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这时,老太太起身指着他的书房,道:“煜哥儿最爱读书,咱们去他书房里逛逛,”说着,一行人便跟随老太太撩帘进了书房。

郡主见一排排险峰似的书架,和摆放得密密麻麻的书籍,很吃了一惊,道:“你家二郎真是个爱书之人,相比起来,我们竟是没读过好书,见识浅的,”她随意瞥了眼,便看见排头一本《治安书》,乃前朝大学士刘德墉所著,世间独此一本,渐渐目光又移到书案上,却见放着几本医书,她不由想到秦煜的腿,又在心里可惜了一回。

老太太听郡主如此说,谦道:“都是些平常的书,哪比得上您府上的藏书丰富。”

子烨走到他书案前,饶有兴致地拿了两本翻看,安平县主却已经开始头疼,想着秦煜的藏书浩如烟海,他本人定是个爱看书的,该不会自己嫁过来之后得日日陪他看书吧?那还不如嫁给秦昭呢!

秦煜强忍着不耐烦,他一向不喜生人碰他的书,若非老太太在,他这会儿已经赶人了。

正好周氏派人来请她们用午饭,众人这才走出书房。

秦煜因腿脚不适,不去前厅用饭,子烨说仰慕秦煜已久,想留下来切磋棋艺,也不去了。

老太太没强求二人,只命秋昙好好服侍主子和客人,又叮嘱厨下炒几样新鲜的菜蔬招待,这便同郡主母女往前厅用饭去了。

她们前脚刚出院门,后脚秦煜便命守诚关窗,待窗关好便屏退了守诚和秋昙,书房里只剩下两人。

子烨半倚书案,端着那本秦煜做了批注的《盐铁论》看得入迷,突然他一拍书案,连叹三个好,两眼放光望着秦煜道:“秦二郎,我只恨没早认得你,看了你对《非鞅》《晁错》这两篇的批注我才知这世上竟有人与我有一样的想头,那日芙蓉园见你赢柳不知我便想结识你,可惜那时你急着回府,我这才托了郡主领我来拜会。”

秦煜漫不经心转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嘴角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说想与我结识,却连真名也不透露,胶东王?”

子烨诧异万分,他眉头微挑,“哗”的一声合上骨扇,朝秦煜走去,“你竟认出了我?”

当日此人还扳指时,秦煜便发觉他手上戴了个刻龙纹的翡翠扳指,今儿这人与县主同来,县主说他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可见他是皇室中人,且侯夫人和老太太都没认出他,他又自称子烨,王爷中带烨字的只有八岁便派往封地的胶东王,所以秦煜才断定是他。

胶东王今年二十有三,乃已故贤妃之子,按本朝律法,王爷弱冠之年才会被派往封地,为何胶东王小小年纪便去了封地,无人知晓,两月前他突然回京,众人只知是皇帝召见,究竟为何,也无人知晓。

第56章 心机boy

接着,胶东王向秦煜致了歉,就一本《盐铁论》同秦煜聊了起来,二人愈聊愈投机,简直相见恨晚,直到守诚请他们用饭请了三回,二人才从书房出来。

因自小长在外头,胶东王幼时便游历名山大川,友人遍地,见闻颇广。

在饭桌上,他同秦煜说了许多民间传说和趣事儿,渐渐又说到百姓,各级地方官员如何如何,秦煜虽没有真正见识过,可古今典籍读了许多,世上的事千百年来循环往复,一事通便万事通了,他总能切中要害,说出道理,如此,胶东王更对他敬佩有加,“你竟不像从未出过府门的人,倒像见识过天地,反而我走南闯北,见识还不如你。”

“王爷过谦了,”秦煜笑道。

这些年来他难得如此高兴,因腿脚不便,他只能龟缩在府里,任一群主子奴才编排,胸中抱负不得施展,也无人可言说,今日得遇胶东王这样见多识广,才学渊博之人,他便分外话多,甚至亲自为他斟了杯酒,与之共饮,胶东王也以自己的龙纹玉佩相赠,二人互引为知己。

用罢午饭,二人天南海北谈了半个时辰,便有郡主身边的奴婢过来请胶东王过去,二人惜别。

回去的路上,胶东王思虑许久,终于劝安平县主道:“文乐,我看你与那秦家二郎不配,还是另选他人吧。”

“不配,怎么不配,他是个绣花枕头?”安平县主笑道。

“他不是绣花枕头,反倒我觉他是个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他不愿娶你。”

安平县主猛地偏头,珍珠流苏“啪”的打在她脸上,她疼得捂住脸颊,正要高声质问,又唯恐郡主听见,只好咬牙切齿地轻声问:“他说的?他说他看不上本县主?”

安平县主被众星捧月般长大,还从未有谁敢公然拒绝她,便是她悍名传京城,那些公侯子弟也上赶着来,譬如秦昭,便是有不敢娶她的,也从没有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眼下这人双腿残疾,竟还来挑拣她?她咽不下这口气!

