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这、这功名好,义鸣苦、苦学却无钱考,经纶满腹我、我没处倒,美酒消愁咱乐、乐逍遥。”
“好!好!接着说。”王义鸣酒醉胡语,吸引了不少围观者,众人喝彩着。
王义鸣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一日正巧常可祝从太谷返回景灵,见众人围观热闹,他拨开人群,但见地上坐着的王义鸣:破旧衣衫,尘土斑斑,两腿挺伸,单手擦泪,俨然一个三岁的幼童哭闹,更似一个精神失常的疯者。
“这不是王义鸣吗?”常可祝问身旁围观的一个女子:“他怎了?”那女子道:“不知,我也是路过的,可能是喝醉酒了吧。”常可祝走到王义鸣面前蹲了下来,拉了拉他的胳膊说:“义鸣兄,你这是做甚?”王义鸣擦了擦眼泪,痴呆地看着常可祝道:“你,你是谁?”说着这酒气也就喷了过来,常可祝说:“我啊,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王义鸣笑了,“是、是你啊,可、可祝,不是听、听说你学武去、去了吗?怎么回来了?”常可祝说:“起来,咱们到我家说话去。”他说着双手拉着王义鸣的胳膊往起搀扶。
“我,我不、不去,没银子赶考,我不、不想活了。”王义鸣挣脱了常可祝的手,又开始哭了,“嚎嚎嚎……”常可祝说:“好了,你别哭,咱们到我家,我想办法给你凑赶考的银子,不过,你得起来。”听说给赶考的银子,王义鸣又止住了哭闹说:“你真的借、借我银子?”常可祝说:“大丈夫一言既出,焉能儿戏?”王义鸣这才在常可祝的搀扶下站立了起来,常可祝背起软做一团的王义鸣,脚步生风,噌噌噌、嗖嗖嗖,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景灵的大街上,回到家中。
长话短说,常可祝自家的情况他自然知晓,但因许诺,无奈中他找到了邻居柳智信,通过他向儿时在兴隆街的玩伴岳思敏借了十两银子。靠着这十两银子,王义鸣背起包袱,进了京城,不负所望,考取了功名,现供职于刑部,并拜在了李鸿章门下。
这十两银子的缘由,岳思敏也是后来从柳智信那里知晓的。也就是从那时起,岳家小姐的心里忽然就多了一份情意。常家的家境她清楚,通过柳智信,她又偷偷地给了常可祝一些银子和自己的一个钗环,而且还写了一首诗让柳智信一并捎了过去:
十两银不多,
能解人所愿。
真诚为他人,
思敏感心怀。
童年与君伴,
历历在心间。
倚居闺房楼,
心事谁许知。
枫叶漫自开,
恰似我之心。
岳思敏在诗中委婉地表达了她对常可祝的爱慕之情。但鉴于自己的家境已经不是童年的时光,常可祝通过柳智信捎去了一条普通玉坠及他的回信:
太行依旧巍巍,
可祝家非当年。
相思人居天堂,
沦落人却天涯。
虽慕当年玩伴,
然奈仙凡有别。
岳思敏看了常可祝捎来的信,思寻道: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知道我看中你的是甚吗?
