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指停住了,他惊讶地问:“为什么要烧掉?”

计江淮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说:“因为不想让你记住我,你那时候让我去死,你忘了吗?所以我把我的照片全都烧掉了。”

爸爸整个人变得慌乱,他辩解道:“我没有说过!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计江淮没有帮他回忆过去,只是转身说:“我该回去了。”

爸爸跟在后面,他急切道:“你留个电话吧!你现在住在哪啊?过年回来吃个饭吧?”

计江淮没有自己的手机,他拒绝道:“不用了,你去买新的房子住吧,不用守在这里了。我过年会很忙,知道你健康没病我就放心了。”

计江淮觉得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意欲转身离开,爸爸急急忙忙跑回了卧室,他大喊着:“等一下!你等一下!”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爸爸双手抓着一把钞票跑出来,他把钱塞进计江淮的手里,枯朽的手指抚着计江淮的手背,他絮絮叨叨叮嘱道:“这些钱你拿着,你够不够钱用?不够再来找我要啊,你太瘦了,多吃点饭,头发记得剪,注意看路,不要再受伤了……”

爸爸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传来阵阵温度,计江淮的手心里搓着皱巴巴的现金钞票,他哽咽了一声,眼泪先一步流出来了,当年爸爸是对他恶语相向,直到现在也不承认随口说出的伤人恶言,但此时此刻,计江淮难以抵挡泪水,他上前拥抱了自己的父亲,爸爸比他想的还要瘦弱矮小,后背驼弯了腰,皮肤蜡黄松弛,怀里的老头没了威严,只剩下对儿子的不舍和懊悔,这些钱是他最真挚又笨拙的亲情表达。计江淮恨爸爸没有早点改过自新,又恨自己只被一把钱就感动得落泪,要是他们早点了解对方就好了,或许一切都不会那么漫长。

回去的路上计江淮少有地说起了爸爸的事情,印象里爸爸总是很忙碌,一周也见不到几次,所以他感受到的亲情聊胜于无,细细想来爸爸是把爱融化在无声的事物上,但那些事物太安静了,必须要很用力很有耐心才能发现。

乌以沉说:“我以为你会多待一会儿,毕竟九年没见了……”

计江淮垂下眼眸,说:“没必要,我不会原谅他当年对我做过的事情,只是现在释怀了,恨不起来了。他过他的,我过我的,这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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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提到过计江淮把自己的照片全都烧掉了(差点忘记这个设定了,幸好搜了一下……)

135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觥筹交错,烟花四起,淡黄色的屏风将其他餐桌隔开,将一片弧形全景玻璃罩住,这是独属于这一包厢的风景,无边框的落地玻璃让视野毫无遮挡,远处是海岸线,一排排路灯将私人沙滩照亮,可见人群熙熙攘攘围聚在沙滩上,一簇簇烟花从沙滩上升起,接连不断的色彩照亮夜空,遥远的海面上都能看到这样的恍如白昼。

巨大的圆形转盘桌上只坐着五个人,桌子上摆满了巨大的进口海鲜与珍贵的野生山禽,正中间是一只巨型帝王蟹,每一只蟹腿都分量十足,这是餐厅在一个月前向海外预订的顶级食材,只为在今晚登上翟高武的餐桌。

这里是翟高武新投资的餐厅,店址在一座高级海景酒店上方,餐厅有着超大型弧形落地窗,能无死角地将酒店的私人海滩一览无遗,私人海滩比公共海滩更干净,沙质也更细腻,白天看去就是一片纯净的白色。餐厅装修了大半年,在春节前三个月才终于完工,这样一间既能看到夜间海景又能享受美食的豪华餐厅,每天的餐位早就被预定满了,翟高武是提前一个月跟经理打了招呼,才换得今天晚上的惬意盛宴。翟高武还贴心地在楼下酒店预订好了房间,今晚喝了酒就可以直接住下。

