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那年老的慢慢地站了起来,再三道谢,他告诉岳海奎,他叫阎书堂,字子明,曾经也是五台有名的富家,去年家业吉庆长倒闭,负债两千吊,父子二人被迫逃往太原躲债。那些追赶他的人正是债主所顾。

三爷领着阎家父子回到了柳巷街后,便问起了阎书堂负债情况,他问道:“就两千两银子?”阎书堂叹了一口气说:“是的,可两千吊对我来说,咳!墙倒众人推啊,过去别说两千吊,就是两万我阎书堂也不会放在心上,刚才追赶我的那帮人,是我过去的一个朋友所雇,想过去也曾恩惠于他,但人啊……”阎书堂长长地叹着气,一副无奈的样子,阎百川说:“爹,别说过去的事情了,我会为你争气的,阎书堂说:“争气就好,爹这辈子就指望你了,以后你好好在德玉泉做事,最起码也要对得起三爷。”岳海奎说:“这样吧,老这样躲着被人追打也不是个事情,既然大家遇到了,我借给你两千,把他们的债务还清,以后你再还我就是。”阎书堂说:“这叫我如何感谢?”岳海奎说:“道上行走,是谁都难免遇到磕碰,有困难了大家就拉上一把,就这样。”岳海奎说着吩咐刘一山将太原分号掌柜裴元柱叫来说:“裴掌柜,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五台吉庆长的掌柜,有点困难,以我的名义借给他两千。”裴元柱说:“这……”岳海奎见裴元柱不痛快便说:“这甚这,算我借还不行吗?”裴元柱显得有点难为地说:“三爷,这事……”说着他将岳海奎拉了出来说:“不是我不给三爷面子,我是担心这银子一但出手,怕……”岳海奎说:“我遇到了,能不管?我大哥那里我回头说清,如果他还不了就算到我的头上!好了,你也别罗嗦了。”裴元柱说:“不过,借条要有你的签字。”岳海奎说:“好好,就依你的,真球罗嗦。”

裴元柱虽然及不情愿,但又不敢不给三爷的面子,随后取了银票交给了岳海奎。

岳海奎不仅借给了阎书堂银子,而且还吩咐裴元柱将阎百川安排在店铺中学徒,然事情没有瞒过老夫人,之后将岳海奎骂了一通,大骂岳海奎是败家之子,岳海奎只是低头,不敢狡辩,但心里感觉是极度的委屈。三爷挨了老夫人的骂,阎百川是句句听在耳里,老夫人一行临走前,阎百川对岳海奎说:“三爷,您就放心,您之大恩大德阎百川会永远记在心中,容日后相报。”岳海奎笑而未答。

岳海奎之举,灵儿看在心中。其实,对于岳海奎的了解她也是片面听词,岳家的人说老三是混混,但通过这件事看,他还是蛮有仁义之心的,假如东家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处理呢?灵儿想。返回的路上,老夫人还在和灵儿唠叨着这件事:“你看看,两千两银子啊,借给一个本不认识的人,这德玉泉要是交给他,不出几年就吃河捞了!”灵儿说:“您就别生气了,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呢!”老夫人说:“能不生气吗,他也不想想,老祖宗当年走西口是怎么过来的,这个老三,简直让人生气。一天不务个正业,回去告诉海润,让他吩咐给下面,凡是老三出面借银子的,一律不准!”

阎百川在德玉泉太原分号落脚下来,由于脑子聪明勤快,又有其在老家商铺工作的经验,不多时他就在店内脱殷而出,并成为业务骨干,而阎书堂也带着岳海奎借给的银子回了老家继续做他的生意,数月后连本带息还给了德玉泉。

当年,阎书堂本是五台首富,在晋北一带享有一定的声誉,“我阎书堂又翻身了,绝境中靠的是德玉泉慷慨帮助!”阎书堂逢人便说。

婚嫁

八月十六,喜气笼罩着景灵这座气派的大院。其实自老夫人从晋祠回来后这里就开始准备了,打扫、清理、刷墙、挂灯,细微之处江环也要亲自到位检查,江环说了,不满意的不仅要受罚而且还要返工,下人们是不敢拿自己的银子开玩笑的。因此,几十人半个多月的清理维修是格外的卖力。