岳思敏喜欢上了常可祝,她以前的丫鬟许拉弟一天无意中就透露给了路凤妮:“知道吗?小姐思春了。”看着许拉弟神秘的样子,路凤妮说:“别卖乖了,说来听听,小姐看中哪家少爷了。”翠娥说:“哪个女子不怀春?这也神秘?何况小姐也不小了。”路凤妮瞥了翠娥一眼说:“你不听就算了,真是的,我还想知道呢。”许拉弟说:“不和你们说了,扫兴。”路凤妮说:“说说嘛,咱俩关系好,你别听翠娥的。”翠娥也说道:“和你开个玩笑嘛,何必认真?咱们俩关系也不错,说说小姐看上谁了呢?”许拉弟说:“你不是不想听吗?”翠娥说:“不说就算了,以后你也别想知道我们主子的事情,你说呢,凤妮?”翠娥这么一将,路凤妮也附和着说:“就是,你不说,以后东南院里的事情你也别想知道。”许拉弟说:“小姐看中的是常家的常可祝。”路凤妮一听笑着说:“不可能吧。”翠娥说:“就是的,不会吧,她怎么能看上他呢?”许拉弟说:“这可是真的,我就是偷偷地看了小姐的信才知道呢。你们知道吗?小时候他俩的关系就不错。”
丫头们议论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各自主子的耳朵里,刘玉菊听后自然告诉了老夫人贾淑兰,她说:“妈呀,这俗话说的好,女大有心事,咱们思敏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提前给她定一门亲事了?”贾淑兰说:“嗯,难得你这当嫂子的操心,是该给她定一门亲事了。”刘玉菊说:“妈呀,我听说咱们思敏有心于常家的那个穷小子,他是甚人家?过去的光景他才算个爷,现在常家连饭都吃不饱,这癞蛤蟆倒想起和天鹅为伴了,所以我这才着了急!思敏刚涉做人,我这当嫂子的也不便说,所以不得不禀告您,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多这嘴。”贾淑兰说:“你说的没有不对的地方,将来这院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因此家里的事情,你也要多操点儿心。”
后来贾淑兰将岳思敏的事情告诉了岳凯旋,岳凯旋听后恼火地说:“常家?呵,打起我女儿的主意了,我看不把常家整死,这冤孽是罢不了休。”
女儿的一段情后来引来了常家的杀身祸。得知常家全家去了教堂,老太爷向官府传出了话,说有教民聚会准备闹事。官府听后下达了围剿的命令,岳凯旋还密让郭敦源率部支援,前来的兵丁们把景灵的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教民和前来的兵丁发生了冲突,年轻的教民在和兵丁争斗,年老的被围堵在教堂之中,教堂外撕杀打闹,教堂内哭声阵阵,一片哀叫,不多时,这些手无寸铁争斗的年轻教民就惨死在手执大刀长枪的兵丁之手。
死者的鲜血在地上流淌,伤者也被兵丁砍杀。堵了教堂出口大门,兵丁又搬来了柴火,郭敦源一声令下义和团点燃了大火。
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燃到门窗,串到木质的房顶,刹时教堂外浓烟滚滚,一片火海,火海伴着噼里啪啦的燃烧是声声绝望中的凄凉哀叫声。
不到半日,百十条无辜性命就命丧火海。常可祝在送达父母兄嫂后,因事西到兰州,躲过了这一劫。后来景灵有传这次灾难常家六口全死火海,岳思敏以为常可祝也走入了冥界。
财东南下
德玉泉商事尽管如火如荼,但开设票号几十年了,依然不能和其他大的票号同坐一室,这也是老东家在世时一直困扰的事情。
平遥蔚长厚号范世玉为江西都司姜恩寿垫支白银受到处罚,不久,姜恩寿升任汉口将军,范世玉对平遥总号的处罚一直不悦,因此他无心再为蔚长厚做事,不久就提出了辞职,准备克日返乡。德玉泉东家岳海润得到消息则是一阵惊喜。他认为范世玉善于结交官府,又是个经营人才,于是决定专程南下途中截迎,准备礼聘范世玉。
当时岳凯旋丧事刚过三七,岳海润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为父亲办完三七祭日,岳海润就吩咐王富壹一同出发,王富壹说:“您身体还没有康复,这点小事就不必您亲自劳神了,还是我去吧。”岳海润说:“得天下者先得人,刘备三请诸葛亮才换来了蜀国的天下,能请到范世玉是德玉泉的幸事,怎能说是小事呢?别说去一趟,就是三趟能请他来我也甘心!”王富壹说:“要不我代你去,你看如何?”岳海润说:“别说甚了,我不去,别的人是请他不来的,替我安排一下,明天你我就动身!”王富壹没有再说什么,从岳海润的卧室里走出安排南下之事。