翟高武和两个老婆坐在圆桌的一侧,乌以沉和计江淮坐在另一侧,餐厅内的暖气很足,大家都脱了外套,穿着薄薄的长袖吃饭。现在是春节假期,前几天大家都回老家跟父母去吃饭了,但禁不住父母的催婚,只住了几天又都回来了。翟高武是被催得最严重的,他的父母都知道他性情风流,女朋友换了又换,父母担心他惹出麻烦,便催他赶紧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翟高武也有这种意向,他决定等开春了就结婚,但人是不能同时跟两个人结婚的,所以翟高武选了Stella,Mia则会作为Stella的伴娘一同参加婚礼,等应付完亲朋好友,这两人都会成为翟高武正式的老婆。Mia和Stella没有大小老婆之分,都是翟高武的正统老婆,只是到了正式场合时,会由Stella去扮演妻子的角色,Mia则装作是翟高武的秘书。

乌以沉和计江淮听到婚礼消息之后都下意识看了一眼Mia,Mia看着比Stella年轻几岁,性格娇滴滴的,还是好玩的年纪,而Stella稳重一些,特别会照顾人,选Stella确实更能满足翟高武父母对贤妻良母的要求。

后来乌以沉悄悄问了翟高武,才知道Mia在冥塔动过切除子宫的手术,冥塔为了缩短女性奴的月经期和减少意外怀孕的风险,会对女性奴做激素绝育甚至手术破坏子宫和卵巢,这种绝育虽然延长了使用时间,但少了怀孕的能力,会让一些客人觉得性奴的功能被阉割,所以被完全绝育的女性奴还是少数的,Stella的怀孕功能就被保留着,要是以后翟高武想要孩子,那么作为妻子的Stella就可以正常怀孕、光明正大地生下孩子了。

乌以沉的父母还不知道乌以沉的性取向,但乌妈妈应该隐约有猜出来,乌以沉跟计江淮的关系有些太好了,两人相处时还会有超出朋友关系的暧昧动作,但乌妈妈没有确信自己的猜测,她宁愿相信自己儿子犯罪坐牢也不愿相信他是个同性恋,她拼命地给乌以沉找合适的女人相亲,乌以沉像去年那样跟父母吵了一架,只在父母家里待了两天就走了。

翟高武举起酒杯,对着乌以沉和计江淮说:“没想到你们竟然交往一年了!真不容易!更没想到是我先结婚了!你们随意!”

翟高武把手中的红酒干了,虽然期间乌以沉跟计江淮发生了很多事,但事到如今也无法不祝福他们,翟高武刚把空酒杯放下,Stella就帮他再倒上酒。

乌以沉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要结婚了,你不是说好从来不会被婚姻束缚的吗?”

翟高武豪爽道:“那是我年轻不懂事,现在我都快40了,也该结婚安定下来了!”

翟高武才34岁,离40还有很长很远的距离,但他都跟老婆们相处四年了,而且家里头催得很紧,甚至要打听Mia和Stella的家庭身世,翟高武不想他们刨根问底,便干脆答应了结婚。但结婚只是一个表面工程,翟高武还是跟以前一样该玩玩该乐乐,直接撇开两个老婆去冥塔玩也没关系。

翟高武对着计江淮说:“新的一年!我祝你们有新的开始!别再闹矛盾吵架了!多不容易……”

翟高武特别高兴,新投资的餐厅收益不错,婚礼临近事事忙碌,姐姐和哥哥都有升官的迹象,身边人都一切安好,翟高武是最融入这欢庆节日的。这些年来他稀里糊涂投资了很多店,全是一时兴起和跟风盲从,他那间咖啡店做了这么久也才勉强回了每个月的店铺租金和人工费,所以这间餐厅是他第一个经过深谋远虑后稳步赚钱的事业,这一间餐厅就像是翟高武从纨绔子弟到成家立业的开始。

计江淮也喝了一口酒,他刚才听到翟高武的话时,心里顿了一下,他跟乌以沉认识也有一年了,去年的除夕是他们跨越身体接触的时机,那个时候一切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谁能想到几个月之后一切都天翻地覆了。那么多的事情竟然发生在短短一年内,时间既是漫长的又是转瞬即逝的。

新年该有新开始,这几天的烟花鞭炮频繁响,整个餐厅都被海滩的烟花照耀,时下是最冷的二月,这里又靠近海,正是寒风凶狠的时候,但大家放烟花的心情没有被吹散,反而越来越浓烈了,在饭局将尽时,酒店人员在海滩中央搭起了篝火舞会,一团巨大火焰在沙滩中央生起,人群围着火焰牵起手转圈,远远望去就像在举行热闹的宗教仪式。

