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说话间?,牵了沈沅槿的?手放在另只手的?手心上,继而轻轻去抚那只素手的?手背,给予她安全感。
约莫是怕她会胡思乱想,陆昀转移话题:“丽妃和公主约莫也?在此间?,沅娘若想见她们,我待会儿陪你一同去可好?”
沈沅槿吃了他给的?定心丸,心内再没?什?么可忧虑多思的?,旋即点头答应他的?提议。
陆昀陪她吃些东西?缓解心情,又服侍她在榻上睡下?,自个儿则歪在罗汉床休息。
待沈沅槿睡醒,陆昀陪她说会儿话醒醒神,这才牵了她的?手漫步至沈蕴姝处。
一路上遇到过数名宫人,那些个宫人大多都识得陆镇,对沈沅槿就要陌生一些,但见她与陆昀十指相扣,衣着华丽,便不难推断出她的?身份。
她们在宫中也曾听人说起过临淄郡王妃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奴婢见过临淄郡王,郡王妃。”青衣宫娥们齐齐朝人屈膝施礼。
陆昀很是和?善地?稍稍停下?脚步,让人免礼后,携沈沅槿的?手继续往前走。
彼时,一座富丽的?宫殿中,沈蕴姝正坐在陆绥身侧看?她认真写字。
“郡王和?郡王妃来了。”宫娥隔门通传道。
沈蕴姝示意陆绥无需停笔,离了案前去罗汉床上坐,吩咐宫娥请人进来。
夫妇二人迈进殿中,向沈沅槿见礼。
沈蕴姝忙叫他二人坐下?,沈沅槿便坐于?她的?对面,陆昀则是坐在下?首的?圈椅上。
盈袖现下?已是沈蕴姝宫里的?女官,穿的?并非青衣,而是一身绯搭绿的?衣裳,但见她领着两个小宫娥进前奉茶,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整个人瞧上去比从前还要端庄稳住了。
沈沅槿双手接过茶碗,与人道谢。
“永穆这般用功,将来可定是要蟾宫折桂,考个女状元了。”沈沅槿的?一双清眸落在奋笔疾书的?陆绥身上,眉眼含笑打趣她道。
陆绥六岁开蒙,到如今已跟着师傅念了两年的?书,生僻些的?字词还未学过,常用的?却是学了七七八八,大抵都认识。
她这会子正伏在案前写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听?见沈沅槿打趣她,加快笔速将其写完,起身过来,扑到沈沅槿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道:“阿姊许久不来看?我,我在宫里怪闷的?,好容易出来一趟,阿耶说要教我射箭,现在还不见人。”
八岁上的?小女郎藏不住话,何况这里又没?外人,只管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心里话都敢说。
她的?话音方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轻咳声,接着又是一道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陆渊的?声音从门框处传来:“永穆是在怪阿耶回得晚了么。”
陆渊高大伟岸的?身形与下?晌的?阳光一并映入眼中,许是因着在幽州的?三年并不轻松,瞧上去倒像是老了五岁不止;反观被他精心呵护多年的?沈蕴姝,虽已年过三十,观其相貌,约莫只在花信之年。
“晌午日头大,阿耶是怕晒着你和?阿娘,这才回得晚了些。再有小半个时辰那日头就不晒人了,阿耶再陪你骑马射箭可好?”陆渊说着话,人已来至陆绥跟前。
沈沅槿和?陆昀皆立起身来,屈膝下?拜,独沈蕴姝被他按下?肩膀,示意她无需行礼。
陆渊抱起陆绥,令他夫妻二人平身。
顾念着沈蕴姝疼爱沈沅槿,侧目扫视陆昀一眼,随口问: “朕待会儿与丽妃和?公主外出骑射,玄仪夫妇可要一道去?”
