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的声?音里终于染上难以抑制的烦躁。
“不放”
她终于难以忍耐,常年保持的耐心在?此刻耗尽。
啪
君诏微微侧过?脸去,车厢里一时死寂。
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这是两个活人。
君诏的桀骜锋利举世皆知,她这辈子哪怕是她高高在?上的母后和天?下至尊的父皇都未曾这样对待过?她,哪怕是去当质子低三下四都只是暗地里给她吃苦受罪,没有人胆敢这样扇过?她的脸。
君诏长?久的保持着被扇一巴掌的姿势一动?不动?,似乎不可置信,刚刚挽好的长?发滑落下来少许,一丝一缕的遮住她的眼睛,让人分辨不清里面涌动?着的是怎样的暗流。
那一巴掌太响太急,哪怕车厢外的曹九得都隐约听见,汗水浸透了?这个圆滑精明的大内总管手心,让他的心也?不禁高高悬起。
许久,许久,君诏一点一点将头颅偏了?回来,君诏皮肤承袭自她母亲一脉的白,精致的皮相哪怕不做女帝也?足以名动?天?下,此刻鬓发散乱的靠在?车厢壁上,左上有一个鲜明的掌印。
淤红的印子浮现在?那张艳冶的脸上,马车依然在?往前,布帘晃动?间间隙的阳光错落的落在?那张脸上,明媚的春光晕开她眼角的湿润。
她忽地伸出一只手来温柔的抓住了?谢泠的手,如捧着什么珍稀的物件。
“阿泠知道若是旁人敢这么对孤?孤会怎样么?”
她并不等?待谢泠的回答,声?音几乎带着森冷的寒气,轻轻笑了?一下:“孤会让掖庭先?把他的指甲一块一块的拔掉,用银针一根一根刺穿他的手指,将他手臂上的肉一块一块活生生的剃掉,再扇他一千个耳光,扇到他牙齿脱落血肉剥离,这辈子都忏悔自己曾做下的事。”
片刻的失控在?谢泠的强压下强行?冷静下来,她幽邃的?*? 眼睛动?了?动?,看不出任何惧怕的意思。
君诏拿着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没有被扇过?的右脸上,整个人倒有种出奇的美丽,声?音既柔又乖,这种神情放在?任何人尤其是长?的极美的人身上都会让人禁不住心生软意,唯独放在?她这样美到锋利的人脸上,有种格格不入之感。
几乎有种挑衅之感。
“如果是阿泠,那我把右脸伸过?来让阿泠扇好不好?”
她悄然偏过?头脸贴过?去,声?音蕴含着几分笑意,整个人倚靠在?车厢上,被血染红的柔白衬裙上像晕开几朵盛放的花,哪怕模糊不清也?有种艳丽到妖异的美。
“阿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泠顺着她的引导落在?她的脸上,冰冷的手指却没有如她所言去打另一侧脸,谢泠不是一个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
她摩挲着君诏被扇过?的那一侧脸颊,略微烫手的温度从脸颊处传到她指尖,谢泠看不清却很清楚掌印无法遮盖,很快她的窘迫将会为?天?下所知。
如此豁的出去,似乎不在?乎天?下人的传言和拼尽全力维持的高傲。
谢泠的指尖落在?君诏下颌,一点一点的俯下身来,长?发垂落下来如针尖几乎要刺进君诏眼眸,她的声?音终于趋近于平静:“到底是不同?还是不甘心?”
“我对陛下而言当真是不同的吗?还是因为?得不到的不甘心?对崔妧得不到的不甘心,当陛下得到的那一刻又发现不过?如此,遂可弃之,我对陛下倾尽心力之时陛下不屑一顾,当我抽身离去的时候陛下又穷追不舍。”
谢泠放开君诏的下颌,指尖滑动?,落在?微微起伏的心口,她的眼睛半盲隐约能窥见君诏薄薄衬裙下白色纱布缠绕的伤口。
肩胛骨是贯穿伤,那弩箭极粗,射来的角度些?微偏斜,几乎只差毫厘就有可能危及心脏。
即便如此,伤口崩裂开的血迹还是在?她心口蔓延开来。
“陛下何必怀疑臣呢?不如好好问问自己是否有过?心才是。”
血漫出来轻轻沾染了?谢泠指尖,漫上炽热的温度,那温度似乎让人不适谢泠皱了?皱眉将要撤开的那一刻君诏强行?拉着她的手按下去。
柔软且炙热。
心脏旁边就是伤口,君诏疼的忍不住嘶了?一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来,整个脸色惨白的跟鬼差不多,偏还要弯起嘴角笑。
“阿泠想看看孤有没有心,不如把孤的心挖出来看看?正好有道口子不用另开了?。”
她目光灼灼,但眼中却似有泪光,嘴角明明上翘却仿佛僵硬的像雕塑一般。
“怎么不挖呀?”她仍笑着,像疑问一样的语气,而后恍然大悟一般笑了?,握着君诏的手撕开了?纱布,“阿泠看不见是不是?没关系,孤来。”
谢泠纹丝不动?,君诏的手颤的厉害撕不开那纱布,她微微点着头,粲然一笑,艰难伸出另一只手四处摸索,竟真的让她不知从哪里摸索出来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匕首。
“忘了?,马车里是有匕首的。”她把匕首往谢泠掌心里塞,然后对准了?自己的心窍。
“往这儿?捅啊,阿泠不是想看看孤有没有心吗?孤说了?你不也?不信,不如自己捅开看看,看看这心里装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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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伏低做小?做了?,以命换命做了?,可阿泠还是推开孤,孤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是不是阿泠亲手挖开就信了?是不是?”
匕首当真刺入四散的纱布,一点一点没入苍白的血肉,即将深入心脏的那一刻谢泠攥住她的手。
君诏抬起眼眸去看她,眼底泛起一层一层的希冀,犹如将灭的灯火,眼泪摇摇欲坠:“终于肯信我了?吗?”
匕首被拔出来猝然落地,谢泠声?音有种怒到极处反而能收敛怒火的压抑平静。
“陛下就是不爱惜的自己的性命也?该等?到虵心蛊取出来再寻死路,陛下以为?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的么?”
君诏的眼神像是转瞬间失了?焦距,一下子空洞许多,只静悄悄的看着车厢顶部,嗓子干涩沙哑,癫狂的灵魂在?刹那间出鞘,似乎很久很久才回到躯壳对着谢泠勉强笑了?一下:“好,我听你的话,会把命还给裴染疏的。”
谢泠将一旁挣扎中掉落在?地的藏蓝披风捡起来盖在?君诏身上,掀起车帘对外吩咐道:“请医师取些?金疮药和布帛来,舟车劳顿,陛下伤口撕裂,需要重新?包扎。”
曹九得哪里敢有异议,忙不迭停下马车照着吩咐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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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路途可谓乏善可陈,刚刚上马车依靠着君诏恬不知耻的靠近也?算融洽,等?到君诏发了?一阵疯以后马车里可谓气氛严峻。
君诏这副尊容实?在?不适合见人,谢泠摸索着给她更换了?衣物上了?药后便躺在?马车里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