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半，刘辉第一个回来了，他对计江淮没什么话说，一回来就去洗澡，洗完澡就瘫坐在椅子上刷短视频。

10点半的时候飞仔和亮仔才慢慢回来，飞仔一回来就扑到电脑前看计江淮刷得怎么样了，计江淮少说也自动打了30把，掉落了一大堆材料，计江淮期待地问道：“这些能卖多少钱啊？”

飞仔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没什么好东西， 便说：“都是些普通材料，卖不了多少钱的，这个紫色的稀有应该能卖出10块，也得看有没有人买。”

计江淮刷了三小时的材料才打到10块钱，这还不如老老实实去上工一小时。

计江淮问亮仔：“你们不是九点下班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飞仔抢答道：“亮仔跟女朋友约会去了，我去泡妹子了。”

计江淮惊奇道：“亮仔有女朋友？”

亮仔露出腼腆的笑容，脸上有了一丝稚嫩的羞涩，他说：“同一车间的，我追了好久的，没空拍拖，只能晚上散散步。”

飞仔贼兮兮地说：“他们周日还会出去外面玩呢，整晚都不回来的！”

计江淮能听出飞仔在暗示什么，在其他17岁少年还在学校里奋笔疾书时，亮仔已经先一步成为大人了，他跟他女朋友都是校企合作来工厂做流水线的，在看不到头的日子里能有个依靠的人是最好的，迷茫时还能在对方身上找到安全感。

点了一晚上鼠标，计江淮有些累了，他上床把床铺好准备睡觉，但对于亮仔和飞仔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他们将重复工作的烦闷和对未来的不安定感发泄在游戏上，匆匆洗完了澡就开始连麦打游戏，计江淮以为他们顶多玩到12点，毕竟明天8点就要上班的，那么最晚7点半就要醒了，但没想到他们一直玩到了凌晨一点，刘辉都忍不住睡觉了，他们还在刷着游戏，游戏里的声音和他们与队友语音聊天的声音混在一起，顿时叽里呱啦吵得不得了，但刘辉好像习惯了他们的吵闹，他一上床就能呼呼大睡，甚至打起了鼻鼾。

计江淮委婉地问他们几点睡，他们说困了才睡，可能他们也知道太晚了，便给电脑接上了耳机，但飞仔时不时在组队时爆出几句脏话来，刺耳又难听的骂声将昏昏欲睡的计江淮惊醒。

一直到凌晨两点半，飞仔和亮仔才关电脑上床睡觉，计江淮早已困得昏睡过去，突然又被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刘辉的冲水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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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厂的生产流程是在网上找的，加上我自己想象编的，可能会不准确。有知道详细的可以私信我或者在评论区告诉我，我看到了会改。

84

计江淮感觉自己睡了没多久，突然就被两阵急促的闹铃吵醒了，紧接着是铁架床“咔滋咔滋”和被子折叠的声音，计江淮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早上7:15了。

飞仔和亮仔跳下床去阳台刷牙，阳台的门发出滋啦地砖的声音，他们的动作很利落也很吵，计江淮没法装作听不见，只好也跟着起床。

阳台的水当然不是热的，计江淮只能任由冰冷的自来水刺痛牙龈，吸了冷水的毛巾像长了刺，擦得脸上的毛孔都在喊痛。等计江淮洗漱完的时候飞仔和亮仔已经结伴离开了，而刘辉还没醒，计江淮懒得叫刘辉起床，便也麻溜地走了。宿舍楼一共六层，计江淮的宿舍在四楼，早早地楼梯里就有很多跑着下楼的人了，计江淮也跟着跑下去，他下到一楼一摸口袋才发现没拿员工卡，只能赶紧又跑上楼，此时越来越多人涌下楼梯，计江淮只能贴着墙壁缓慢逆行，等他再回到宿舍的时候刘辉已经醒了，计江淮赶紧回自己座位找员工卡，他贴着地面找，然而地上只有垃圾；他又爬上床找，但翻遍了也不见踪影。按理来说他昨晚去了超市之后就把员工卡放进衣兜里的，然而衣兜里空空如也。计江淮急得直冒汗，卡里还有一百多的余额呢，要是找不到就真的没有了。

刘辉都洗漱完准备出门了，计江淮还是没有找到，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刘辉：“刘辉！没有员工卡能吃饭堂吗？”

刘辉慢慢地把鞋穿好了才回答道：“没卡吃不了，饭堂不收现金。”

计江淮一看时间已经7:40，要是再找不到卡可能要饿着肚子去上工了。计江淮赶紧求道：“我卡不见了，我能借你的卡吗？”

刘辉边走边说：“随你便。”

