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红妆 苏允时罗煜卿 2417 字 4个月前

“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哥儿,养了狗就放出来乱咬人啊,多可怜的孩子……”

苏允时剔着指甲,抬了抬眼看着一把山羊胡的郎中:“是啊,可怜到被人泼了一身的稀饭。”

老郎中愤恨的瞪了他一眼,胡子翘翘:“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穷人得病,富人倒是活得滋润。”

“得病?得什么病?”苏允时登时来了精神。

“我爹,身上已经开始长霉斑了。”小乞丐醒了,眼泪汪汪的拽着郎中的袖子。

“喂,小孩,怎么北疆有什么疫情?”

“倒也不能算疫情,穷人三三两两的发病,就是症状不同,有的是皮肤感染,有的是内部出血,官府查了,说是水的问题,这几天正在整治河流呢。”郎中捻着胡须道。

整治河流,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以上,多好的缓兵之计。苏允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可不是游旋,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伸手掏向钱袋,才发现只有两个铜板而已,苏允时的笑僵在脸上,这厢老郎中的脸就拉下来了:“我不赚穷人的钱,不过像你们这种纨绔子弟的钱,我敬谢不敏!”

苏允时过了几年舒服日子,可是当初的本事还没忘,当即赔笑脸:“郎中,我不是纨绔子弟,所以能不能欠几天再付?”

郎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斩钉截铁的道:“不行!你那扇坠儿我看就很值钱,你放这儿先押着。”

先帝御赐,见此物如见兵符,苏允时当然不能押,眼看局面就有点僵。

“没想到罗煜卿这厮就是这样对他的娈宠的啊,我还真是不敢相信呢。”

听到有人称呼自家将军为“这厮”,苏允时马上放弃了和郎中的口舌之争意欲给罗煜卿正名,甫一转脸,就看到秦光逆光而来,总是一副拉风的派头。

“原来是前攻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是后受,好久不见。”秦光脸上的戏谑不比苏允时少,一副路遇自己拔刀相向的架势。

京城,府前街秦光府上,秦琼坐在上首,品着上好的毛尖,下面跪了管家,瑟瑟发抖。

“王叔去哪儿了?”声音沉稳,多了一份定力。

下面管家早就冷汗涔涔,一个不问政事的闲散王爷府上,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回……回皇上……王爷他趁夜出游,小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轻摩挲,一圈又一圈,脱去了最后一丝稚气的脸上和秦光显出几分相似。这几天他思考过,秦光十年前就已经不问朝政,如今先是苏允时出了问题,接着秦光又出言无状不知所踪,那封先帝的私诏,果然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他和罗煜卿,什么时候出来说句话,就算没有诏书在手,也足以让朝中听风是雨,惹出事端。

稳定,他如今全靠自己,根本不想,也不愿看到这种局面发生。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秦琼惋惜的看了看这大院,“找年纪十七岁以下的男子出来,一律给我净身送进宫里当太监。”

一夜之间,秦光府上七个公子有五个被去了势,这事,自然不会走漏一点风声。

秦光,就算你逃到天边也没用,一切的可能,全部被扼杀在摇篮里,这就是――皇恩浩荡。

苏允时掏了他的钱袋,抠出几个铜板给了郎中,“老郎中,我还挺喜欢你的,所以告诉你一声,千万别买糙米吃。”

“哼――”知道了他娈童身份的老郎中更加目不斜视,仅从鼻子里出气表示不予苟同。

药瘾、贫民、疾病,这几点加上今天篱笆的突然发狂,都把事情引向一个并不单纯的结果。

“自从我养了篱笆,一直喂的,都是粮仓里那个余孝拿来施舍的糙米。”

“我连喂了它几天精米,今天它就咬上了被泼了一身粥的小乞丐,这糙米陈米,本来就只有穷人会去买,这北疆的米,早就被人下了手。”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苏允时挠头,就攀上了罗煜卿:“将军我这个人一想问题就容易失眠,失眠就容易鬼压床。这几天看到的景象蛮恐怖的,血淋淋的一片啊……”

“八成是你杀了泥巴,黑狗通灵,回魂来报复。”当着秦光的面,罗煜卿也不推拒,揽了苏允时的肩斜倚在榻上。

“那种怎么养也养不亲的畜生,一刀算是便宜了它。”苏允时活动手指,嘎吱作响。

秦光一边看着,欲言又止,清了清嗓子说道:“苏老弟今天那一刀好生利落,能不能再这里来一次,也好让我看个清楚。”

“好啊,”苏允时也不扭捏,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刃,薄刃两边开刃,苏允时不防,右手刹时开了个大口子,鲜血喷薄而出,他倒没察觉,手持刀刃眼看就要出手。

胳膊被罗煜卿拉住,这才发现,半边袖子已是鲜红一片。

“他根本连拿刀都不利索,今天八成是瞎猫碰了死耗子。”罗煜卿挑了那伤口附近的一点血尝了,昏暗的灯下朱唇点血,妖艳动人。

苏允时马上争辩,自己从小自力更生,这点打野食的本领若是没有,如何带着苏淋那个拖油瓶活下去。

秦光只是在一旁保持微笑,眉宇间闲散安逸,自然风流。

他当日挑衅秦琼,再夜奔出京。如今府里怕是已经天翻地覆,依秦琼多疑的性子,应该先是断了他这一脉一切的可能性,然后就是他,赶尽杀绝。

苏允时吸着冷气在包右手,哭丧着一张脸问:“怎么办,会不会得破伤风……”

“血流那么多,怎么可能会得?”罗煜卿拿了药膏给他,“军中专门治疗刀剑伤的,好好涂,留疤了干脆就把手剁了。”

“你说的那个令人上瘾的药,好像跟南方的罂粟很像。”秦光思索,“一吸则上瘾,一服则终身不得脱,而后身体虚弱,百病缠身……不过这北方应该不产这东西……”

“是明葵。”罗煜卿道,“大量生长在元国境内,是一种催情的马草;若是经过萃取提炼,可做镇痛药用;若是长期服用,就是比罂粟还要难戒的毒品。”

“若是北疆贫民被控制,在暴动时卖命,谁获利最大?”

“自然是元族。”

“如今问题出在米上而不是水源,若是水源整治之后还无成效,人们会怎么办?”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元国再派人放出类似君王无道天降异象之类的话,趁虚而入还师出有名。”

罗煜卿缓缓说完这句,三人沉默,半晌无话。

灯花哔剥作响,苏允时问:“按将军看来,若是此时对元国发兵,胜算有多少?”

“我方是元气未复,元国则是师出无名外加缺衣少粮,对峙可以,发兵就是两败俱伤。”弱国无外交,自古如此。

“――庆国和元国,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杜宛的话,果然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