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茵的脸嗖的红了,“你敢,小心我灭了你!”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渴了。”
小茵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开口:“你怎么开车那么不小心呢?”
安以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恩……山路太弯了。”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是因为触景生情,甚至是伤情吗?
“医生说你是暂时性昏迷,自我意识不愿苏醒,可把我吓坏了!”长长的果皮掉下来像一条飘着的粉红色彩带,小茵专注地削着手上的苹果,完全没有注意安以柔的脸色已微变。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浮雕,一颗心狠狠地往下坠……
是啊!不要醒来多好。那个梦里全是他的身影,他灿烂的笑,温柔的话语,他们曾经在一起时快乐的回忆。子灏,是不是只有在梦里,才觉得你还在身边,离我如此的近,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想你?
安以柔醒后,医生们赶过来,给她做了各项头部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她想出院,可院方坚持让她留在医院再观察一个星期。小茵也劝她,工作不用担心。公司已经批了她半个月的假,她这段时间的工作由其他同事负责。
她不是工作狂,只是不想让自己有时间闲下来。一旦陷入空虚,一颗心就空空的,像漂浮在空中,没有着落。于是,这三年的时间,工作成了最好的麻痹自己的方式。
空虚会让人回忆过去,而回忆只会让人徒增伤感。
也许她就像只刺猬,没有勇气、害怕受伤的刺猬,躲在冰冷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和挣扎,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渴望温暖,渴望阳光。然而,却是她自己亲手生生掐断了生命里唯一一缕照进了心底的阳光。
在心里苦笑着,嘴角扯出了一抹凄艳的笑容,让人自然的想起如血的残阳。
后悔吗?曾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回到三年前,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如果。
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而且也必须只能那样做!因为她别无选择。
站在悬崖边的她,早就没有了退路,只能纵身往下跳。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沉入深渊下漆黑的潭底,永不见天日,她也心甘情愿。只要他幸福。
曾经,幸福离自己很近,近到以为抓住了就是永远,却发现那只是年轻的自己的奢望。上天吝啬得连抓住幸福的机会都没有给过她。
这两天,病房里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批批。陆陆续续都是来探望她的同事朋友。一些宽慰的话语,无非都是‘好好休息’之类的话语。她淡淡地笑着,只是觉得累,身和心深深地疲倦。
早晨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小茵回公司上班了,留给她一室的静谧。窗帘被拉开了,浅紫色的纱窗被风吹得轻轻起舞,窗台上那一盆吊兰开满了星星点点的淡白色小花,几簇枝条轻轻垂下,安以柔半倚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抹翠绿。仿佛幽谷里一条绿色的小溪,缓缓地,缓缓地流过她心底。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划破了室内的宁静。渐渐地,阳光洒满了房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像披上了一件薄薄地、柔软地、金色的纱衣。窗外有飞鸟扑啦啦飞过……
生命是如此美好,可未来,充满忧愁的她一次次的伸手,却尽是无力感。
探望的人那么多,却惟独没有他的身影。是啊,他怎么会来呢?或许,仍旧对她怀恨在心,或许早已经将她忘记了吧?记得以前患小感冒,她不肯吃药。魏子灏把开水倒在杯子里,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等到温温凉的时候,亲手端到她嘴边让她把药吃下去,那时侯,她总是嘟起小嘴,一脸不情愿地对他说:“只是小感冒,你怎么比我妈妈还麻烦。”
原来,自己才是一棵小小的仙人掌,在他的包容下任性。
轻轻地,安以柔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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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毓忱站在床前,望着她睡梦中的容颜。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这些年国外国内,身边的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着,妖娆性感的,清纯可爱的,气质各种各样的美女。床上的人一头黑如丝绸般的秀发闲散在枕头上,恬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他不由得想到了童话故事里沉睡的公主,一抹奇异的笑容爬上了嘴角。
安以柔睁开眼,发现了站在床边的人。身材修长挺拔,黑玉般的头发闪着淡淡的光泽,嘴角那抹笑容,有着惊心动魄的美。那双充满魅惑力的玛瑙似的眼睛正凝视着她,眼底有淡淡地水雾。他的周围仿佛笼罩着朦胧的金色的光芒,安以柔一阵恍惚,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这样一张脸,如果是生在古代的女子,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妖娆的美,却又有着王子般的矜贵。就像黑与白,光与影,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演绎得如此和谐完美。
后来,以柔回忆那天清晨看到他的情景,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吗?那天早上醒来看到你,真觉得你是一个迷人的妖精!”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中透着慵懒:“是吗?你不就没被我迷住吗?”
这是第二次醒来看见他了,与前一次不同的是,她发现他手里多了束鲜花,不是百合,不是康乃馨,而是--紫色的薰衣草。
“你感觉好点了吗?”
没有称呼她‘安小姐’,而是用的‘你’,一个你字,仿佛朋友的问候,没有了生疏,距离一下被拉近了。就像彼此隔着条河,河对岸的人走了过来。
“谢谢,好多了。”回以他亲切的微笑。
“送给你。”
“谢谢,我很喜欢。不过,第一次见人探望病人送薰衣草呢。”
“哦?是吗?大概是因为我第一次买花。”转身,左手轻轻托起床边的玻璃瓶,右手修长的手指将一捧薰衣草小心翼翼地插入玻璃瓶。
安以柔瞪大了眼睛,没听错吧?第一次买花?楚毓忱楚二公子的风流史可是连她这种从不关心八卦、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的人都有耳闻的。送花不是电视里、小说中男主人公追女生的一贯做法吗?何况是他……
将插满薰衣草的玻璃瓶轻轻放在床边。迎上她诧异的眼神,“呵呵,是第一次买花探望病人。”
安以柔嗤的笑出来了:“那真是我的荣幸。”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原来是买错花了,看来,这位楚公子送惯了玫瑰,大概不知道看望病人该送什么花吧。对感情不专一的花花公子她说不上很讨厌,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
他仿佛没有觉察她的语气,脸上的笑容愈加的摄人心魄。眼底有妖娆的雾气:“早晨进花店,第一眼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适合你。”
微风轻轻吹着,舞动着浅蓝色的纱窗,那一大捧薰衣草田宛如深紫色的波浪层层叠叠地上下起伏着,甚是美丽。
芳香怡人。
淡而温远的香味,让人感到心灵的安宁。既不像茉莉的清淡,也不像夜来香那样的忧郁,更不像玫瑰的浓烈,它更像榴莲,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闻过一次之后就会避开它。安以柔属于前者。
薰衣草的花语--等待爱情。
她没有告诉他,她以为他不知道。
出院后,百无聊赖的在家呆了两天,外面春暖花开,安以柔决定出去走走。
站台边来来往往的公交车,她随便上了一辆。听着硬币落入箱底清脆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坐公车那种熟悉的感觉。车厢内人不多,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常常只是一念之间,面对同样的事情却有着极大不同的感受,昨日笑今日哭,可能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曾经,她一个人坐公交车,不管车子在城市中穿行多久,她知道,总有一站,总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她。而今,漫无目的地上车,不知道车子将要将她载到哪里,也不知道终点在哪……
车子开得很慢,感觉像一叶小舟在江河上漂流。川流不息的人流,安以柔看着城市里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
这座生活了七年的城市,她不陌生。七年,可以让一座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七年,足够一棵种子长成参天大树。这七年,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时间的年轮就这样无情的碾过了她的青春。
看到一个中年人抱着一个脸被烧伤的孩子,一脸的凝重,她的心里没来由的想到一句话:城市故事里的众人,都有着怎样一颗坚强的心,能够负担生命中这种种不如意,完成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