酒足饭饱,餐桌上还剩下一些肉食,翟高武和乌以沉都叫了服务员来打包带走给宠物吃。翟高武在送走泡泡之后就去狗舍买了一只伯恩山犬来养,巨大壮实的伯恩山像黑熊一样,一顿饭差不多是泡泡的两倍,自从养了宠物,他们出来聚餐就再也没有浪费过肉食了。

收拾好了剩菜,大家便提议去海滩放烟花,海边风大,五人都穿上了大衣,靠近篝火时火焰温暖,轰隆隆的热量扑面而来,让人感觉身心都暖洋洋的。翟高武和两个老婆都加入了篝火绕圈,他们大大方方地笑着,像别人那样踢着脚,大声唱着酒鬼的歌。

乌以沉和计江淮没有加入篝火晚会,他们对坐在一旁的沙滩椅上,玩着酒店给他们提供的烟花棒,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手间释放,噼里啪啦的燃烧滋滋作响,嘴角呼出的白雾未成形就被风吹散,微光照亮了彼此的面容,思绪在心底里也跟着一起绽放。

计江淮有些走神,他不知道自己被什么触动到了,本来应该很开心的,新的一年,新的生活,他会继续跟乌以沉在一起,但是……

他的心里一团乱麻,好像有什么东西绞着他的神志,他乱七八糟地想着,他循着听到话语往回倒,发现触动他的是翟高武说的“新的开始”。

计江淮不敢抬头看乌以沉,他重新跟着乌以沉已经有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他过得很好,日子像回到了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但总有一丝战战兢兢悬在心上,就像是空气中看不见的丝线,总让人忍不住害怕会被割伤。乌以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计江淮在心底里害怕着他,乌以沉每一次靠近都仿佛将计江淮逼上悬崖,计江淮如履薄冰,要是乌以沉真的动手打他,他可能也反抗不起来。计江淮就好像是被蹂躏过的面团,他的弹性和反抗都被蹂躏得荡然无存,他不受控制地敞开身体承受一切,就好像都是他应得的一样。

计江淮孤立无援,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乌以沉对他的逼迫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吗?还是全都是罪恶滔天无法被容忍的?

计江淮发着呆,火星弹到他手指尖了他才痛叫了一声,烟花棒失手掉在了沙子上,很快整根都燃成了灰烬。

乌以沉抬眼看了他一下,问:“你怎么在发呆?”

计江淮把烧痛的手指伸进海水桶里,冰冷的海水将他的手指冻得麻木,他说:“没什么……”

乌以沉回头看了一眼翟高武,翟高武还在远处跟老婆们嬉闹,翟高武喝得有点多了,正在大声地发着疯,两个老婆也陪他闹,三个人唱着别扭难听的歌,时不时还转圈跳交际舞。

乌以沉起身对计江淮说:“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嗯。”

海风将篝火吹斜,顶上浓烈的黑烟未成形就被吹散,计江淮听了爸爸的话,他把长头发剪了,乌以沉带他去了一间很高级的理发店,几个高级总监围着他把他从头夸到尾,最后剪出了特别适合他的发型。零碎的刘海扫着眉毛,发梢撩着眼角的痣,将计江淮衬托得特别斯文有书生气,整个人有着像玻璃一样易碎又清爽的气质。

乌以沉跟翟高武说他们要回房了,翟高武听了但好像没听懂,依旧嬉皮笑脸地唱着歌,白色的雾气凌乱了视线,他们三个身上都是浓浓的酒味,乌以沉没等他回答就转身走了。

乌以沉带计江淮回了酒店房间,翟高武预订的都是总统套间,卧室的落地窗旁还有个大浴缸,房间的暖气是中央系统控制的,即使没有插电也依旧很暖和,他们在浴缸里接了热水一起泡澡,卧室内只开着一盏床头小灯,昏暗的室内更能看见室外的烟火,泡澡让体内的酒精起效得更快,两人都疲惫地贴着对方。

计江淮靠在乌以沉的怀里,乌以沉在后面环绕着计江淮的腰,雾气氤氲,窗外的烟花色彩倒映在水面上,乌以沉把头搭在计江淮肩上,手指抚摸着计江淮的胸口,计江淮的皮肤被热水泡得丝滑柔嫩,摸起来的手感特别好。

乌以沉揉着他的乳头,指尖夹着乳粒搓弄,计江淮有些不舒服,他微微低着头,后背在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