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种银子,贾继英想到了灵儿,他说:“听你妈说,你不乐意娶那个叫灵儿的丫头?”岳海润说:“一个丫头值得舅舅说话?”贾继英说:“那要看是甚样的丫头了,除非你不相信舅舅的眼光,听舅舅的话,按你妈说的,就娶了这个丫头吧,你常年在外,有一个贤惠的媳妇照顾着你妈,照顾着家庭多好?娶大家闺秀是你妈照顾她,还是她能照顾你妈和这个家?况且话说回来了,这个丫头确实很聪明,不是一般女子都能有的修养,娶了她,对你、对德玉泉都会有所影响的!”
对于灵儿,岳海润确实没有过多放在心上,但贾继英也赞赏她,到让岳海润奇怪了。他说:“好吧,我考虑一下。”贾继英说:“还考虑甚,莫非你看上别人家的姑娘了?”岳海润笑着说:“看来甚都瞒不了舅舅。”贾继英笑着说:“这没甚,其实,如果你另有喜欢,不妨把她们都娶进来,一来岳家有这个条件,二来也了却了你妈的心愿,有甚不可?但话说回来了,大小你心里要有个数,要以大局为重,多听长辈的话没有坏处!”
贾继英的话似乎提醒了岳海润,他想:真是的,把两个人都娶来不就两全其美了吗?但先娶哪一个呢?他还真有些做难了。
叔叔来了,贾燕青又告了岳海奎一状,还是说他不思进取,整天跑东跑西乱交朋友。听侄女说,近日他又和虎头山的土匪交上了朋友,贾继英大为恼火。而此时的岳海奎确实在虎头山上。
岳海奎是贾继英来之前上的虎头山,本来晚上准备回来,却因酒醉,眭福禄和白存喜将他留了下来,次日又在虎头山呆了一天,贾继英本想等他回来好好教训一番,却因事务缠身,临走前告诉岳海润好好管教,给他一些事做,并让岳海润转告他回来后到一趟祁县。
游走晋祠
农历七月初,老夫人忽然提出要出去走走,她选择的地方是太原的晋祠。老夫人要出去,自然灵儿也随同伺候,为保护老夫人的安全,江环安排刚刚被提拨的护院拳师刘一山随行保护。这次岳海奎也陪着到了晋祠。
晋祠位于太原西南郊五十里处的悬瓮山麓,晋水源头。老夫人一行达到后先在旅店安顿下来,灵儿虽是太原人,但亲临还是第一次。
小时侯听过父亲讲晋祠的故事,也喜欢李白的“晋祠流水如碧玉”、“微波龙鳞莎草绿”的诗文,所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听父亲讲过,晋祠有三绝,一绝是宋塑侍女。在圣母殿里围绕着邑姜凤冠霞帔的坐像,有四十四尊宋代侍女塑像,塑像精致、细腻,身体的丰满俊美,脸形的清秀圆润,神态婉约自然,四十四尊四十四个样子,有的像在沉思,有的像在凝视,有的像在缓歌徐吟,有的像在低声细语,还有的微笑,不同的衣裳,不同的服饰,不一样的颜色,一切都那样逼真。近看之,仿佛能听见她们在说笑,感触到她们呼吸;二绝是古柏齐年。传说是西周初年栽两株柏树,因为同样古老,所以叫齐年柏,有一株在道光年间被砍伐了,剩下的一株,横卧如虬龙斜倚在擎天柏上,披覆在圣母殿左侧。另有一株长龄柏,传说是东周时候栽的;三绝就是难老泉。难老泉的来历,曾经有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传说在晋祠北边二十里地的金胜村,有一个姓柳的姑娘,嫁给了晋祠所在地的古唐树。她婆婆虐待她,一直不让她回娘家,每天都叫她担水。水源离家很远,一天只能担一趟。婆婆又有一种脾气,只喝身前一桶的水,故意增加担水的困难,不许换肩,折磨她。有一天,柳氏担水走到半路上,遇到一个牵马的老人,要用她担的水饮马。老人满脸风尘,看样子是远路来的,柳氏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把后一桶水送给了马。