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的新名号薛野也是听过的。但薛野原本以为楚平既得了名声,怎么也应该稳重不少。如今再见,薛野实在是难以将人们口中的“小剑圣”与如今这个只会对着自己憨笑的楚平联系到一起。
不过,与楚平憨傻的样子不同,他那群愣头青的徒子徒孙们倒是机灵,有样学样地朝着薛野拜了拜,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洪亮:“薛师伯好。”
拜完了薛野,他们又无师自通地转向徐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战战兢兢:“师叔祖好。”徐白今非昔比,俨然已经是上清宗的第一人了。
对此,徐白倒是表现得习以为常,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今日的徐白身着一袭素白长袍,衣料如雪般纯净,袖口与衣襟处绣着银线云纹,隐隐泛着微光,仿佛将天上的云霞裁成了衣裳。腰间束着一条玉带,玉质温润,与白衣相映,更显清雅。他低头垂眸,神情淡然,眉目如画,仿佛天上的谪仙,清冷而高不可攀。微风拂过,衣袂轻扬,宛若云中鹤影,令人不敢亵渎。
对此,薛野在心中恶狠狠地怒骂徐白道:“装什么装。”
徐白如此郑重其事,自然是有缘故的伯清已逝,剑圣仲简前些年在外历练时也遭了重创,修为大损,如今不知隐退到哪个偏僻角落去了。而徐白早在一百年前便已踏入大乘期,俨然成了宗门内修为最高、辈分最尊贵的弟子。
此番回宗,徐白便是上清宗诸般事宜的主心骨,走到哪里都免不了受人围观。
而距离薛野与徐白结契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宗门内有头有脸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们这位‘师叔祖’在外有个道侣”的传闻,并且“那名道侣似乎还是当年宗门里的叛徒”。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众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所以他们大多数人都以为这些传闻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传罢了。
直到今日,徐白堂而皇之地带着薛野回了上清宗。
不少后于薛野和徐白入门的弟子们可说是哀嚎声一片。
“原来是真的,玄天剑君竟然真的有道侣了。”宗门内一片哗然,弟子们议论纷纷。
而其中更是不乏心碎不已的女弟子,咬碎银牙:“我一直以为玄天剑君是清心寡欲,却没想到他是一颗心早就给了别人。呜呜呜呜,我不活了!”
薛野对这些议论却是毫不在意。他难得回宗,自然想故地重游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打秋风”的天材地宝。毕竟,这些年他东奔西走,穷怕了。不过,薛野只能独自闲逛。他与徐白此番回宗,名义上是为了操办伯清的丧礼。作为上清宗的第一人,徐白是无法得闲的,各种大事都需要他亲自主持和定夺。
好在,有徐白坐镇,无人再敢提起薛野当年的那些黑历史。宗门内的气氛虽有些微妙,但在徐白的威严之下,倒也无人敢造次。薛野乐得清闲,背着手在宗门内四处转悠,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的光景。
上清宗的山头在外观上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有几座山峰不知何时塌了,数量同以前对不上了。薛野看得心不在焉,只觉得无趣,却不想行至一座小山头时,他竟突然被人喊住了。
“薛野!”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声音洪亮而毫不避讳。薛野抬头望去,只却见三道身影结伴而来,正朝他这边赶来。
薛野先是一愣,随后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起了那三人的面容。片刻之后,他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张山、李思和王武,这三人当年与他一同在宋邈手下当跟班,是大名鼎鼎的“狗腿三人组”。
“哟!张山,李思,王武?!”薛野见了故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与调侃,“你们还没死呢?!”
这张、李、王三人当年没少在门中为非作歹,薛野本以为他们早就因为坏事做尽又没本事,被人打死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活到今天。
“嘿嘿。”张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讪笑道,“祸害遗千年嘛。”
薛野闻言,哈哈大笑:“怎么,还在偷鸡摸狗呢?”
“没有没有,”张山连忙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现在坏事做得少了。你是不知道,如今的小辈一个个都是刺头,就算是想偷偷搞点徇私舞弊的营生,也立马就会有五六个新进弟子跳出来大喊‘天道何在’。偶尔还有些天赋异禀的,资质不输当年的徐白……”
说到“徐白”两个字时,张山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还不时用余光偷偷瞥向薛野的脸色。薛野当年与徐白的恩怨,张山也是清楚的,自然明白这话不好说得太直白。
见薛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才接着抱怨道:“唉,难呐……”
薛野见他如此颓唐,忍不住拍了拍张山的肩膀,颇有几分同情地说道:“你们也是越活越憋屈了。”
三人又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李思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适时地向薛野询问道:“倒是你,这几百年又跑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徐白给整死了呢。”
“就凭他?!”这话薛野可就不乐意听了,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我出去历练去了,没看见我的修为吗?”
说着,薛野将原本收敛着的威压骤然释放了出来,大乘期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下,吓得眼前的张、李、王三人几乎站不住脚,脸色瞬间苍白。
见他们这副模样,薛野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几百年不见,你们连这点威压都扛不住了?”
张、李、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心中却暗自惊叹薛野的修为竟已到了如此境界。
“厉害啊!”王武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当年他就是拍马屁的一把好手,如今这技艺更是炉火纯青,早已练得滴水不漏。他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与恭敬,“以后我们还要多多仰仗薛师兄了!”
说着,王武微微躬身,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张山和李思见状,连忙跟着拱手附和,脸上也堆满了笑意,仿佛薛野已然成了他们心中的顶梁柱。
马屁话谁不爱听?更何况这些话还是出自当年与自己一起鬼混的小无赖之口。薛野听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得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颇为受用的神情,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难得遇见一个有故交的大乘期大能,王武哪里能放过讨好的机会。他见薛野心情不错,赶紧趁热打铁,凑上前说道:“今日难得有缘,我们请薛师兄吃酒如何?”
“吃酒?”薛野挑了挑眉,不过语气中却听不出有多少感兴趣的意味。
只见王武神神秘秘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凑到薛野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对啊,两百年前宋思远不是死了吗?宋邈来收拾遗物的时候盘点不清楚,喊我们哥三个帮的忙。我们趁机……嘿嘿,昧下了几坛云虚醉。”
薛野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哦?”
云虚醉可是好东西,喝了不仅能舒筋活络,还能精进修为,甚至延年益寿。放眼整个修真界,这酒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寻常修士连闻一闻的机会都没有。
换了往常,薛野或许会推辞,但今日不同。怎么说也算是衣锦还乡,心情大好。况且,宋思远和宋邈这父子俩当年没少让他吃苦头,若是不趁机多喝他们两坛云虚醉,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吃亏。
这么想着,薛野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他拍了拍王武的肩膀,十分爽快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夜,上清宗的某个小山头上热闹非凡,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
月上三竿,酒过三巡。王武终于按捺不住,借着酒意开口问道:“薛师兄,你这修为到底是怎么长进的?也教教我们啊。大伙说是不是?”
李思和张山也连连附和:“是啊是啊!”
“想知道?”薛野已经有了七分醉意,醉眼迷蒙,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
“肯定想啊!”几人异口同声,眼中满是期待。
“找个道侣双修啊。”薛野懒洋洋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啊?”几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薛师兄有道侣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早几百年就有了。”薛野摆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李思的八卦之心顿时被点燃,忍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