“并非他亲口所说,是我看出来的,”胶东王轻摇骨扇,慢条斯理地道。

安平县主急得脸都红了,“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临走时听几个丫鬟抱怨,说他今日熬了一缸子药,只喝小半碗,剩余的都倒在院里各处或浇竹子了,所以他院子里才药味儿浓郁,而他在明间儿的桌案上、花几上、隔子上放的那些药草,显然是今儿才拿出来的,就连书案上的医书也崭新得不像翻看过,不比另外几本,做了满满的批注,你猜这是为何?”

为何要处处提醒他是个泡在药罐子里的病人?

安平县主目光渐渐清明,她深吸了口气,双手抱胸冷哼一声道:“这人很会耍把戏嘛,原本我还有些犹豫,听你这么说我倒拿定主意了,你知道我最爱驯马了,脾性温和的小马驹我还不兴骑呢,野性难驯的我最喜欢!”

……

那边厢,老太太送走了郡主和县主,便传秋昙去万寿堂,不用说,定是要问秋昙昨夜秦煜腿疼得怎么个光景。

秋昙出院门前,秦煜忽然传她过去,教了她几句话,让她务必说给老太太听,并命她传给院里几个婆子知道。

于是,向老太太说完病情,秋昙便依言提议道:“老太太,奴婢有个想头,也不知对不对,若说错了还请您宽谅奴婢。”

“有什么话你直说,”老太太道。

“奴婢的嫂子几年前去娘家奔丧,回来后便头疼,疼得一坐起来就晕,须得日日躺着,奴婢的兄长请了好些大夫来看,各色的方子都用了,也不见效,如此挨了两个月,花出去近十两银子不说,人还折腾得不人不鬼的,后头还是我娘请了个道士,统共只花二百文,那道士在我嫂子额上点了几点,不知怎的,次日竟没事人一样了,奴婢想着,二爷该不会是上回去芙蓉园撞了邪吧,他当日回来便中暑,后头又无缘无故腿疼,要不让夫人去请一法华寺的高僧过来,做场法事,兴许能好。”

老太太双眼隐隐发亮,直直望着秋昙,“好孩子,你真同我想到一起去了,回头我便让他母亲去请,只是……二哥儿最不信神佛,到时做法事你要劝着他些,不然他暗中捣乱,法事便做了也没用。”

秋昙疑惑了,秦煜不信牛鬼蛇神么?那她还让老太太请大师来府上?

回听风院的路上她一直在思忖,秦煜这几日如此反常究竟在做什么,思来想去她终于想通了。

为何夫人来探望那日,他说那许多话来戳她的肺管子,还故意提醒她莫要告诉郡主和县主,不就是为了激怒她让她出手?县主过来了,他故意把院里弄得处处是药味儿,想必是为让郡主和县主误以为他腿疾严重,日日吃药,从而令她们歇了结亲的心思。而之所以借她的口向老太太提议请大师来做法事,且还让把这消息透露给院里的婆子们,不也是故意给周氏算计他的机会?

周氏不想他成这门婚,自己不能说,可借大师的口说出来,譬如告诉老太太秦煜之所以腿疼,是因县主克他。老太太最信神佛,她听大师如此说,自然也会动摇,如此可比秦煜说自己不愿结亲,气坏她老人家强。

秋昙现在终于看清,秦煜就是个心机boy,他自己一动不动,却能借旁人的势掀风起浪,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一切看起来竟如此自然,各方谁也没得罪,也不至于把老太太气着,便这么无波无澜地拆了这桩婚。

秋昙真想为他鼓掌,他也就是不想玩心机,不然府里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吧!天哪!他该不会连腿疼也是装的吧,不然怎会诊不出病因?

戏精,真是个戏精!

既然如此,秋昙索性推波助澜一把,她把老太太要给秦煜做法事的事儿告诉了盛妈妈,盛妈妈禀报给周氏,周氏果然如秦煜所料,这便着手收买所谓大师,借大师的口向老太太说二人的婚事有伤秦煜的运程。

第57章 折腾

今夜秦煜再“犯病”时,仍不许秋昙在跟前伺候,前两日秋昙因怕他夜里要腾挪,守诚一人挪不动,她便在檐下等着,实在困了才进来明间儿的矮榻上躺一会儿,可谓尽心尽力。现下既已猜到他是装病,秦煜再命她出去时,她便从从容容回屋睡了。

卧房内,秦煜听见她远去,心里反而不自在了。他想着,秋昙果然只是口头上爱重他,才守了两夜便不愿再守,可见前两夜也不是真心担忧,而是迫于无奈,思及此,他心里发闷,立即命守诚:“去把她喊来,让她来我房里守着。”

于是,秋昙才卸了钗环要洗漱时,便听见守诚来传话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