可是马仿佛渴极了,喝完后一桶水连前一桶水也喝了。这使柳氏很为难:再担一趟吧,看看天色将晚,往返已经来不及了;不担吧,挑着空桶回家。一定要挨婆婆的辱骂。正在踌躇的时候,老人就给了柳氏一根马鞭,叫她带回家去,只要把马鞭在瓮里抽一下,水就会自然涌出,涨得满瓮。转眼老人和马都不见了,柳氏提心吊胆地回家,试试办法,果然应验,以后她就再也不担水了。婆婆见柳氏很久不担水,可是瓮里却总是满的,很奇怪,叫小姑去看,发现了抽鞭的秘密。又有一天,婆婆破天荒允许柳氏回娘家,小姑拿马鞭在瓮里乱抽一阵,水就汹涌喷出,溢流不止,小姑慌了,立刻跑到金胜村找柳氏,柳氏正梳头,没等梳完,就急忙把一绺头发往嘴里一咬,一气跑回古唐村,什么话没说,一下就坐在瓮上。从此,水从柳氏身下源源不断地流出,流了千年万年,这就是难老泉。
在晋祠还未游走,灵儿就为岳海奎和刘一山等人讲述着从父亲那里听来的典故。
老夫人听着灵儿讲述,接上了话题说:“三晋之胜,以晋阳为最,而晋阳之胜,全在晋祠。你这丫头,知道的还真不少。”灵儿笑着说:“呵呵,小时侯听父亲讲的。”岳海奎说:“听听故事就足以吸引了,这里还有甚?也说来听听。”灵儿说:“其实,我也就知道这些。”老夫人说:“晋祠是为纪念第一代晋君叔虞,在晋水源头修建了叔虞祠,宋代改祭祀唐叔虞之母邑姜,也就是圣母殿的来历。”
住在晋祠,聊着晋祠里的故事,众人陪着贾淑兰在这里住了三日,临行前贾淑兰再次拜见了法空和尚张普敏,她说:“岳家出了不少事,我这次来一是祈求圣母保佑岳家平安,二是请大师为犬子择个吉日成婚。”法空和尚说:“东家娶的就是你身边那位丫头吧。”贾淑兰说:“大师慧眼。”法空和尚笑着说:“善哉,善哉,一切为缘。”
贾淑兰将岳海润的时辰八字告诉了法空和尚,问起灵儿的生辰,灵儿实言相告,法空和尚听后吃惊地说:“阿弥托佛,果然如此!”灵儿问:“大师说什么?”法空和尚说:“命中所有,缘来缘去,人生百味,一切为缘。施主是贵人之相,日后自然便知。”灵儿笑着说:“大师取笑我了,我一个丫头之命何能说贵?不过呢,有幸能陪伴着老夫人,不,是我娘,也就是灵儿的福气了。”贾淑兰笑着说:“瞧我这丫头的嘴。”灵儿说:“本来就是嘛,您就是贵人,在您身边能不粘点您的福气?”
法空和尚提起灵儿的面相,老夫人来精神了,她对灵儿说:“你下去吧,我和大师说句话。”灵儿会意下去,老夫人对法空和尚说:“你给我好好说一下这个丫头。”法空和尚说:“老夫人的眼光不错,此女乃上上之选,不仅贤惠,而且聪明,将来东家诸多事情还需她来辅佐,下月十六月圆之日是黄道吉日,可安排这一日为令郎成婚。”老夫人点着头。
老夫人和法空和尚在叙,灵儿在圣母殿南面的难老泉亭坐了下来,目视着从亭下石洞中滚滚流出的晶莹透明泉水,盯着水中那浓翠的长生萍和在阳光的映照下的水底五色斑澜的石子,心也随之荡漾。
红妆欲醉宜斜日,百尺清潭写翠娥。李白的诗不禁让她浮想联翩。
听人说过,女人生来是要嫁人的,有一个家,就有了一个归宿,嫁鸡随鸡,富贵自然是人人所向,老夫人要让自己嫁给东家,自然是可遇不可求。自己喜欢东家吗?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谁?
她想到了乔遥。
想到乔遥,灵儿的心为之一动。对这个德玉泉最年轻的掌柜,自己还确实有点好感,他不仅聪明仁义,而且处事老道,是一个难遇之人。这时她忽然又想到了老夫人。想想自己进入岳家以来,一直受到了她的偏爱,而且还认自己为义女,自己是个丫头出身,能成正果,成为真正的主人不是众多丫头的心愿吗?
