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冷南弦已经忍住笑意,转身离去,脊梁笔挺,白衣飘飘,犹如玉树临风。

安生轻哼两声,愤愤地一掌拍在车厢上,目光所及,才发现冷南弦临去夏府之时,手里拿的医书遗落在了马车之上。她捡起来,随手翻阅,见是一本记载了咳症的手札,心里不由就是一动。

当初母亲病重,最初就是咳症的症状!后来逐渐厉害,直到咳血。

她激动地翻阅两页,顿时如获至宝,唯恐冷南弦觉察之后,返回来讨要,忙不迭地吩咐老王头一声:“王伯,我们快走!”

回到夏府,薛氏与夏紫纤仍旧还逗留在夏紫芜的屋子里,娘儿三个闷声嘁嘁喳喳地说话,见到安生回来,便立即住了口。

安生将药与剩下的银两交付给薛氏,薛氏关切地询问道:“关于你妹妹的病情,冷神医可还有什么叮嘱?”

“有的,”安生信口细声道:“冷神医说,三妹这些时日最好要忌口,饭食以清淡为主,被褥衣服经常晾晒,也最好不要外出受风,这风团一见凉风便容易复发。”

薛氏便转身对夏紫芜叮嘱道:“你看,冷神医也是这般叮嘱的,这些时日便不要四处走动,多在屋子里养着,不要见风。”

夏紫芜心里颇为懊恼,咬牙切齿地恨声道:“若是一旦让我捉了把柄,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害我,我决计不会轻饶了她。”

安生将头垂得愈加低,做贼心虚,觉得夏紫芜分明是意有所指。

薛氏微蹙了眉头:“你的猜疑也不无道理,只是,这没个凭证,捕风捉影的话还是不要乱说,免得将来伤了你与她之间的和气。”

夏紫芜冷哼一声道:“她一个要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将来回娘家还是要看我脸色呢,我不乐意将门一堵,她想进孟家门都不成!”

一旁夏紫纤轻咳一声,打断了夏紫芜的话,薛氏也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当着安生的面不要胡说八道。

安生心里已然打了一个转儿,对于夏紫芜口中所说的“她”心里有了计较。俨然,夏紫芜是在以将来孟家的女主人自居,而这要嫁出去的闺女,除了姐姐所说的那个小姑子孟静娴还能有谁?

看来夏紫芜这次孟家之行,定然是遭遇了孟静娴的揶揄,心里怀恨,并且将自己生病一事,归咎到了她的身上。

夏紫纤望着安生,眸光闪烁:“冷神医为何独独点名让姐姐相送呢?看他性子清冷,不是多么平易近人。”

安生敷衍道:“他说是有一味药材外间药铺里不好寻,所以让我跟着跑腿回了药庐。”

“冷神医想得倒是周到。”薛氏由衷赞叹一声。

夏紫纤笑吟吟地道:“二姐出马,竟然立即便将冷神医请了回来,可是好大的面子。”

薛氏也是犹疑着问:“就是呢,这冷神医看起来温润,实则清贵,如何对你看起来格外赏脸?”

安生心里暗自骂了一声,这事情果真就是受累不讨好,薛氏看着自己不顺眼,怎样都能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自己若是请不来冷南弦,少不得一顿责罚,请来了,便又疑神疑鬼。

她牵强一笑:“四妹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样本事?一去了便吃了一个闭门羹,小厮连门都不开的,还对着我一顿冷嘲热讽。后来,冷神医在院子里许是听到了我抬出父亲的名号,多少顾及情面,他便命小厮开了门。我一五一十地回禀了,说是妹妹身子不适,他二话不说,就命小厮取了药箱出来。”

夏紫纤听了安生解释,眸中竟然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来,声音里掩饰不了的激动:“那你可曾告诉他是哪个妹妹身子不适?”

安生摇头:“没有明说,呃,后来他问起了。”

原本只是无意间的一句话,竟然令情窦初开的夏紫纤顿时心如鹿撞,莫名兴奋起来。

薛氏看了她一眼:“怎么想起较真这个来了?”