八月初十,清理维护结束,岳府大院已经整洁一新,岳家大院提前进入了喜气的氛围。

按乡俗,女方嫁娶不能和男方同院,根据灵儿的意思,她的闺房选择在了柳智信的家中,老夫人还让灵儿认柳氏为干娘,同时给柳家送来一千两银子为灵儿做陪嫁安排,江环特地放了柳智信的假,并安排男女人手为柳家帮忙。有了闺女,而且还和岳家结了亲家,柳氏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十三开始,岳家就热闹非凡。出嫁前两天,江环就带着一帮人敲锣打鼓往柳家送来了钗钏、首饰、衣装、酒肉等礼物,这一仪式叫做“催妆”,当地叫做“饷飧”,意为催促女方做好出嫁准备。柳家也把陪送灵儿的桌椅箱柜、衣服被褥及梳妆用具,扎上红布、贴上了大红喜字送到了岳家。

十五之夜,灵儿和柳氏在炕头上聊了一夜,三更天,江环安排的全福人就开始为灵儿上头和开脸。这全福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需要公婆、父母和丈夫俱在,儿女双全的年长妇女。上头,即改变头发式样,把辫子盘成发髻;开脸又叫开面,其实是进行美容修面,即由全福人用细丝线绞去姑娘脸上的汗毛,并修细眉毛,剪齐鬓角,以此表示少女时代的结束。

为灵儿上头,开脸完毕,已是五更天,此时东方已开始渐渐微明,厨师开始做宴请的准备。女方要宴请本族尊长和邻里乡亲,同时款待即将出嫁的女儿。民间认为,女儿一上头,就是人家的人了,娘家须以客相待,所以筵席准备的非常丰盛。

太阳刚从东山露脸,这里的宴席便提前开始了,灵儿自然安顿在宴席的首位,被宴请的邻里乡亲足足坐了十多席,他们纷纷对灵儿表示祝贺,邻居邱氏则嘱咐着她一些尊敬公婆、侍候丈夫以及处理好妯娌、姑嫂关系的道理。灵儿听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她想母亲在世的话一定也这样叮咛,看着邱氏,她仿佛看到自己母亲的影子,想想自己可怜的身世,她哭了,柳氏看着灵儿伤心的样子也跟着掉泪。

邱氏说:“媳妇哭,娘家富。有了这么个闺女,还嫁给了岳家,柳嫂您真是好福气。”邱贵堂也说:“这也是我柳哥在天保佑,菩萨才给柳家送来了如花似玉的姑娘啊!”柳氏高兴的直掉眼泪,她激动地说:“要不怎么说我就像做梦一般呢!”三人说着大笑了起来。早席完毕,灵儿回到了柳家为灵儿安排的闺房,这闺房包括柳家在内也在前一段时日进行了维修,如今的柳家院落已经是装修一新。

宴席刚刚结束,近百人的迎娶队伍就吹打着鼓乐从岳家大院走出,迎亲的人从前到后,有炮手、开道锣、开道旗,他们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提着宫灯、拿着金瓜、斧钺、朝天镫、龙虎旗等,抬着两乘花轿一路鞭炮走过了景灵的大街,一乘轿岳海润坐着,因为新娘之轿例不空行,另一乘轿坐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他就是“压轿喜倌”,自然这就是为灵儿准备的坐轿。

迎娶的队伍到后宴请就绪,迎娶队伍再加上柳家的陪送人员,以更为盛大的气势走回了岳家大院。礼仪拜堂完毕,头戴凤冠,身穿蟒袍,腰扶玉带,宛似戏台上皇后娘娘的形象的灵儿在众人的簇拥下由岳海润引领着走进了洞房。