陆昀忧心沈沅槿还未缓过来,遂偏了头去看?她,那眼里的?意思,分明是征求她的?意见。
她的?确许久没?来探望过沈姑母和?绥绥,但既然陆渊来了,她也?不好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碍眼,旋即轻轻摇头。
陆昀会意,婉拒道:“卑下?与内子尚还有旁的?事,便不去了。”
他倒识趣。想起梁王府蛰伏时陈王的?有意疏离、趋炎附势,陆琮离京时陆昀曾去相送,若非看?在他是沈蕴姝内侄女夫君的?面上,当真不想给他好脸色。
陆渊没?再看?陆昀夫妻一眼,转而问起陆绥的?功课来,陆绥兴高采烈地?说她写完了,扯着他的?衣袖要他去书案那边看?。
待检查完陆绥的?功课,陆渊便叫宫人带陆绥去亭中玩,显是想要和?沈蕴姝独处,沈沅槿极有眼力见地?给陆昀递眼神,起身告辞。
陆渊淡淡应了声,待陆昀和?沈沅槿退出去后,径直走到沈蕴姝身边坐下?,勾了她的?腰肢将人往怀里带,低下?头去含她的?唇。
沈蕴姝的?口脂悉数被他吃去,不由面红耳赤,忽想起什?么,水盈盈的?眸子望向他,声如蚊蝇地?道:“圣上狩了大半日的?猎,想来还未及沐浴...”
她是江南水乡滋养出的?柔美?女郎,不比他这混迹行伍多年的?粗人。
陆渊把头一低,不由叹息一声,退出手来,转而去扯她的?衣带,“也?罢,待会还要出去骑马,夜里泡过温泉再与你讨账。”
屋里依稀的?传出些别?样声响,宫人们耳聪目明,忙牵起陆绥往远些的?地?方玩去了。
陆渊命人送水进来,亲自将她的?手擦净了,穿好衣衫,这才去收拾他自己的?。
骑射场上,内侍呈来一柄孩童用的?弓箭,细细观之,乃是用百年极品的?紫檀木制成,不但刷了朱红的?漆,还画了好些陆绥喜欢的?花纹在上头。
陆渊先教陆绥拉弓射箭,而后便叫她自己玩,转而去一门心思地?教沈蕴姝学拉弓。
沈蕴姝素来体?弱,活了这三十载没?做过一点重活,着实没?多少力气,便是寻常弓箭,她亦极难拉开,陆渊正好借由此事和?她亲近,整个过程下?来,没?有一刻不是贴着她的?背,握着她手,就连骑马的?时候,都是与她同乘。
陪她母女骑射过后,陆渊一手抱了陆绥,另只手搂抱着沈蕴姝的?腰,不曾向她们展示血淋淋的?猎物,而是带她们去看?被他射中了前肢的?野兔。
那野兔肚子圆滚,也?正因如此,它虽躲过了陆渊射出去的?致命一箭,却又没?有全然躲开,终究还是被射中了腿。
陆渊一向没?什?么同情心,然而看?那野兔肚圆腿肿,无端想起沈蕴姝孕晚期时的?难受模样,加上记得陆绥说她最喜欢的?动?物便是兔子和?狸奴,竟是起了恻隐之心,非但没?有补箭,反叫人小心抱起,带回来叫随行的?军医好生治疗板扎。
陆绥的?认知中,箭是用来射靶心的?,而非毛绒绒的?小动?物,故拧眉问陆渊道:“阿耶,它是怎么受伤的??”
自然是被你耶耶射出的?箭伤得呀。然,这样的?话沈蕴姝也?只在心里暗暗想想,为?了维护她的?童心,必定不能如此说。
就在沈蕴姝欲要编个谎话替他遮掩过去时,陆渊竟先开了口,面不改色地?道:“阿耶午后在林子里乘凉,碰巧见着它被夹伤了腿,想起永穆喜欢兔子,特意将它带回救治。”
阿耶待她一向极好。陆绥没?有半点怀疑,对着陆渊和?沈蕴姝撒娇道:“阿耶,阿娘,我想照顾它,可否将它放在我屋里养着,等它的?伤好了,再放它回山里。”
陆渊抚了抚陆绥的?发髻,平和?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威严,“终究是野物,岂可放在屋里,用笼子关了放在檐下?也?是一样的?。”
兔子不用睡床,屋里屋外差不太多。陆绥想得极开,懂事点头:“好吧,谢谢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