不想了,不想了。她喃喃自语着,似乎越想越感觉自己有点弱智了。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能所为之的。
“阿弥托佛。”灵儿这才惊醒过来,法空和尚笑而走过。
街头奇遇阎锡山
从晋祠返到太原,老夫人在德玉泉太原分号短暂停留。太原分号坐落于柳巷街,而这里也正是灵儿的老家所在。
对于柳巷,灵儿似乎没有太深的记忆,六岁随父进京,不过她唯一能回忆起的就是这里的柳树。因此对于柳树,灵儿还是有相当之情结的。
老夫人饭后休息,灵儿站在了门外街上的大柳树下,这时刘一山也尾随走出,灵儿说:“谢谢你一直关心,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刘一山说:“就保护你啊!”灵儿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堂堂的紫禁城护卫来保护我?哈哈。”刘一山笑着说:“怎么,不欢迎?”灵儿笑着说:“你说哪里话了,保护我一个丫头?”刘一山说:“那要看是谁的丫头了,话又说回来了,天底下有几个丫头能得太后喜欢,能和重臣同坐?也只有你呀!”灵儿笑着说:“哈哈,你这么抬举我?”刘一山说:“不是抬举,是现实。其实忘记告诉你了,我将这里的情况已经书信禀告李总管,公公说了,准我在你身边照应,我猜这也是太后的意思。”灵儿听后高兴地说:“真的?”刘一山说:“是的,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情,小姐尽管吩咐就是。”
灵儿为什么到了民间,刘一山不清楚,虽然想知道,但又不便问,他认为自己的责职就是护卫。
灵儿坐在了柳树下的石凳下,看着一株株绿柳成荫,枝条烟娜的群柳,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柳树吗?”刘一山摇了摇头,灵儿感慨地说:“当春天来临,柳树第一个吐绿报春;当秋日结束,柳叶又是最后一个守望着大地,因此我特别喜欢它那旺盛活泼的生命力。这不仅仅是我自小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缘故。”刘一山点着头说:“依赖着大地,忠诚于自然,柳树确实是这样。”
二人说着,岳海奎走了出来,灵儿问:“三哥是要出去吗?”岳海奎说:“嗯,我出去走走,顺便办一些事情。”灵儿说:“三哥路上小心。”岳海奎点着头对刘一山说:“要不陪我一趟?”刘一山看了看灵儿,灵儿说:“你陪三爷去吧,老夫人在咱们店铺休息,没有什么事,出去照顾好三爷。”岳海奎说:“呵呵,甚照顾不照顾的,给我做个伴就行!”随后岳海奎和刘一山一同走出了柳巷街,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起凤街。
起凤街,因有山西贡院而名,也引王勃《腾王阁序》中“腾蛟起凤”一词而得。十年寒窗人未知,一朝闻名天下扬。起凤街之得名,是读书人的一种良好愿望。
山西贡院,建筑辉煌,它雄踞起凤街头,面对城墙马道和坐落在城头的奎星楼,背负文瀛水,其大门三楹,前立三门四柱石牌坊,坊额“贡院”,门额“开天文运”。整个贡院分东、西名点厅,东、西大栅坊,前版楼、明远楼、四座了望楼、大公堂、吏承所、弥封所、对读所、誊录所、受卷所、衡鉴堂、藻鉴堂、东监院、抡材堂、五径房、文昌祠、提调监试馆以及东西号舍八千余座。
岳海奎问:“来过这里吗?”刘一山说:“见笑了,这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过的。”岳海奎说:“你说的倒是。”刘一山说:“三爷可进过贡院乡试?”岳海奎说:“嗯,上一次吧,不过由鸡变凤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愿的,脱胎换骨虽好,但十年寒窗累啊!不过呢,人各有志,我这个人既不喜欢经商,也不喜欢走甚仕途。”刘一山问:“那三爷喜欢?”岳海奎说:“小时候我的愿望就是学武作个将军,那时老爷子不允,经商为首,仕途次之,你想,不靠边的事情老爷子会应允我?”刘一山说:“山西不是也有备武堂吗?三爷该到那里去。”岳海奎说:“后来,老爷子看我整日无所事事,就同意我到刚开的备武堂去,可天不作美,仅开了一年的备武堂就被山西巡抚毓贤裁撤了,所以我的心愿也就落空了。”刘一山说:“现在是岑春煊做巡抚了,他和毓贤不同,说不定会恢复重开备武堂呢!”岳海奎说:“我也这么想,长毛贼为甚能在大清国如此猖狂,不就是靠兵靠枪吗?时代不同了,天下不太平,何来生意做?”刘一山说:“三爷的打算是?”岳海奎说:“后来打破了我的梦,想一想,就这样吧,就凭我在德玉泉的身股也不缺吃,不缺喝,但这又有甚意思?前两天我到祁县,听我舅舅说这备武堂还要重新开,这次到贡院就是打听一下,可这里也没有甚熟悉的人,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出来溜达溜达。”刘一山说:“这点小事情就不必三爷劳神跑去了,回头交给我就行。”岳海奎问:“你去打探?”刘一山说:“三爷是不是说我没有这个门路?”岳海奎说:“呵呵,是这么个理。”刘一山说:“不过,这需三爷破费点银子。”岳海奎笑着说:“你小子,三爷甚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好!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你尽快把消息打探出来!”刘一山说:“几十两就行。”岳海奎笑着说:“呵呵,就这点啊,三爷甚都缺,呵呵……”刘一山接话道:“哈哈,三爷就是不缺银子。”
起凤街,过往的行人不是很多,岳海奎和刘一山边走边聊,这时一老一青慌慌张张地跑过,并不时地回着头,在他们的身后有七八人拼命地追赶着,岳海奎对刘一山说了声:“走!跟上看看去!”便尾随跟跑了过去,刘一山更是机警,紧跟在了岳海奎后面。
跑出一段路,二人终于赶到,但见那一老一青已被追赶之人殴打,年老的已经打倒在地直喊求饶:“大爷,你就宽限几日,饶过我的小命吧!”
