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腊月二十五，是四年一度的分号大掌柜团圆的日子，也是东家、掌柜伙计们分红的日子，这一年，德玉泉的每股红利达到了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五两，超过了历年的红利，就连身顶一厘的小伙计也分到了一千多两银子。各地分号的大掌柜已经陆续归来，分银过后，太阳西落，各地分号掌柜及岳家众人齐聚一堂，举杯同饮，一片欢声笑语。

点亮的灯笼装点着岳家大院，院墙上，十几个巡视护院在不停地走动着，刘一山和常可祝坐在护院墙上的小屋里，一张地桌，两个菜，二人边喝边聊着，已下去了不少酒，这时二人又聊起了女人。

“都是空想，来咱们光棍俩接着喝。”刘一山随意说着端起了酒，常可祝也笑着举起了酒杯说：“祝愿你早日找到知己。”

酒喝的多了，话也就多了，常可祝问起了刘一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刘一山告诉他，他喜欢灵儿这样的女人，聪明漂亮不张扬，还说他就是为她而来。

“为她而来？”常可祝纳闷地问。

“怎么，你、你不相信？”刘一山酒喝的有点多了，他结巴着说。

常可祝虽然也喝的不少，但还算清醒，听刘一山说自己是冲灵儿而来，他有点吃惊，便问道：“一直没有问你，你以前是？”

刘一山确实有点多了，他说：“你，你想套我话？哈哈，就不告诉你，反正，我是为保护她而来。”

刘一山越说越得意，神秘地对常可祝说灵儿来自皇宫，常可祝笑了，他说：“看来你真的是喝多了。”

大院内，掌柜们也在聚餐。席间，岳海润恭敬地为范世玉酌酒，范世玉不自然地说：“您这样，让我……”岳海润说：“今年德玉泉能有如此成绩，你是首功，我这个东家向你这个功臣敬酒一杯，这第一杯是奖励酒，附带本年一股分红奖银，如果你对奖励有意见可以不喝。”

奖励一股分红奖银，那可是诱人的一万多两银子，众人齐声“哟”着，乔遥喊着：“范掌柜喝是不喝，不喝我们替你喝了，这可是一杯万两啊。”乔遥说后，其他人也喊：“范掌柜喝是不喝？”范世玉笑着高兴地接过了岳海润手中的酒杯说：“来德玉泉前，我范世玉原本是排挤之人，承蒙东家厚爱，我范世玉才有施展拳脚之日，这酒我喝了。”说着范世玉一饮而尽。

宴请进入了高潮，岳海润又单独敬了乔遥一杯酒，乔遥开玩笑问：“东家，我这杯酒有没有附带银子？”岳海润笑着说：“怎么，没有附带得就不喝了？”乔遥边喝边笑着说：“东家说哪里去了，东家的敬酒岂是银子能买来的，说句实话，乔遥无功无劳，东家敬酒乔某是受之有愧。”岳海润笑着说：“你别得意过早，我这酒不是敬酒，而是请酒。”乔遥一听笑着说：“还没有问清甚酒就喝了，完了，我上东家的当了。”岳海润说：“既然酒喝了你就不要推脱，总号王掌柜走后这大掌柜的位置一直空缺，我考虑再三，这大掌柜的位置也只有你乔遥做合适了。”乔遥说：“哟，一不小心喝了这么一杯酒，事先没有准备，见笑了。不过乔遥还是感谢东家提拔。”岳海润说：“那你是不愿意做这大掌柜了？”乔遥笑着说：“这酒都喝了，是不是想不做都不行了？”岳海润说：“这可真是乔遥嘴啊，怎么说都是他的理，好，那就一言为定！”乔遥说：“好！来年咱也争取拿东家一万奖银！”岳海润说：“好啊！这就看你的成绩了，我希望看到的就是这个！”众人听到东家要提乔遥要做总号大掌柜，纷纷表示祝贺，宴席一派热闹。

宴席一直持续到夜半方才结束。

次日，岳海润将乔遥约到书房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的交谈，乔遥建议他到总号后起用刘玉虎接任大同分号大掌柜，听到再次起用刘玉虎，岳海润很是不快，乔遥说：“我知道，您不愿意提刘玉虎，但我认为，德玉泉用人是对事，北面局势不很乐观，因此大同那边更需要一个得力的掌柜，我和刘玉虎交过心，其实他也很矛盾，如果东家不计前嫌，他说他还是想继续为德玉泉做这大掌柜。”岳海润沉思了一会说：“怎么，你又当说客？”乔遥笑着说：“甚说客，我是为了德玉泉，希望东家能再给刘玉虎一个机会。”岳海润说：“甚人都可以，唯独刘玉虎不行！以后你给我少提这个人！”乔遥说：“如果让我做总号大掌柜，我还是坚持用刘玉虎！否则我宁可不做这个大掌柜。”岳海润说：“你是要挟我？”乔遥说：“不是，东家误会了。”岳海润说：“既然这样，我暂时收回聘你做大掌柜的决定。”乔遥说：“一切听从东家安排。”