老太爷走了,贾淑兰也感觉自己在安排了老头子后衰老了许多,整日卧病在床,岳海润修养身体的同时又忙乎起商号里的事情,岳海明为老太爷伏过三后回到了京城,岳海奎成了没有人管的主儿,到是岳思敏每日在贾淑兰身边照顾着。
老东家一死,岳家大院里的女主子们各怀心态:走就走呗,临走前也不把这家产划分清楚,这不是一锅粥吗?这三少奶奶贾燕青就这么认为。她每日无事便到西南院找二少奶奶唐舒怡聊天,她说:“嫂子啊,老太爷走了,仔细想想其实苦了我们两家,婆婆会向着咱们吗?我看不会,虽说她是我的姑姑,但她偏向的是她的儿子,这人越走越远,老大掌管了这岳家,他是不会顾着他的两个弟弟的,咱们同出一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该说的咱们必须说,该争的咱们也要争。”唐舒怡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你哥从来都不管这家务事,不是老爷去世,他能想到回家?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和他们争?”贾燕青说:“哥哥有官做,可他也得顾嫂子和孩子啊,还有他的亲弟弟,他该管也得管管,咳,嫂子不是不知,海奎要有他哥哥那样出息,我也就心安了,咳,想想将来我真不敢多想。”
新院和西南院的两位女主人在一起聊事,门外,新换的两个丫鬟薛争秀和韩娟妮在院内和岳海明的姑娘岳舂卉玩踢着毽子,别看岳舂卉才五岁,她不仅聪明伶俐,而且踢毽子的水平不亚于大人,平时她就经常和薛争秀争高低,而且还不分胜负”薛争秀说:“我们家小姐踢毽子棒着呢。韩娟妮说:“是吗?”薛争秀说:“可不,单独踢毽子我就不如她。小姐,你踢毽子,我给数着。岳舂卉笑着踢起了毽子,两位丫鬟站在一旁数了起来:“一、二……九十九、一百”薛争秀和韩娟妮数到一百,岳舂卉踢过最后一个后,将毽子攥在了右手中,韩娟妮夸奖到:“小姐真棒。”薛争秀说:“告诉你吧,我们家小姐不停能踢到二百呢。”韩娟妮说:“是吗?”岳舂卉说:“你不相信?”韩娟妮说:“信、信。你是小姐,我能不信吗?”岳舂卉说:“我是小姐你就信,哈哈……你真无知。”
三人嬉闹着,这时她俩才注意到江环在一旁站着,其实江环已经来一会儿了,他是来送日用品的,见贾燕青的丫鬟在西南院,便知主人也在,门外他依稀听到了妯娌两个的对话,便没有着急进去。
“见过总管。”韩娟妮和薛争秀向江环行过礼,江环说:“天冷了,注意小姐着凉,照顾不好,我拧了你们的头。”岳舂卉说:“你那么凶干吗,你再凶我也拧了你的头。”江环笑着说:“小姐真乖,看我这不是给你送新毽子来了吗。”岳舂卉说:“这还差不多。”
“争秀啊,你们干甚呢?”唐舒怡在屋里喊到,薛争秀答应说:“哎,没有。”江环说:“是我,江环。给小姐送东西,我和小姐在说话呢。”他说完将日用品交给了薛争秀返了回去。
偷听了西南院和新院两位少奶奶的对话,江环想:看来自己将来也应该有所打算,老太爷走了,老夫人也不会有多少时日,如今的东家又和王富壹相处甚密,这王富壹是一向和自己不和,说不定那天就不用自己做这总管了,东南院的女主人刘玉菊又瞧他不上,此时的江环仿佛感到危机将要来临。
是啊,主人换成了,确实也应该调整调整自己的脑子了。江环想。
柳家遭变
自从柳智信被抓送到官府,灵儿就多了一份牵挂。不管怎么说,柳智信是她到景灵遇到的第一人,而且对自己有恩,他为什么要当杀手,为谁所指使,新到岳府,她自然想不通,但她不相信柳智信是那样的人,他很诚实呀,而且心底是那么善良。自己刚来,自己虽然有不被人知的特殊身份,但目前毕竟是岳府里无名的丫鬟,想为柳智信揭开这不白之冤简直比登天还难。
老太爷临终前无意告诉她的秘密,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岳海润,一来岳海润当时出了意外,后岳府又忙于筹办老太爷的丧事,二来她刚来景灵的那一天,曾经向柳智信问起外公家人,当时柳智信就留住了话,自己的外公确实以前住在兴隆街,为什么就有了变故呢?外公家遭灭门是否和岳家有关?灵儿有了寻找机会揭开这祠堂里的秘密之意。她想,如果秘密和外公家无关,再告诉岳海润不迟。
岳府出了大事,柳智信是元凶。当日这消息传遍了景灵城,人们在大街小巷里窃窃私语:
“他妈的,甚人啊,真是吃谁害谁蛇蟹心,人啊,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