夏紫纤略有慌乱地掩饰道:“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觉得他架子委实有些大。”

薛氏点点头:“但凡有点本事的人脾气都怪,这冷神医我看着,来头应该也不小。”

夏紫纤顿时就生出盎然的兴趣来:“他是什么来头,母亲知道么?”

薛氏摇摇头:“我足不出户的,哪里知道这些?就是看他那周身的气度,言谈举止,可不是小门小户的寒酸样。他身上的衣裳看起来不起眼,粗布麻衫,那是咱们不识货,听你父亲说,那可是‘一寸锦一寸金’的流云软绸。还有他今日手里提着的那个药箱,你们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吗?”

夏紫纤与夏紫芜是后来才进了夏府,见识不比安生自幼耳濡目染,皆齐齐摇头:“是什么?”

“沉香木!”

“沉香?!”夏紫纤书读得多,自然知道沉香木的名贵,不由惊呼出声:“用沉香木做药箱?”

薛氏颔首道:“所以说,他家境的殷实可见一斑。”

“那又如何?”夏紫芜冷哼一声,极为鄙夷道:“他纵然是靠行医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还不只是个下贱的江湖郎中?最最出息,将来能进太医院,给宫里的主子们看病,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夏紫纤一听姐姐贬损冷南弦,就有些不痛快:“姐姐一直都是这般势利,就是喜欢那泼天权势。听说明年便是大选之年,你干脆进宫做娘娘好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荣光。”

安生一听夏紫纤这话,顿时身子便是一震,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直冲头顶。

第四十四章 家贼难防

夏紫芜杏眼一瞪,凌厉的眉梢挑起:“你这样一说,倒是给我提了醒。姐姐我是认准了孟经纶了,这一辈子非他不嫁。反倒是妹妹你,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好样貌,又是饱读诗书,会吟风弄月的,将来若是能进宫,定然能宠冠后宫。我这当姐姐的,多少也能沾点秋风。”

夏紫纤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谁稀罕进宫做什么娘娘?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是寻,就必然寻那情投意合的青年才俊少年郎,举案齐眉一辈子才是。”

夏紫芜冷冷地冲着她翻了一个白眼:“要不说你是读书多了读傻了,青年才俊能值几个钱?穷苦一辈子,贫贱夫妻百事哀!”

“莫欺少年穷,我相中的,定是要有经天纬地之才,绝非平庸之人,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姐妹两人眼见便要掐起来,这次薛氏偏向了夏紫芜,对夏紫纤哄劝道:“你姐姐说的有道理,母亲早就让你丢了那些乱七八糟教人学坏的话本,你就是不听。你若是果真能进宫选秀,那真是你的福气呢。

当今皇上正值年壮,后宫稀薄,还无子嗣,朝中多少大臣争抢着将自家女儿往宫里送。就是可惜你父亲职位低,使不上气力。回头,母亲还真要寻人打听了,看看有没有这样的门路。进去了哪怕是做个嫔妃也是光宗耀祖。”

夏紫纤一拧身子,气恼地道:“反正我是不进宫,要进宫,你让姐姐去!”

安生站立在一旁,愈听愈是心惊,前世,薛氏谋划着将夏紫纤送进宫里选秀那是在三年之后,没想到,今日夏紫芜无意间的一句话,竟然就令薛氏顿时起了这样的念头。

明年同样也是大选之年,薛氏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那么,薛氏与夏紫芜将自己卖给宫里负责选秀的阉人做外室,会不会也会提前?

原本是想着,先为姐姐打算,等到姐姐在孟家站稳了脚跟,再替自己谋划一桩姻缘,将自己带离这水深火热的夏府。原以为,还有三年的时间筹谋,一切都来得及。若是,薛氏现在就发难,自己怎么办?

现如今,夏紫芜仍旧对着姐姐的夫婿虎视眈眈,一副势在必得的决心。自己冒着风险做这些小手脚可以暂时缓上几日,可是以后呢?等到夏紫芜好起来,重新打杀到孟府去,自己又应该如何招架?

安生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许多事情仍旧在朝向着自己前世的命运逐渐靠拢,即便是自己能改变了轨道,慢慢走着,走着,又重新合拢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