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兴致勃勃地?取来一片菜叶子蹲下?身子喂给兔子吃。
且说众人狩来不少猎物,当天晚上便以烤肉为?主,足足设了几张大圆桌子。
陆镇拿刀割烤熟的?鹿腿肉吃,纵然隔着升腾而起的?丝丝青烟,抬首之际,映在瞳孔里的?唯有那抹嫩鹅黄的?窈窕身影。
他们亲昵着,言笑着,上晌的?那段插曲分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夫妻情意,就好像那一切从来都不曾发生过。
握刀的?手又添几分力道,鲜美?的?鹿肉仿佛顷刻间?失了滋味,陆镇味同嚼蜡,没?吃几口,兀自斟满一碗郎官清,仰头一饮而尽。
借酒消愁,陆镇心里好受了些,复又自虐般地?去拿眼描摹她的?轮廓,默默记下?她身上裙衫的?样式。
陆斐原以为?三年过去,陆镇早该放下?了,不想今日一见,他竟越发痴迷于?陆昀的?妻了。
有道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寡欲多年的?陆镇,一旦陷入,亦无法自拔;凭他的?性子,必定是要想法子将人弄到手的?。
这样的?一张美?人面,倘若不是嫁与陆昀为?妻成了郡王妃,若是叫那等寻常人家的?郎君得了去,不定招来多少权贵的?觊觎,如何护得住她。
陆斐暗暗感叹一番,旋即收回目光,夹了块炙猪肉下?酒吃。
至十月中旬,夔王抵达荆南不过小半月,竟是突发急症殁于?万州,虽满朝哗然,有那起子心眼实的?于?明堂之上奏请陆渊彻查此事,追随陆渊多年的?朝臣出言制止,道是仵作验过,确是死?于?急症无疑。
那老臣却不肯听?,颤巍巍地?掀了衣袍直直跪下?,又说了好些陆临在位时待梁王府不薄的?言论,欲要逼迫陆渊彻查陆琮死?因。
陆渊岂能容他在人前放肆忤逆,顿时沉下?脸来,眼底寒凉一片,深吸口气,正要发作,陆昀那厢却在这时出列,道薛公乃是因夔王离世忧思过度,一时想岔言辞过激了些,并无冒犯天威和?东宫之意。
而后又有人出列求情,薛守义这才理智回笼了些,磕头请罪。
横竖是个黄土埋脖之人,见他认错,陆渊没?再同他计较,只是意味深长地?凝了跪在地?上着绯衣官服的?陆昀一眼。
下?值归府后,沈沅槿奉给他一盏自己烹煮的?红豆乳茶。
陆昀伸手接过,启唇细细品尝一番,浅笑着夸她烹煮的?牛乳茶味道很好。
即便他掩饰得极好,沈沅槿还是察觉到情绪低落,少不得问上一句:“二郎今日可是有什?么心事?”
陆昀的?目光略有闪躲,低声回道:“左不过是朝堂上的?事,无甚妨碍,沅娘不必悬心。”
听?闻是公事,沈沅槿不好再多问,旋即话锋一转,给他讲起她日前看?的?传奇话本故事,也?好让他暂时抛却烦恼,开怀一些。
沈沅槿说得绘声绘色,陆昀听?得亦十分认真,两个人不知怎的?闹到床上去,陆昀精准无误地?取来藏在床尾木匣里的?东西?用上,片刻后,衣物落了满地?。
转眼到了这年的?十一月,长安城中寒气逼人,冷风如刀。
书房内,陆镇手里握着一卷案卷文书,沉声命人去请詹事府的?少詹事过来觐见。
又过得十余日后,陆昀在下?朝归府的?途中,被一双十年纪的?男郎当街拦住去路。
陆昀默声听?那衣衫单薄的?男郎泣泪陈过情后,先悉心将人安抚好,又问了他在长安落脚的?地?方,次日便趁着去刑部?取文书的?档口查阅了一卷文书。
这日过后,陆昀便又忙碌起来,沈沅槿一连三日不曾与他亲近过,她手底下?管着几间?铺子,加之下?月就是年末,近来亦不得闲,二更天便早早睡下?。
忽有一日,沈沅槿下?晌自东市归府,解了披风挂在门后,迫不及待地?靠近炭盆坐下?。
辞楹亦被外头寒凉的?风雪冻得不行,回想起外头压在城池上空的?阴云,在碳火边搓手道:“瞧这天色,今晚莫不是要落雪?”
沈沅槿虽格外怕冷,却也?极爱看?那皑皑白雪装饰万物,有道是瑞雪兆丰年,落些雪冻死?、害虫暖土积水,明年庄稼人也?可有个好收成。
“往年长安总在这时候下?雪,想来今年也?是大差不差。”
她两个说着话,又有小丫鬟送来茶水,隔扇推开的?那一瞬,北风直往屋里灌,拍在木门上,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响;从那声音可判断出,风力比方才大了许多。
至掌灯时分,天空飘起片片微小的?碎玉。
沈沅槿担心陆昀有没?有带伞,又怕那雪下?得大了,积在路上,他回来时会难行。
不觉间?已临近二更,仍不见陆昀回来。
许是有公事在外头绊住了脚。
沈沅槿深信他,从不疑心他会在外头乱来;只是这样的?雪夜着实让人心神难安。
这般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仍是不见陆昀回来,二更的?梆子声传入耳中,沈沅槿心中愈发忐忑。
辞楹观她眉心微蹙,便劝她道:“郎君约莫是歇在外头了,雪夜寒凉,娘子何妨早些睡下?,明日再差人出去问问罢。”
为?今之计,也?只有此了。这样冷的?天,倒要去何处寻人呢?又不好大晚上惊动?舅姑。
沈沅槿想毕,自个儿用热水净过面,叫辞楹掌灯,自行上床去睡。
辞楹吹灭屋中最后一盏烛火,执着灯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去下?房安歇。
沈沅槿一夜不曾睡好,好容易熬到翌日破晓,再没?了睡意,披衣坐在罗汉床上,听?那落雪的?声音打发时间?。
天蒙蒙亮时,辞楹也?起身了,先穿衣去水房烧些热水洗漱一番,而后才往屋里来唤沈沅槿起身。
辞楹信手推了门,还未踏进屋中,就见沈沅槿在昏暗光线里靠着引枕独自静坐。
“什?么时辰了?”沈沅槿低声问她。
辞楹道:“约莫是辰时。这样冷的?天,屋里没?有碳火,娘子怎的?在这处坐,不怕冻着。”
陆昀一夜未归,沈沅槿总不能安心,打发人去大理寺寻他。
只那小厮还未出府便被人拦住,而后,陆秩那边派了人过来她这处传话。
“郡王昨儿下?了大理狱,这两日约莫是回不来了;王爷正想法子救他出来,让奴嘱咐郡王妃莫要声张,万不可叫王妃知道。”
沈沅槿有如晴天霹雳,险些站不稳,努力稳了稳心神扶住案面,忙不迭追问道:“下?狱?因何事下?狱?便是朝廷拿人,也?该有个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