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 / 1)

“那边酒坛子数不过来,路上颠簸,卡在关外了,你们捡得了石头吗?”这意思并不是她真的不知自家酒坛有多少,也不是真要他们捡石头,而是暗指她想瞒下告缗,从中多赚些银钱,但边防查得严,要找有门道的人帮着疏通关系才行。

“这钱赚不了。”两个脚夫听懂她的话,知难而退,“刚通的路,谁能捡得动。”

之后又来了几个人,仍是没有彩珠儿能瞧得上的。

为了少缴些赋税,通关时隐瞒告缗是河西商贾常用的手段。若是没被发现,自可大赚一笔,就算不慎被发现了,也不似从前那般要被严惩流放,最多罚上两倍的银钱赎罪。利字当头,故而许多商贾都敢于铤而走险。

彩珠儿这般招募伙计,也引得了丰泰商队那边的留意。

如今风声紧得很,若是她能以此招到靠得住的门道,哪怕多花点代价,把这样的押货伙计撬过来,他们也愿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褪色短打的青年晃荡过来,驻足在彩珠儿的招工木牌前。他腰间叮当挂着两个酒葫芦,脏污的防沙面巾掩着口鼻,只露出一双滴溜乱转的小眼,莫名透着股鬼祟的劲头,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脚夫。

彩珠儿刚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只当又是来搭讪应招的,直到他轻咳两声开口说话,她才意识到这是申屠灼准备好给那边下套了。

扮成脚夫的申屠灼油滑地说:“姊姊招人?什么路子呀?”

彩珠儿:“……”她拼命忍着才没有露出破绽,这声腻死人的“姊姊”噎得她直翻白眼,只能憋着笑回他,“酒水路子,接陌赫回来的货,两天,能走不?”

“能走,当然能走,姊姊放心,我阿卓最会伺候酒水路子了!”

“会说陌赫话吗?”彩珠儿一本正经问。

“会啊!”申屠灼叽里咕噜说了句,尾音还发飘。

“……”彩珠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姊姊姊姊,除了会喊姊姊你还会什么!”

“哎呀姊姊别生气,我陌赫话只会讲一点,但是提驽话说得很好的。”

“可我不需要你会说提驽话!我这儿是跟陌赫的酒水路子!”压了压火气,彩珠儿继续给他递话,“那边酒坛子数不过来,路上颠簸,卡在关外了,你们捡得了石头吗?”

“方才我就听他们说了,姊姊要招能捡石头的。”申屠灼道,“我要没这个本事,可不敢往身上揽这个活。”

“这么说……你有法子?”

“我没有法子,但我有人呐。”申屠灼嘿嘿笑道,手上比了比,“工钱给到这个数,姊姊你信我,保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真的假的?就凭你?”彩珠儿佯装警惕,“别是讹我的吧。”

申屠灼凑近,压低声音却故意漏了点让周围人听见:“我有个阿叔,刚被调到阳关边防当差,就管着清点货箱。不过是多几个酒坛子嘛,我去托个口信,给足了孝敬,我那阿叔稍稍松个手,那验讫的红印不就盖上去了?”

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彩珠儿不禁被说动了:“那就试试吧,把货押得妥帖了,赏钱少不了你的。若是敢诳我,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不远处的丰泰商队中,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没有贸然行动,只等着看彩珠儿这边是否真能如愿瞒下告缗,带着从陌赫接回来的酒坛子顺利入关。

两日后,他们在塔子场等到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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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混入商队

丰泰商队的东家和领队看见彩珠儿和那个叫阿卓的油滑脚夫回来了。

他们接回了五大车酒坛子,来到塔子场后,车队停下休整,彩珠儿这个东家张罗着清点货物,并给跑这趟商的伙计们结算工钱。

忙活了好一阵,就听她对自家的几个长工说:“行了,剩下的送去张掖,那边会有人接手的。”又转向临时雇来的伙计,“工钱都结完了,各回各家,散了吧。”

有两个脚夫道:“东家,我们还供了你们一头骆驼……”

彩珠儿恍然:“嗯?征骆驼的银钱还没付吗?瞧我这记性,事情太多就给忙忘了,来,拿着,这是当初说好的价吧?自家的骆驼自己牵回去啊。”

因着焉知肆和其他几个铺子的生意,萨斓商号本就是往返西境运货的老东家,只是从前彩珠儿很少亲自露面,近来她为了拓展敦煌郡的生意,一直长留此处,已成了塔子场的熟面孔。她的商队通常都走最稳妥的商道,没什么大风险,也从不苛待伙计,加上付工钱向来大方爽快,许多脚夫都抢着接她的活。

不一会儿,其他伙计都走了,唯独阿卓留了下来。

他仍是那副油滑的模样,腆着脸说:“怎么样东家,我没诳你吧?”

彩珠儿抱臂瞥着他:“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足足免了我两车酒坛子的告缗,可见你那靠山挺硬的啊。”

阿卓刮了刮鼻子,志得意满:“那可是我嫡亲的阿叔,当真管着事的!就前几天,我带一支阳玛商队运毛毡毯子,里头夹了两箱子珠宝,我让阿叔打了声招呼,城防那边压根没过眼就给放进关了。”

彩珠儿拍拍他的肩,从袖中取出一袋单独备下的赏钱,偷摸塞给他:“行,下次需要这门路的时候还找你。”

阿卓掂了掂,喜笑颜开:“好说,往后还要多多仰仗萨斓东家。”

半真半假的戏码演完,彩珠儿适时退了场。而申屠灼仍留在塔子场中,咬着个草根四下晃荡,似乎在寻觅着下一个待宰的东家。

丰泰商队的东家十分谨慎,并不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早已事先差人去边防蹲点,目睹了彩珠儿那支商队入关的全过程。这会儿人回来了,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确认了萨斓商队瞒报两车酒水告缗的情况。

他这才朝领队抬了抬下巴,示意去试探那个阿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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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领队去找阿卓搭话,问他接不接绸缎路子的“向导”,说是向导,自然也是要提供一些特殊的指引。他们开价不菲,原以为对方必定满口答应,谁知阿卓反问了他好几句,问他们是哪个商队的,运的什么货,走的哪条路,为何偏偏选中他。

领队不耐道:“拿钱办事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阿卓吐出嚼烂的草根道:“不问问怎么行,有些路子能做,有些路子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啊。像我先前那主顾,她做的正经酒水生意,无非就是撒撒手的事,要做的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盐铁生意,我和我阿叔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都说了是绸缎生意,难道还不正经吗?”领队斥道。

“正经是正经,我这不是不大熟悉你们商队么。从前我阿叔没在这肥差上,我也是刚刚做起向导脚夫,嘿嘿,瞧你们停在塔子场好几天了,还是问清楚点好。”

“嘁,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丰泰可是敦煌有名的大商号,若不是秦王给边防统统换了人,我们又有批绸缎急着送去乌须,哪里需要找你做向导。”领队摆起了架子,掀起自家货箱的一角给他看,“萨斓商队那几坛子酒算什么,我们这可是江南来的绸缎,路子走通了能捞到多少油水,你自己掂量去吧。”

“哦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阿卓瞟了眼货箱内柔滑瑰丽的布料,目露精光,连忙狗腿地巴结上,“东家莫怪,我胆子小,先前是听说萨斓的东家发工钱大方,才去顺道接个活儿,早知道有您这么粗的大腿,我还看得上那点小恩小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