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尼禄陪在他身边,这“小”家伙虽然不会讲话,但黏人得很,不管秦罗去哪儿它都屁颠颠跟着。两个月的年纪却已初具大型犬的雏形,体重足有十几公斤重,爬到秦罗腿上一会儿就压得他有点受不了,再也不让它趴自己身上了。
又过了几日,秦罗便把这一切全部抛之脑后了。
因为德罗西先生来到了米兰。
手下接到通知,把秦罗从床上薅起来,从头到脚打扮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然后一脚把他踢到了教父位于米兰的私人机库。
秦罗像个迎宾员似的站那儿尬等。
他站了半天,脚就麻了,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
飞机落地的时候像是一头钢铁巨禽,张着令人生畏的巨大双翼,音波划破苍穹,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抖,最后落于大地。
这降临的气势真适合德罗西先生,跟最终BOSS登场时一样样的。秦罗腹诽。
德罗西先生下飞机的时候就瞧见他小小的一只,盯着飞机瞧。米兰的风把他的头发都吹得跟炸毛的猫似的乱舞。
德罗西先生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歌林是个尽职尽责的副手,永远相伴老板身边。
除此之外,没有一名手下陪同。
好久不见歌林,秦罗见他走起路来依旧略有些阻塞,似乎骨裂没好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歌林先生,您的腿还好吗?……”
歌林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难得讲了个笑话:“日常行动已经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能替老爷‘收拾’小少爷了……谢谢您的关心,琴恩先生。”
一本正经的歌林老先生突如其来的幽默细胞令秦罗望尘莫及,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束手束脚地站在了歌林先生旁边。
不过他竭尽全力躲德罗西先生的小心思依旧被他拆穿,德罗西先生望着他,微微笑了笑,说:“到我这儿来。”
秦罗苦着一张脸默默地绕到了德罗西先生身侧。
德罗西先生带着他往外走,走着走着,秦罗就忍不住开口:“您要去见赛尔里昂吗?”
谁知德罗西先生却是摇了摇头,说:“不,别告诉他。”
秦罗怔了一下,“为什么?……”
“别告诉任何人我的存在,琴恩。”德罗西先生说,“包括赛尔里昂。”
幸好赛尔里昂这段时间忙得团团转,秦罗一整天不着家他可能都不知道。
晚上的时间,教父带他去吃了个晚餐,是米兰当地一家历史悠久的意式餐厅。
餐厅老板早年间好似与教父有些渊源,因此对他格外亲切,秦罗看得出来。吃完饭结账的时候,德罗西先生给了老板一笔明显不符合他身份的微薄小费,那老板也没什么意见,依旧乐呵呵地叫他下次再来。
秦罗更加确信两人之间一定有关系。
德罗西先生是故意带他来此吃饭的,秦罗不问,他也看得出来这机敏的小孩脑子里的想法滴溜溜地冒。于是在晚饭结束、送他回去的路上,德罗西先生问他:“琴恩,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这里的港口么?”
秦罗微怔,“不是因为……和海运公司的走私生意冲突吗?”
德罗西先生坐在他旁边,轻轻摇头,缓声说:“这只是次要原因罢了。原因是…我的母亲、赛尔里昂的祖母是米兰人。”
啊?
秦罗呆了。
从外表看,德罗西先生显然是北欧血统长相,完全看不出一点意大利血统。而且他突如其来提起过往,秦罗有点跟不上节奏。
歌林在驾驶座开车,从后视镜瞟了一眼两人。
德罗西先生笑说:“你是不是以为,‘黑手党’一般会继承其父的‘事业’?”
难道不是吗?秦罗的脸在车窗外倒退的流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就这样望着德罗西先生。德罗西先生也看着他,然后抬起手,抚摸秦罗的脸颊。
秦罗被他摸得有点痒,随后便听他道:“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如此,不过,我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听到“混蛋”这种粗俗的词语从德罗西先生口中冒出,秦罗被惊得不轻。“……我继承的是母亲的艺术品收藏,然后才走到今天。”
涉及到德罗西先生的隐秘往事,秦罗总觉得心跳加速,很害怕自己知道了“秘密”之后,被德罗西先生杀人灭口。
不过德罗西先生今晚好像心情不错,像是给孩子讲故事的父亲,娓娓道来:
“我的父亲有七个孩子,其中四个是和母亲生的,另三个是私生子。在我十岁之前,他还算是个好父亲,‘生意’做得很不错,也打响了一些名声。但是他犯了点‘错误’,因为贩毒被人揭发,进了监狱,在狱中染上毒瘾。母亲将他赎出来之后,他就变了,成为了疯狂、嗜赌、极端的瘾君子,从此我们这些孩子的生活就走向了深渊。”
“我父亲欠下了一屁股债之后,毒瘾发作去世了,而他们又怎么会放过他的妻子和孩子?母亲为了保护我们,死在了米兰的冬天,而她的所有收藏,也全被抢走了。”
秦罗听得呆住了,叙述完毕之后,他才从静谧到能听见引擎声的车厢里回神。
故事还没讲完,倘若断在这里的话,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教父”?于是他细声问:“……然后呢?”
德罗西先生笑了,他说:“你知道,年轻的孩子疯起来是不要命的。我的我的兄弟姐妹们杀了当时催债的所有‘打手’,赚钱,吞并放高利贷的黑帮,收回母亲了的收藏品。再然后,我谋杀了我父亲留下的所有孩子。”
包含鲜血和残酷的黑暗过往就这么被其轻轻松松地吐露出来,秦罗吓得脸色惨白,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德罗西先生看。他这回确认了,自己一定活不到明天。
但是德罗西先生好似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过往的经历已经筑成了他的血与骨、融就其灵魂,成就了今天令人闻风丧胆的“教父”。
原来他不仅比赛尔里昂早熟,还更加疯狂!更关键的是,他是杀了自己所有兄弟姐妹,“九龙夺嫡”出来的……难怪他只有赛尔里昂一个儿子。
回归港口的话题,德罗西先生轻叹一声,“我和兄弟姐妹们烧了母亲的遗体,然后让她沉入海中,这里的大海对我来说有些特殊的意义。……”
秦罗眼睛一眨,冒出了泪花,哆哆嗦嗦道:“先先先生……您、您不会是要拉我上刑场吧……”
驾驶座的歌林轻咳一声,听起来像是憋不住笑,德罗西先生也失笑,凝望着他。
“我、我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先生……我发誓!我的嘴、嘴很牢的,您不要杀我灭口哇”秦罗越想越是觉得可能,他迫不及待地开始表忠心,希望德罗西先生可以仁慈地宽恕他!
他泪眼汪汪的样子,可怜得欺负他了似的,就差把脑袋埋进自己怀里撒娇了。德罗西先生笑叹着摇头,心说这孩子胆子才丁点大,与其怀疑他泄密,不如想想他哪天被灌醉了酒,任人揉扁搓圆一顿,哇哇吐出来才比较现实。
想起灌醉酒的时候,德罗西先生的眼神就暗了暗,抚摸着秦罗寒毛直竖的后颈,捏着他的脖子往身前带。秦罗如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的鹌鹑,哆哆嗦嗦地坐到德罗西先生大腿上了,眼睛一睁,瞧见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晦暗不明地凝视着他,说:“明天我来接你,和我儿子喝的酒,也跟我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