计江淮赶紧跟过去，此时楼梯里畅通无阻，时不时有人像陀螺一样抓着扶手飞奔下楼，等计江淮和刘辉赶到饭堂时，打饭窗口几乎全关了，剩下来的三个窗口全都排着长队，刘辉选了一条人最少的队伍，等排到他们时窗口里全是空篮子，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计江淮要了两个白馒头，刷了2块钱，打饭阿姨打包馒头只不过用了五秒钟，站在旁边等待的刘辉就已经一脸不耐烦，他抢走计江淮手里的卡，边走边说：“两块钱！你要记得还我！”

刘辉跟计江淮的上班路线不同，刘辉在运动B区，计江淮在电子C区，电子厂离饭堂比较远，计江淮只能边跑边吃，馒头是卖剩下来的，早已没有新鲜出炉的口感，计江淮没跑几步就感觉馒头皮粘在了上颚，嚼了一半的干馒头像一坨纸巾一样堵着他的喉咙，他感觉又渴又呼吸困难。

等他到达车间时已经是8:02，也不算太晚，他一进门就看到所有员工都站成三排队伍，车间主管正在一个个点名，主管看见姗姗来迟的计江淮，严厉道：“你迟到了！”

计江淮道了个歉，解释道：“员工卡不见了，找了一会儿……”

主管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大哥，眉毛很粗，皱起眉来特别严肃，计江淮赶紧站到最后一排，他把没吃完的馒头塞进衣兜里。

车间里一共有20多个员工，大部分是女生，看身形样貌应该年龄都不大，应该跟飞仔亮仔他们一样是校企合作的学生。

主管还不打算放过这个迟到的新人，他看了一眼名单本，喊道：“计江淮！上来！”

计江淮乖乖走上去，他站在主管旁边，与其他20多个员工面对面。主管大声朝其他员工说：“这是我们车间新来的员工，第一天就迟到了啊，我们车间已经算轻松的了还要迟到，你们说该怎么办！”

站在前排的女生都留着又厚又黑的长发，她们抓着手，垂着头，沉默不语。

主管见没人回答，便自问自答：“质检是整个生产过程最考验细心和耐心的一步，你晚来了就少看了一个零件，要是刚好那个零件出问题了怎么办！你负责吗？顾客收到不合格的产品怎么办！还不是要投诉我们！到时候整个车间的人都要帮你背锅！你们说是不是！”

在主管的威逼之下，有几个人发出了如蚊子般微弱的声音：“是……”

计江淮没想到只是迟到了两分钟就被说得这么严重，而且上工前五分钟都要点名的，怎么会漏看零件呢。

主管耍了威风很满意，他用笔杆敲着名单本，红白脸兼唱：“这次我放过你，下次你再迟到，不管什么理由我都要记你旷工了。”

计江淮奇怪道：“旷工是没来，我又不是没来，为什么要记旷工？”

主管咋咋呼呼道：“你晚来了是不是就是没来？！你没来就是算你旷工！”

计江淮觉得没必要跟这种人谈逻辑，便问：“那旷工跟迟到要扣钱吗？”

主管说：“迟到五次算旷工！旷工一次扣一百，但在我这里没有迟到！只有旷工！你就算旷工了也得过来继续干！你不干我就把你赶回B区！”

计江淮感觉胃里没嚼烂的白馒头在翻滚，恶心感泛上喉咙引起一阵头晕，计江淮难受地做着深呼吸。

主管用力敲着名单本，他扯起嗓子朝所有人说：“所有人记住了！上班时间是八点！哪怕你迟到了两秒钟也是迟到，以后不准跟我狡辩！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苦！你早起五分钟就不会迟到了！听到了没有！”

底下的员工参差不齐地说：“听到了……”

点完名主管就让所有人回到各自岗位上去，计江淮也跟着他们去拿防护服穿，刚走出几步，主管又在后面叫他：“喂！那个新来的！”

计江淮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回头看向主管，主管的眉毛皱得都快连在一起了。

主管说：“本来我们车间已经满员了，大把人挤破头都想来我们车间，我们车间不说是最舒服的，但起码能坐着吹空调，只要有眼睛就能干。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你给我认真点，别拖了别人的后腿，有不会的让别人教你，听明白了吗？”

计江淮点了点头，赶紧跑了。

工作流程计江淮是知道的，就是坐在传送带前扒拉几下零件看有没有破损的，这些金属零件都是机械打孔后手工组装在一起，大部分都是组装合格的，但也有少部分组装的时候出现拼接不稳和接口位错误，这些不合格的零件就要挑选出来放在一个篮子里，等班次结束后交给主管，再由主管拿去原组装车间返工。

计江淮就这么开始呆坐着，他偶尔拿起几个零件晃几下看有没有松动，没问题了又放回去，重复的动作让时间变得很漫长，工厂为了防止员工偷懒，都会要求员工把随身物品放进一个布袋子里，布袋里隔着多个小格，一人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