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二爷,”守诚见他如此颓败消沉,欲言又止。

“说,”秦煜眼珠子也没转一下,冷淡道。

“方才您在秋昙房里时,冬儿姐姐回来了,失魂落魄的,我喊她她也不搭理,这么些年她从没这个样子,该不是今儿老太太训她了吧?”守诚道。

“不是老太太训了她,是我,”秦煜道。

守诚十分诧异,在伺候秦煜这事上冬儿一向极周到,七年了,秦煜从未和她红过脸。

“备些饭菜给她送去,”秦煜又吩咐。

守诚道了声是,便立即下去了。

正如冬儿了解秦煜般,秦煜也很了解冬儿,她向来矜重,脸又嫩,按理说干不出来陷害秋昙的事,怎么会?其实他想到秋昙是被陷害时便猜到是冬儿谋划的,因那时冬儿命秋昙去拿绿豆糕,他才发觉秋昙身上戴的玉佩,而冬儿与秋昙不对付,也不喜使唤她,怎会在那时命她去拿点心?显然是有意为之。

可即便想到了,秦煜也不愿信,他只想将此事遮掩过去,最好连自己也骗过去,可惜没掩住。

这时屋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绿浓过来了,她立定在檐下,声口里的欢喜几要溢出来,“二爷,秋昙醒了!”

“醒了?”秦煜激动得声颤,立即转动轮椅出屋,直往西厢房去……

翠袖和绿绮两个在床前,一声高一声低地喊秋昙。

秋昙烧糊涂了,半睁着眼,看不清眼前人是谁,便拉着翠袖的手喊妈,“妈,我屁股让老虎咬了,疼,疼死了!”

翠袖和绿绮两个对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秦煜冲进来,转着轮椅到秋昙身前,先就用手去探她的额,仍热得烫手。

秋昙便放开翠袖,抓住秦煜放在她额上的手,带着哭腔喊:“爸,我屁股疼,有老虎来咬我了!我真要疼死了,爸!”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秦煜看见她的泪,听见她喊疼,喉头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爸,我该听你的,早睡早起好好养生,这样就不会猝死,更就不会穿越到那个鬼地方,爸,我太惨了,真的,我居然做了个丫鬟伺候个变态,随打随骂,这里打死人都不负法律责任的,爸,你快带我走吧!”

这话秦煜半懂不懂,但听得出她在骂他,却也只能强忍着。

接着,秋昙便拉着他的手不放,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眼泪也不要钱似的掉。

秦煜见她落泪很是心疼,听她骂自己心里又不自在,想给她擦个眼泪又因绿绮等人在,觉着难为情,每一刻都在煎熬。

渐渐的,秋昙声音愈来愈低,脸色也愈烧得发红,似乎又要晕过去了,秦煜反握住她的手,摇她,“不能睡,你不能睡。”

“好想睡啊,好晕啊,爸,”秋昙蹙起眉头,整张脸发红发烫,却发不了汗。

秦煜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住命绿绮拧帕子给她擦脸。

他想说些话来留住她,却又不知说什么,有绿绮她们在,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憋出来一句:“秋昙,你听着,只要你挺住了,我便把那一箱子首饰都赏给你!”

“首饰?”秋昙呢喃着,似乎牵了下嘴角,渐渐便阖上眼睡了过去。

翠袖见她如此,吓得扑过来,带着哭腔不住喊她,同她说话。

秦煜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就这么溜走了,可渐渐他感觉握着的那只手愈来愈烫,忙让出位子,让绿绮为她擦身子散热。

……

不多时,张嬷嬷过来了,请秦煜去老太太处说话。

秦煜负气,回绝了。张嬷嬷怕秋昙的风寒传给秦煜,便强推他回了正屋,接着她又苦口婆心地劝了秦煜一通,大约是说老太太并非有心折磨他院里的人,只是家有家规,老太太不能不好生调理奴婢,不然府上便乱了套了。

“嬷嬷说的我都懂,祖母做什么,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了侯府,是而我时常觉着自己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这府里的一根柱子,一个摆设,我的意愿是最不要紧的,”秦煜目光空洞,冷冷道。

“二爷,”张嬷嬷还要说什么,秦煜摆手,“不必多言,明儿我自会去向祖母请罪。”

张嬷嬷见他如此决然,没话可说,只得回去复命了。

第87章 自缢

傍晚时分,秋昙的热居然退下来了,秦煜去看时,见她脸色已不如原先那般通红,心中大石落地,他叮嘱绿浓等人按时喂药,继续用冰水给她擦洗,夜里也不能懈怠,几人应了。

这时,秦煜才觉着饿,恰好此时晚饭摆上了桌,他挑了两道冬儿喜欢的菜让守诚送去她房里,接着,他便盥了手,入席用饭。

才吃了没两口,便听得右侧耳房传来踹门的声响,接着是守诚的一声吼:“冬儿姐姐!”

秦煜意识到什么,筷子一放,立即转着轮椅出门……

西厢房里守着秋昙的几个也听见了,绿浓命绿绮翠袖二人照顾秋昙,她则撩帘出屋,往冬儿房里去……

秦煜和绿浓到时,便见昏暗的屋内,冬儿一袭盛装扑倒在地,掏心掏肺地咳嗽,守诚在一旁拍着她的背,而他们身旁是翻倒的椅子,和从梁上垂下的一条白绫。

屋里只点了两支白腊,并不亮,更显得鬼气森森,绿浓吓得双腿发软,险些喊叫起来,秦煜看起来倒是淡然,眼珠子一动不动,像嵌的琉璃珠子,然而他的唇却在发颤。

冬儿的咳嗽稍稍止住了,又带出哭腔,她抬起头望向秦煜,眼中含泪,与平日淡雅素净的她全然不同,因赴死前精心装扮过,她满头珠翠,连唇色也红得耀眼,看起来十分可怖。

秦煜自己转着轮椅,缓缓进门,一双眼只盯着那白绫,声口毫无波澜,“一个二个都如此,索性我也同你们一起死了干净!”

冬儿愕然,忽直起身子扑到秦煜的轮椅上,撕心裂肺地喊:“二爷!”分明有许多话要说,到嘴边又只有这一句。

守诚和绿浓二人见此情形,也哭起来,走上前跪在秦煜身前,“二爷您保重身子,二爷您息怒!”西厢房里的绿绮和翠袖听见响动,都过来了,接着,在后院房里铺床的李妈妈也来了。

天幕渐渐由墨蓝变成漆黑,夜色愈来愈浓,挂在天边的那轮月,像一点泪痕。

半个时辰后,冬儿被众人劝转过来,在屋里用饭,秦煜虽饿,却什么也吃不下了,只一人默默坐在黑黢黢的明间儿里,守诚要点灯,他不让,守诚请他回梢间歇息,他也不答,就那么枯坐着,坐了一夜。

次日一早,秦煜梳洗过后,便过来西厢房看秋昙,她此时已散了热,人也恰好才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围着翠袖几人带着欣喜的脸,她大概记起发生了什么,一偏头,又见撩起的半幅帘子后是秦煜,她立即便要起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