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超和她握了握手，笑着说了句，“你好！”

“你妈给你做饭你不吃，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把令超给我买的饭吃了，你这孩子，真是没规矩，之前你在英国我管不了，现在你回来了，我可得给你好好立立规矩。”

陈继源师父看着桌上被女儿吃了一半儿的早饭，摇摇头，故意板着面孔说道。

“师父，这还有一份煎饼果子，耀祖到现在也不来，凉了该不好吃了，您吃了吧……就是没加辣椒。”令超一把抓过买给陈耀祖的那份早餐递给师父。

“呀，煎饼果子我爱吃，早知道我吃这个了！”陈???知非的目光被煎饼果子吸引，一脸遗憾。

令超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姑娘怎么这么……有趣。

“你先把剩下那些吃完，想吃煎饼果子明天早起自己去买。”陈师父朝桌上女儿吃了一半的早餐努了努嘴，接过令超手中的煎饼果子吃了起来。

等陈耀祖来的时候，陈知非已经走了。

“诶？你不是说给我带早餐吗，在哪里？”陈耀祖的目光在桌上搜寻了半天也没看见早餐的踪影。

“今天生意好，卖没了，你现在去食堂应该还有饭。”令超搪塞道。

师父在那边嘿嘿直乐，陈耀祖狐疑地看看师父又看看令超，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那你俩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吃了吃了，你快去吧，一会儿食堂也关了。”师父忍笑催促道。

陈耀祖前脚刚踏出办公室门，师父就把令超招呼到跟前，指着脚边垃圾桶里打包豆腐脑的盒子以及煎饼果子外面的油纸，“你赶快把这些扔出去，回头让这小子看到还以为咱俩吃独食。”

令超笑出了声，拎起垃圾袋朝屋外走去。

新春将近

此后的一周，陈知非又来过一次，还随父亲以及令超他们在食堂吃了顿午饭。

陈耀祖很擅长打探小道消息，没过几天就把陈知非的情况打听个七七八八。按他的说法，陈知非本科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受父亲影响，对油画修复产生了兴趣，考取了英国一所艺术名校的油画修复专业研究生，是师父三个子女中唯一一个延续了他职业道路的人。

陈耀祖还说，陈知非下半年才正式毕业，现在算是实习期，刚回国不久，未来的职业方向还没定，师母希望她聘到央美当老师，收入稳定，生活安逸。师父则希望她在实践领域深更，成为一个优秀的修复师，因为她在国外获得了油画修复师和文物保护师的资质。目前国内修复领域拥有相关资质的人不多，如果她只是成为一个老师教授理论的东西，未免有些浪费。

令超对陈耀祖消息的来源不感兴趣，对他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陈知非可真是了不起。据令超所知，油画修复师和文物修复师资质极难获得，它不仅涉及到美术方面的知识，更涉及到化学、物理、材料学等等知识。令超从去年开始一直在自学，希望在未来三年之内能拿下相关资质，这样就有更多的机会将国外先进的修复技术为国内所用。他没想到，陈知非研究生还没毕业就已经完成了自己尚未实现的目标。

仅见过两面，交谈不多，令超还是很难将这个看上去娇憨的姑娘和“专业”这类的词语结合到一起。不过，若是真的，以后倒是可以和她探讨一下相关知识。令超向师父求证了，答案是肯定的，师父说得极为轻描淡写“非非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可能我那点儿基因没传给她两个哥哥，都给她了。但是，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那个毕竟还是理论大于实践的，在实践上，你比她强。”

令超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传统中国父亲的自谦，他分明从师父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淡定之外的骄傲。

“令超，非非和她的研究生导师一起做了个课题，她学的那些死知识还不足以完成课题，她回国也是因为咱们单位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机会实操。我跟馆长打过招呼了，对外说法算是我带的实习生，年后就跟着我上班，我是没那么多时间管她的，到时候你多带带她。”

“师父，我的技术比您差远了，知非又是专业出身，比我强多了，我恐怕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带她，要不……还是您亲自带着吧，自己的女儿，教起来也方便。”令超被师父的托付弄得有些惶恐。

“你小子谦虚什么，你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你若是不行，我也不会这样安排。让你带知非自然有我的道理。老话说，‘师傅不教自家儿’，手艺这事儿还是不能自家教自家，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好沟通，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再问我好了。”

