些湿润,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谢谢,我自己来吧。”作势就要接过他手中的碗和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