二人不欢而散，这样岳海润准备聘请乔遥做总号大掌柜因刘玉虎搁置下来，为一个刘玉虎放弃了诸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德玉泉众多人不予理解。这样总号大掌柜由二掌柜王久祥接任。

丙午年间

春节过后，众掌柜陆续返回各分号，此时刘一山也得到了回京城的密令，临行前他先和灵儿辞行。刘一山说：“有你舅舅在这里，我走的也就放心，有机会我会到这里看望你的。”灵儿问：“你知道常可祝是我舅舅？”刘一山笑着说：“知道。再，还有江环，其实他和常家有着千丝万屡的关系，这谜底还待揭开，你安排调查凶手之事，目前稍有眉目，常可祝会依旧进行。以后需要我做什么书信于我好了。”

刘一山早晚要离开岳家大院，这一点灵儿知道，她说：“皇命难违，感谢你这段时日照顾，回去后代我转达对老佛爷和李总管的问候，还有，岳家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以后你需要灵儿做什么，也请开口直言。”刘一山笑着说：“我说过，只因岳家有你，以后就别提这些了。”

刘一山要走，灵儿吩咐江环设宴为其浅行，晚上江环约了常可祝和刘一山小聚，三人痛饮。来到景灵近一年，刘一山确实喜欢上了灵儿，也许酒喝的多了，刘一山将自己喜欢灵儿说了出来，当江环问到刘一山以后打算，刘一山说要回京城。

常可祝听后笑着说：“刘兄今日是喝的多了，不过说实话，你我相处时日不长，但你之侠义之心我能感触。”刘一山说：“我没有喝多，别说什么侠义，说实话，都是为了灵儿，你也一样，总管也一样，有些事情呢，只可意会。”江环笑着说：“看来老小弟没有喝多嘛。”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刘一山次日离开了景灵，江环备了马车，临行前刘一山说：“我走了，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多言了。”江环说：“尽管放心，我心中有数。”刘一山说：“有数就好，……”江环并不知道灵儿的确实情况，但他知道灵儿有通天本领，望着远走的马车，江环想：莫非夫人……

他猜测到了皇上，他倒吸了口凉气。

丙午年春，三爷如愿地考上了山西备武堂，同考的阎百川也如愿走进了殿堂，二人入堂后，结拜为弟兄。岳海润也在元宵过后到大同小住半月。

这一年夏，灵儿生下了一子，取名岳致方。岳家有后了，老夫人欣喜，岳海润愉悦，岳致方百日那天，岳府为小少爷举行了盛大的百日宴席，为小少爷做完百日，岳海润再到大同。

秋，岳海润又到大同，说是生意之事，其实是为了面见何银萍，这次岳海润到大同，乔遥再次提出了起用刘玉虎，但还是遭到了岳海润的拒绝，而岳海润心胸狭窄也让乔遥感到心灰意冷。

为了一个刘玉虎放弃了总号大掌柜，乔遥的事情在商界无人不知，本来乔遥在西帮商界就有声誉，这一年，榆次常家三次聘请乔遥，乔遥婉言拒绝，祁县合盛元新任大掌柜王富壹也出面聘请乔遥。乔遥说，他不想背离德玉泉。

又是一年春来到。初春，岳海润如愿地将何银萍接进了岳府。

何银萍被纳为二房不久，岳海润就渐渐地冷落灵儿，灵儿偷偷落泪，江环看后计上心来。

也算何银萍命苦，到岳家不到一年忽然精神失常，整日外跑，终于有一天跑出岳家大院再未归来。

岳海润伤心欲绝，多次派人外出寻找，一日岳海润到街头偶遇一乞讨女子，那形态、相貌简直和何银萍相似至极，问后才知那女子丈夫忽然病逝，无钱安葬这才出来乞讨。

那女子说她叫曹嘉茹，二十岁，祖籍河南，随夫从河南乞讨而来，丈夫本来体弱，路途又染疾病，看到她貌似何银萍，岳海润随将她带进了岳府并吩咐江环出银子厚葬其夫。曹嘉茹叩头谢恩，并说安葬丈夫后希望留在岳府报恩。岳海润点头同意。