“去你娘的,你跑啊!”
“打!他妈的,跑到太原就没事了?”
众人说着骂着,手脚没有停下。那年轻人被打倒后支撑着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你们放过我爹,尽管朝我这里打!”
“两个一块收拾,弟兄门,打!”看似领头的人喊着,众人的拳头和脚雨点般地又落到了两个人身上!
“住手!”岳海奎大声喊到。
几个人算是住手了,见是两个年轻人,那位领头的人恼火地骂到:“他妈的,你他妈的吃饱撑的,管起大爷的事了?想管,连你一块开打!”说着,自己的嘴巴却被刘一山扇了个响亮。
见自己的人被打,那几人一同扑向了刘一山,还没有等他们近身,六个人已被刘一山放到地上,其余二人愣愣地待着不敢动手了。
“滚!”刘一山愤怒地喊到,那几人迅速爬了起来,骂骂咧咧地说:“有本事不要走,等着!”岳海奎拍着胸脯说:“三爷我不走,看你们能怎样!”刘一山也说:“还不滚?”那几人不敢再言,灰溜溜地走了。
路上那几个人议论着:
“今天又没把事办了,那位说三爷的是甚人?”
“不清楚,动手的那位确实身手太快。”
“怎办?”
“我一个人返回跟上,看看他们是甚人,你们回去多叫些人,我就不信这个邪,制服不了他们!”那位看似领头的人说。
几人分头去找人了,那位领头的人返了回来,却被刘一山发现,刘一山喊到:“还想找事?还不快滚!”那人话都不敢说,一溜烟跑了。
“哈哈……”岳海奎笑了。
那被打的一老一青直说谢谢,岳海奎问:“你们是哪的?为甚被他们追打?”那位年轻的说:“今日多亏遇到兄台,否则我百川难逃今日了,他日一定厚报!”那位年老的说:“我从五台逃难而来,咳!说来话长!想我子明曾经为商,却沦落到如此地步,无家可归,无饭可吃,惭愧、惭愧啊!”岳海奎说:“这样吧,我也走的累了,咱们到茶馆休息一下。”那年老的说:“不了,不了。”岳海奎说:“没事,走吧!”那年老的问:“不知恩公是?”岳海奎说:“我是景灵岳家的老三。”那年老的说:“莫非你就是堂堂有名的景灵德玉泉字号的三爷?”岳海奎笑着说:“正是。”那年老的说:“今日我算遇到贵人了。”
四人在附近茶官坐了下来,岳海奎问:“老叔曾经为商?”年老的点头叹着气,那年轻的说:“不瞒二位,我是五台人,姓阎,字百川,号龙池,曾随父在五台吉庆长学商,去年吉庆长在一次投机中惨败,因此负债,为生存来到太原。”那位年老的吞吐吱唔着说:“我、我想求恩公一件事。”岳海奎说:“不必客套。”那年老的说:“德玉泉家业盛大,能否让犬子到你们那里学徒?”岳海奎笑着说:“这也算事?哈哈,可以可以的。”那年老的扑通就跪了下来,岳海奎急忙说:“快起,快起。论年龄我和你儿子差不了多少,这点事情不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