看看座轿就知道来客,这一天,各分号掌柜基本都从异地赶回庆贺,宾客中前来贺喜的不仅有各路商家掌柜,祁县的乔家,平遥的李家,太谷的曹家,榆次的常家等等,而且还有朝廷要员也派人送来了贺礼,贾继英对老夫人说:朝廷这些人都是看着桂月亭、董福祥两位大人和自己交情的面子而来的。老夫人说,是这么个理。至于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情,恐怕连贾继英自己也具体搞不清楚,更让人不解的是西安那边还派人送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罕见玉雕百灵报春。而且还刻一句话:

百灵报喜喜中喜,

仙家之情情外情。

随同礼物的贺礼单写的是:祝福灵儿新婚之喜。

很明显,礼物是冲新娘子而来,礼帐房的范世玉纳闷地问来者所呈何人,那来者却摇头不言,范世玉说:“哦,原来您不会说话啊。”那人点了点头。看礼物,来者绝非出自一般人家,范世玉不敢怠慢,急忙派人将江环找来,江环只顾着眼睛仔细观看着这雕刻精致的玉雕,趁范世玉和江环说话,那人悄悄地走了。

“人呢?”江环问。

“刚才还在这里。哎,这人到哪了?”范世玉说。

“奇怪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礼物绝非一般人所送,人多,一定仔细看好。”江环说完从帐房走了出去,想:灵儿,不,以后应该称夫人了,来时正是皇家路过之时,时局混乱,也许是哪位王爷或者是哪位要臣将自己的姑娘安排在民间,不然的话,为甚送礼不留名呢?或者是……

江环想不出个所以然,将送礼人的简单情况吩咐丫头告诉了灵儿,自己忙着招呼客人了。

岳海润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他在仪式完毕从洞房出来后就挨桌和酒席桌前的客人敬酒,灵儿由丫头陪着待在洞房,虽然是大婚,灵儿实现了自己入主的梦想,但心却高兴不起来,自己的喜日,可自己的亲人又在哪里呢?到现在自己唯一的舅舅还没有拜见啊!

她又想到了太后。

婚宴

让岳海润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婚礼来了一个特殊人物,她就是和何文耀一同而来的何银萍。

经过一场大火,何文耀虽然损失惨重,但有岳海润资助的银子,何家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生意,听二毛说东家要在八月十六完婚,问过乔遥,果然是实,于是何文耀便做了到景灵贺喜的准备。何银萍听说后自然也吵闹着随父同去,何文耀说:“我走三日即可返回,你一个姑娘家就安心在家呆着,听话。”何银萍撒娇说:“不嘛,女儿从未出过远门,算女儿求爹爹还不行吗?”何文耀说:“你这闺女,这么大了还不听话,将来嫁人叫爹爹如何放心?”何银萍说:“就是让爹爹以后放心,女儿才想同您一块出去见见世面嘛!”何文耀说:“不行!”何银萍说:“不嘛,我就这么一个父亲,你说你一个人出去几日没有人照顾怎么办?”何文耀笑着说:“你是说你出去好照顾我?”何银萍说:“爹爹说的是。”何文耀笑着说:“我好着呢,又不是小孩需要照顾,听话,好好在家呆着。”

看父亲主意坚决,何银萍委屈地说:“爹爹不好!”说着,眼泪就挂在了眼角,何文耀笑着说:“怎么不好呢?”何银萍一副认真的样子说:“你不喜欢女儿了。”何文耀说:“这是哪和哪的事情啊,看你又要作弄为父了。”何银萍流着泪说:“那你出去就放心女儿?女儿一个人在家要是遇到坏人……就遇到坏人吧。”话到此,何银萍伤心地哭了起来,何文耀一听,哈哈大笑说:“也罢,也罢,想去你就变着法子来整你父亲,好!就让你出去走走吧。”何银萍一听父亲同意,破涕为笑高兴地说:“我说嘛,你就是我的亲爹爹。”何文耀无奈地说:“我啊,真拿我的宝贝女儿没办法,我啊,是受够你的气了,赶明日上路给你找个婆家得了,或者就干脆留在你岳家。”何银萍笑着说:“别说大话,假若女儿真要是嫁人了,你不想女儿才怪呢!”

