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说,我们只要不抖出元国,各退一步,他们现在也就只有吃这个哑巴亏对吧。”苏允时起身,“那个杜宛是颗好棋,缺口就从他那里开,就在今晚。”
苏允时脚没迈出门口,就被人拉住,罗煜卿看着他,目光灼灼:“我部署人马在暗处,是成是败,皆有照应。”
“嗯。”扑上去给了罗煜卿拦腰的一个抱,苏允时登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将军说过我是个刁民,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
门开了又合上,苏允时出门,带进一阵冷风,真真的风萧萧兮易水寒。
曾几何时,他以为此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放在心上,如今这一袭红衣飘飘然去了,他居然有一丝丝的后怕。
“秦光,我们带兵,一起去看看。”秦光讶然:“不到最后,我们出场岂不是打草惊蛇?”罗煜卿道:“这草早就已经打了,至于这蛇愿不愿意出来,搞不好还要在窝里伸了头咬人呢。”
秦光笑笑:“煜卿可是对那个苏允时上了心?”
罗煜卿但笑不语,换了行头,带兵出门。
第十一章
苏允时趁夜来访,自然坏了气氛。
李元明显面色不善,巴不得苏允时快点滚蛋,连一杯茶水也没上,就摆出一副识相的快走的脸。
可这世上却偏偏有人不识相的,苏允时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来传将军的话,将军为了北疆瘟疫之事甚是忧虑,要借杜大人过府商讨一二。”
“瘟疫之事,我们怀疑是水源问题。”李元侧身挡在了杜宛前面,毫不退让。
“若是水源,请问李师爷为何只有贫民得病,难道这呼伦县富户都是不喝水的吗?”苏允时义正词严的顶回去,眼睛却看向杜宛。
杜宛的下巴尖的可以削萝卜,此时正怔怔的看着他,水色的嘴唇变成了死灰色。
“那依大人看,问题出在哪里?”
“体现贫富有别,一是吃,二是穿。从这些贫民发病的情况看,问题只有出在吃上。”
“李元,我跟他们去一趟就是,兹事体大,我不能不管。”杜宛走上前,对苏允时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兄,走吧。”
快走到门口,杜宛又回头对李元交代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好好管理府上,事无巨细,必要躬亲。”
苏允时不知,李元听得出来,这分明是杜宛在告诉他,此去无回,事情他一肩扛,绝不牵扯外人。
“杜宛你等一下!”李元突然上前把他拽到了身后:“杜大人身体一向不好,府中事务都是我一手操办,我跟大人去吧!”手上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只等换下杜宛,一切好说。
“如此也好。”苏允时笑笑:“李师爷,请吧。”
“――你毒瘾缠身,坑害百姓,坏事做尽,如今还要陷害忠良?”
“――庆国和元国不能交战,交战则两败。”
“――杜宛,愿你生无所恋,死亦无憾。”
你若是死了,我如何能死而无憾?
看了看四周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杜宛要赌,赌这苏允时不是一个人来的。
若是他舍得放你一个人入这虎穴,那么也没什么可惜的,我杜宛,陪你下这个地狱。
“铮”的一声弦响,已经走到门边的苏允时听见声音微微侧身,一枚黑羽箭当即对穿透而过,洞穿了他的肩胛骨,箭头上带倒刺,苏允时身形晃了晃稳住,红衣染血,若不是看见尚在颤抖的箭身,给人一种一切安好的错觉。
暗处,有脚步轻轻,几不可闻,轻轻围上。
“杜大人这可是要……杀人灭口?”苏允时右手虚捂在胸前,嘴角缓缓流下一道鲜红,牙齿染血,勾起的嘴角扯成了一个难看的角度。
李元袖管微动,匕首就要出手。
杜宛这时一个箭步上前,附在苏允时身前,拳头一下下击在他的胃部,一面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当初涎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如今想来扳倒老子,老子今天就在这儿废了你!”
苏允时口中鲜血再也憋不住,身子向前一弓,红色的血雾终于喷出。
“叫,给我使劲的叫!”杜宛把他固定在身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手下不停,一下一下力道不减。
唇角向上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已经夹在两指间的薄刃被收入袖管,苏允时张口,声音没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黑红的血,填充着地面上的青砖缝隙。任苏允时的身子蜷在地上,杜宛一脚踏上他右肩的箭伤,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没接上,眼前一黑,身子就落入了李元的怀里。
李元的声音冷冷:“罗将军深夜带了这么一大帮人来访,有失远迎啊。”
精兵三十,皆是阮文带来的心腹之士,此时半明半融在黑夜里,手里的兵器森然的反着月光。
“知府杜宛公然反抗调查,还对本王派来的人施暴虐杀,来人,拿下!”罗煜卿眼里精光大盛,不看这一室的凌乱,似笑非笑的眼直直的盯着抱着杜宛的李元,立刻就有几个黑衣人上前。
把所有责任推到杜宛身上,将他们的调查停在表面,苏允时这样说过。
杜宛,就是能够牵扯到背后一切巨大阴谋的引线,此线一断,双方就是各退一步。
李元把杜宛护在臂弯,反手上前,赤手伸向一个黑衣人的心口,只一顿,收手,赫然掏出一颗还在颤动的心脏。手上使力,那颗心脏就血花四溅,爆裂成了小小的一坨烂肉。那个被掏了心的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心脏被捏碎,速度太快,等到掏空的胸腔里喷射出没了阻塞的血柱,方才颓然倒下。
几个人的动作具是一顿,直到带着热气的血液溅上了脸,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出击,李元带着杜宛本就行动受阻,赤手空拳也难敌兵刃,一个躲闪不及,只来得及把杜宛护在胸前,背上就挨了几刀。门外,弓箭手早已搭箭上弓,他们只要一出门,立刻就会被射成刺猬。罗煜卿冷着脸抽刀出鞘,一步步走向李元,昔日冷血战将的气势天成。
眼睛不可避免的看到他们中间艰难爬起的苏允时,眼光也没有稍作眷恋就移开了,那眼神却是渐渐染上了一丝嗜血的疯狂。
突围,如何能突围?李元拎起一个死尸身上的刀,猎豹般的眼睛悄悄的环视周围,随时准备杀出一条血路。这边却有人不怕死的摇摇晃晃站起,对他说:“李师爷要出了这门请自便,我们要的只是杜宛杜大人。”
苏允时脸上冷汗淋淋,他伸手毫不在意的一抹,手上的血在脸上留下道道血痕,煞是触目惊心。他挡在李元和杜宛身前,嘴角扯起了一个残忍的弧度:“杜宛,留或不留,你看着办。”
李元箍着杜宛的胳膊紧了紧,杜宛的话这时开口,话语却因为抑制不住的笑而微微颤抖:“我确实是坏事做尽,可偏偏这最后的一件,我也不是为了什么深明大义,真是可惜……”
话语间李元出手,身形快速移动到苏允时身前,冰凉的刀刃架上脖颈,罗煜卿厉声道:“放开他。”
罗煜卿的刀架在李元脖子上,李元则把苏允时挟持了作为人质挡在身前,两人几乎同时出手。罗煜卿是刀刃直直伸出,而李元是人质近身,出刀速度谁快谁慢,不言而喻。
“先让那些弓箭手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