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舒服了。”
“啊?那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过去看看?”
“不舒服是真,有事要处理也是真。没关系,他如果实在扛不住会叫我的。”晏阑抬了下手腕,指着手表说,“他按下手机我就能收到消息。感谢科技吧,不然我真的就跟进去了。”
“算了,放过你了。”海同深叹了一声,“亓弋现在正难受着,我也确实没心情,这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清楚想明白的,不在这一宿了,明天再说吧。”
“行吧。”晏阑站起身,拍了拍海同深的肩膀,“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情也明天再说吧。”
晏阑回到卧室时,苏行正靠在床上,闭着眼睛,手里还攥着药。晏阑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上了床,把苏行挪到自己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胸口。苏行在晏阑怀里蹭了一下,哑着嗓子说:“明天我得回去一趟,有个模拟实验要我去盯。弋哥这伤怎么也得一周才能恢复工作,你留下给海哥帮忙吧。”
晏阑轻声说道:“别开车了,明天坐高铁回去,让人接你回局里。”
“嗯,订了票。”苏行安抚地捏了捏晏阑的手,“你躺下睡吧,我再靠一会儿。”
“没事,陪你。”晏阑把床头灯调暗,给苏行当了人形枕头。
另一边,海同深也把亓弋抱进了怀里。失血让亓弋原本就不算健康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上的温度也不如以前那般让人安心。亓弋被响动惊醒,睁了眼,见是海同深,便放松了警惕,继续沉入睡眠之中。
这一夜,海同深反而没怎么睡好,早上也是亓弋先醒了过来。等海同深发现身边没了温度,连忙起身时,亓弋已经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回到了卧室。
“怎么没叫我?”海同深问。
“知道你没睡好。”亓弋的动作还有些凝滞,他捂着伤口坐回到床上,“苏行一早要回平潞,晏哥去送他,他们走的时候我就醒了。太早了,就没打扰你。”
“他们几点走的?”
“不到五点。”
海同深想了想,自己最后一次看表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他们走的时候大概自己正在深度睡眠中,这房间隔音好,也难怪没听到。
“时间还早。”亓弋说,“刚六点,你要不再睡会儿吧?”
“没事,不睡了。”海同深搓了搓脸,从床上下来,很快就收拾利落,帮着亓弋换了药。
亓弋示意海同深坐到自己身边:“深哥,这样不是办法,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我大概躲不掉了。”
“没想着把你藏起来。”海同深轻拍两下亓弋的手以示安抚,“我是想保护你,但前提是你需要并且能接受这种保护。现在的情况是,你需要保护,但你肯定不能接受这种方式,所以我会尊重你的意愿。放心,挪到这里只是权宜之计,我们没有按照对方预设的方式来进行选择,这样才是打破对方行动的关键。”
“你……”
“觉得我会不讲道理地把你锁在这里不让你接触外面?”海同深刮了一下亓弋的鼻尖,“专案组还指着你给提供思路呢,我可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是吧?”
亓弋轻轻点了头:“对,你一直都很理智清醒。”
“想说说吗?”海同深问完后又立刻补充,“不想也没关系,你现在休息是第一位的。”
“没事,我伤得不重。”亓弋拉过海同深的手,二人手心相对握在一起,亓弋用拇指来回摩挲着海同深虎口到手背的位置。大概是梳理好了思路,亓弋才再一次开口:“在工厂时情况太紧急,我没来得及细想,但当时心底就有怀疑。科学的数据分析我做不出来,我凭感觉来判断,当时那个时间,那个角度,如果真的是为了射击,无论目标是你还是我,正常情况下,我都不可能看到瞄准镜的反光点。”
“你怀疑对方的目的并不是击杀或者威胁?”
“对。”亓弋继续说,“实际上半自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在大部分常规环境中都不会产生折射光,否则在战场上就会变成移动靶。那种看见镜片反光从而确认有埋伏的情况大概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亓弋手中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以前在DK身边时,我常用的枪上都带镜片,目的就是引起注意。只有我成为移动靶,才能吸引火力。我枪法准反应快,跟人对狙从来没输过,所以也只有我敢这么干。”
“你……”海同深手中加重了力度,“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嗯。”亓弋轻声说,“我知道这很危险。不过我真的没输过,你别着急。我要说的是,如果只是拿我当作目标,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完全可以做到不被发现,就算我能感觉到被瞄准,想躲开也不容易。如果是故意威胁,最常见的选择就是激光瞄准器,可对方却选择了我最熟悉的方式,也是最容易暴露自己位置的方式。”
海同深问:“那你觉得是对方自信这次对狙能赢过你,还是对方并不了解你的能力?”