何银萍对付父亲有她的办法,一是撒娇,二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就是何文耀说的变着法子,不过何银萍对付父亲的绝招往往出的恰到好处,既不让父亲恼火,又要用话给父亲下套,平时她要想做什么,往往能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这次何银萍父女是和乔遥一块从大同而来,于前一日到达景灵的。乔遥径直回了岳家大院,何文耀父女则在岳家安排的旅店休息一夜后,次日上午,坐着马车何银萍跟着父亲一路走进了兴隆街。

停车后,父女俩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目望着高高的院墙,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宽敞的兴隆街两边停放的一顶顶坐轿和一辆辆车马,何银萍心中感慨:这就是岳家?好气派啊!

何文耀嘱咐说:“这里都是些有名望的人,进去要懂得规矩,别给我再耍小孩子脾气。”何文耀不停地叮嘱着,何银萍笑着说:“知道了爹爹,又不是来相亲,要那么多规矩,女儿知道。”

听女儿说起相亲,何文耀心头一想:对啊,今天我就注意一下,说不定能给她遇个合适的人家,咳,这闺女嫁人也发愁啊!

“哟,这不是何掌柜?”何文耀只顾走着想事,没有理会迎面走来的李昕,何银萍拉了一下何文耀的衣襟说:“爹,看你!”何文耀这才醒悟过来说:“哦,是李掌柜,刚才看景,抱歉抱歉!”二人打过招呼,何文耀拉着何银萍迈步走进了岳家大门。

何文耀呈过礼单后由待客引领到客房喝茶休息,每个客房中坐着几个商家及家眷,何文耀和他们寒暄了起来。这时鞭炮响过,鼓声也由远而近,新娘子就要到了,何银萍和父亲及几位打过招呼后走出了客房,观看热闹。

仪式完毕,酒席开始,头戴宽边黑色硬礼帽,身穿披红马褂长袍的岳海润挨桌答谢宾客,相邻何文耀座席,他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他印在脑中的何银萍。

岳海润端着酒杯,不由地瞟了一眼眼前的何银萍,但见她:上穿蓝底花色真丝衣,下着淡绿绸缎裤,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众人见岳海润来到自己的桌前,一同站立了起来,共同道喜,何银萍眨着一双水灵的丹凤眼,对岳海润抛眉一笑,岳海润忽然感觉有点六神无主,想说什么话,脑中却全然空白,只是端着酒杯看着站立的何银萍愣神。

何银萍似乎从岳海润的表情中猜到了他的心境,她笑着说:“东家大哥今日敬酒多了,人多要少喝些的。”岳海润这才应声到:“是的、是的,喝多了、喝多了。”众人都说:“东家今日意思到即可,要少喝些。”岳海润说:“那可不行,在坐的都是远道而来为我贺喜,我不能不喝,但还要多喝两杯以示感谢!”

这一桌,坐的是大同和和包头的客人,岳海润单独和他们碰开了酒,轮到何文耀,特地和他多喝了一杯。

挨个敬完,岳海润又短起了一杯酒说:“各位远道而来,是我岳海润之荣幸,这叫酒逢朋友千杯少,以后德玉泉还要仰仗各位相与合作支持,来,借今日喜酒,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

岳海润喝着酒,眼光凝视着何银萍那落在丰满臀部上的长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之感,而何银萍则通过岳海润那多情的眼神,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我又不是你老婆!嗯,不过假如我要是嫁给他,那又会是如何呢?何银萍想过之后心在扑通扑通地直跳,羞死人了。何银萍意念之后的脸蛋更加粉红动人。

何文耀注意到了女儿的神情,他想到:哟,我的宝贝闺女哟,怎么胡思乱想哟!

何银萍不知道,另一桌子上一双贼眼不时地盯着她,那眼光似乎想穿过她的衣服直达她那白润的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