曹嘉茹安葬了丈夫后不几日就走进了岳府，江环将其安排在厨房做事。

一日，灵儿外出到晋祠进香，岳海润晚上有看书的习惯，曹嘉茹端着茶水送到了书房，岳海润说：“坐吧，我们随便聊一会儿。”曹嘉茹坐了下来，还未等岳海润再次开口，曹嘉茹就说：“有句话我想给你说，你能不怪我吗？”岳海润说：“可以啊！”曹嘉茹说：“我，我能把我给你吗？……羞死人了，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岳海润走到曹嘉茹的身边，紧紧地将她抱到了炕头上。

这曹嘉茹生性的放荡，一躺在炕上就显得贪婪急迫，那丰满的身体和鼓胀的乳房紧紧地贴靠着岳海润，当他紧抱着她的时候，她显得是那么的如痴如醉般沉迷。

这一夜，曹嘉茹留到了书房，岳海润抱着这个丰满风韵的曹嘉茹一夜无眠，而书房发生的这一切，没有瞒住消息灵通的总管江环。

灵儿刚刚摆脱何银萍的阴影还未心静，她从晋祠回来，岳海润就做出了接纳曹嘉茹为妾的决定，自古富家男人三妻四妾，何况岳家又是大户中的大户，灵儿虽然心里虽然不悦，但也不敢当面拒绝。

曹嘉茹的出现，何银萍的影子渐渐地在岳海润的脑子里流逝淡忘，曹嘉茹很是乖巧，和何银萍不同，每当岳海润在她住处她总是规劝岳海润不要冷落了太太，这更让岳海润欢心。曹嘉茹知道岳海润会把这话带给灵儿，而自己也不时地找着借口和灵儿接近。

日子在平稳而过。

京城之行

光绪三十年中秋。

京城的老佛爷忽然想起了灵儿，她对李莲英说：“有几年没见灵儿丫头了吧。”李莲英说：“是的，老佛爷您日里万机还惦记着下人，真让奴才铭心感动！”慈禧说：“在我眼里啊，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李莲英说：“明日我就传话让她回来见您！说实话，灵儿乖巧，我还真有点想她呢！”慈禧说：“是乖巧，在我眼里啊，她就像我的闺女一样！传我的旨，就让她回娘家一趟！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那丫头想我不？”慈禧聊着就进入了梦乡。

老佛爷想念灵儿，李莲英不敢怠慢，次日就命刘一山赴晋传旨。

身着五品官府的刘一山来了景灵，走到了兴隆街岳家大院门前，大门护卫急忙跑回通报。岳海润正和江环在书房说话，护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江环正要骂其鲁莽，那护卫说：“刘一山拳师回来了！”江环问：“出甚事了？”护卫说：“没，没，刘拳师身着五品官府，好是威风！”江环问：“他人呢？”护卫说：“在大门外。”岳海润问：“甚，刘一山身着五品官服？”护卫说：“是的，他人在大门外等候。”江环对护卫说：“先出去通报，东家马上出来迎接。”护卫跑了出去，岳海润纳闷地问：“刘一山何时成的朝廷命官？”江环说：“不清楚，他身着官服而来，我们就必须隆重相迎。”岳海润点着头说：“咱们出去！”和江环一块急忙向大门外走去。

大门外的刘一山环视着这熟悉的大院四周，心里却惦记着灵儿，在他心里灵儿是一个完美的女人，让他尊敬，让他爱慕，虽然自己早到成家之年，但却没有成家之意。

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个女人，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尽管这是一种飘渺的爱，他还是把这份爱留在了自己的心里。

在京城，在皇宫，孤独的时候他会常常回忆在大漠，在古老的长城脚下，在杀虎堡，在黄沙落处，在西风古道中，他陪伴着灵儿凝视着在狂风中颤动的杀虎口，领路那秦王霸气、汉唐雄风、突厥落马、契丹溃军、蒙古东征、康熙西进之民族争战与交融，听灵儿讲述康熙爷西行凯旋，在这里大宴平叛功臣，挥毫改杀胡口故事，看那如浪的人潮，听那悦耳的驼铃、长啸的马嘶、不息的叫卖，却朦胧而又清晰。“我来就是为你增加一份安全。”当年他对灵儿说的这句话他曾经无数次萦绕回忆。

是上天派我来保护她的。他曾经无数次这么想。

“刘大人好！”岳海润说着和江环一起走了出来，刘一山拱手道：“东家好！夫人呢？”

刘一山问灵儿，岳海润心里有点不悦，刘一山似乎透过眼神体会到了岳海润的心境，刘一山直言道：“我来是面见夫人的！”

岳海润吃了一惊，眼前曾经的护卫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但碍于刘一山身着五品官服，他强颜一笑说：“大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