“另一种可能,就是连暴露自己的位置都是设计好的。”
“那我现在要问你另一个问题,你听完之后先冷静一会儿好好想想,然后再回答我,行吗?”
亓弋看着海同深的眼睛,二人对视起来。片刻之后,亓弋出了声,却并非是同意与否,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我是真的射偏了。如果我发现反光之后立刻射击,我肯定能打中,即便不能直接打死,对方也是重伤无法挪动。但我先把你扑倒了,对方利用这个时间差进行了位置移动,我只能凭借感觉和当下出于本能的判断来射击。”
海同深抬了手,摸过亓弋胸口挂着的指尖陀螺,轻声道:“别生气,我没有不相信你。”
“我明白。你不问,别人也得问。”亓弋压着海同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深哥,其实我也是在先扑倒你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你已经成为我心里第一重要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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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卡声音响起,打断了海同深刚被勾起来的情绪,他暗骂了一句,松开亓弋的手,无奈道:“下次盯着点儿,等他跟苏行腻歪的时候咱们也去打扰。”
亓弋弯了眼角,道:“你还是脸皮薄要面子,我看晏哥就从来不在意,他私底下和苏行相处不都是旁若无人的吗?”
“他太夸张了,我可学不来。”海同深说,“不过你要是想那样的话,我也可以试试。”
“还是算了,我也脸皮薄。”
“是吗?那我可要找机会检验一下,看看你脸皮到底有多薄。”海同深在亓弋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起身向门口走去。亓弋搓了搓有些发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无法维持,他看着海同深的背影,眼中挂上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愫。
大概是见识到了亓弋的“不要命”,专案组的人默契地没有在群里同步消息,而是把所有最新进度都单独发给了海同深。到接近中午时,DNA匹配成功,现场那名持枪杀手的DNA与前一日苏行假借哮喘发作取来的况萍的DNA相吻合。有了直接证据,接下来就是布控抓捕。原本以为是稳拿把攥的抓捕任务,却没想到扑了空,而且是况萍住处和拉面店同时扑空。
“离谱!真的就离谱!”郑畅气得直拍大腿,“怎么就能跑了呢?!二十多个人盯一个拉面店,怎么就能真的跑了呢?!上午还在营业啊!我还看见况沐了!怎么就……她是属蛇的吗?直接钻地缝了?!”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人间蒸发,肯定能有痕迹留下。”宗彬斌此刻倒是还算稳得住,他分析道,“布控的组员说,上午10点39分况沐在二楼打开了窗户,10点41分出现在一层店铺内,咱们进行抓捕的时候是10点49分。这期间拉面店前门进入三名外卖员和两位顾客,没有人外出。后门也没有任何出入记录。拉面店和况萍的家以及单位的人是同时行动的,几乎没有互相通气的可能。八分钟的时间,没有从前后门出去,那就只能证明这里还有别的出入口。找吧。”
“亓支?你、你怎么来了?”宋宇涛看见亓弋出现在拉面店门口,立刻快步走上前去,“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好好休息?”
“轻伤而已。”亓弋说,“DNA比对结果出来之后你们肯定要来抓人的,这么半天没消息,我就知道是不顺利,正好我也输完血了,就让晏哥送我过来看看。你们忙,我在旁边坐着就好。”
海同深已经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挪到了亓弋身边,他从晏阑手中接过轮椅的把手,把亓弋推到了店内不碍事的地方。
“你们亓支都表演轻伤不下火线了,再不查出点儿什么来,真就对不起他了。”海同深玩笑着缓解气氛,“还行,知道坐轮椅,没直接走着过来。”
“晏哥没让。”亓弋低声说。
“就冲这个,我就得欠这阎王一顿饭。”海同深抬头看了一眼晏阑,晏阑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这毕竟是海同深的主场,所以晏阑此时就只安静地插着手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