令超还想推辞，却被师父一句“就这么定了”拦了回去，别无他法，只能接下这个极有挑战的任务。

陈耀祖这个大嘴巴将这事说给了韩童和王海洋，韩童调侃道，“真是个烫手的山药啊，师父的女儿，轻也不是，重也不是，孟老师，注意教学方法啊！”

王海洋思路清奇，“听耀祖说是个漂亮姑娘，手下留情，师生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往其他关系转变的。”

令超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王海洋这种身处热恋之中的人，分析任何问题都带着爱情的酸臭味儿，令超懒得搭理他。

师父的委托给令超带来了小小的困扰，但事已如此，只能应承下来。还有半个来月就要过年了，任何事情都等过完年再说吧。

今年春节不同往年，虎子七月份就要高考，寒假放不了几天。令谦想着要是回老家过年，时间都搭在了路上，待不了多久就要返回，不如接父母来广州过年，团聚的同时还能带着他们在广州逛逛，也让父母看看自己这些年在外打拼的小小成就，让他们放心。弟弟妹妹他们时间允许的话就一起过来，人多才热闹。

面对儿子的提议，喜兰和凡江有些心动。令谦出去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没去看过，只是听他说，还没有亲眼看看他过得到底怎么样。而且，老两口也真是想儿子和孙子了。

喜兰和令如他们商量，令如放寒假倒是有时间，但是唐冠杰工作忙，放不了几天假。令美和沈逸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年前更忙，也没法请假离开。令超只有一周的假，孤家寡人一个，去哪过年都行。

权衡再三，一家人统一了意见老两口去广州，令美随沈逸回婆家过年。令如的婆婆去了唐冠杰大姐家，他们一家三口便不回老家，等令超放假过来四个人一起过年。

头一回要兵分三路过年，喜兰总觉得有些不适应，她和凡江念叨，“过年就是为了团聚，咱家倒好，成三国演义了，天南海北的。”

凡江安慰老伴儿，“《三国演义》上不也说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都正常，再说，咱又不是真分开，就是不在一个地方而已，别管在几个地方，聚在一起的不还是咱们家这几口人？等虎子考完大学，明年咱们再一起在老家过。”

“你心就是野，早盼着去广州了吧？我都看出来了！行，去！三国演义就三国演义，一家人和和睦睦就行，别演成水浒传，打到一块堆儿，天天起义就行了。”喜兰笑着说。

凡江大笑起来，“你就是想打，咱家也凑不齐那些人啊。”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转眼间，又一个新春佳节近在眼前了。喜兰一家各自忙碌着，为事业，为家人，为团聚。不管怎样，有念想儿，有奔头儿的日子，忙也是甜呐。

动身南下

春节前一周，老两口起身南下。来的时候是令美和沈逸送他们到机场的，三岁的小外孙子冉冉也一同去了。沈逸忙着换登机牌、办理托运，让令美和儿子冉冉陪着老两口。令美也没闲着，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过了安检之后的各种事项。

喜兰看上去有些紧张，听得格外认真。凡江看着老伴儿“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俊不禁，“放松，放松，记不住也没关系，鼻子底下一张嘴，实在不行就问嘛，还能丢了不成。”

令美宽慰着母亲，“我爸说得对，有不明白的多问问，那些穿制服的工作人员都可以问的。你们俩一会儿进去找到相应的登机口坐着等就行了，检票的时候广播会告诉的。没事儿的，别紧张。”

沈逸办好托运回来又耐心地讲了两遍下飞机怎么取行李，喜兰嘟囔着，“哎呀，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带那么多东西了，又是托运又是取的，我看呐，最后能不能找到你大哥都另说，能找到行李就是胜利。”

凡江笑了，“谁让你那么心疼你大儿子和大孙子，你那两大箱宝贵行李不带怎么行，都准备了好几天了。哎，你俩都没看那行李箱里装的多全乎，木耳、榛蘑、粉条、豆角干、土豆干、茄子干，还有各种咸菜各种酱，这都不算什么，你们肯定想不到，你妈居然还带了四颗酸菜！哎呀，我看东北农贸会都没这么全！”

沈逸和令美笑作一团，喜兰有些不好意思而又理直气壮地反驳老伴儿，“那有啥奇怪的，广州有没有酸菜？没有吧？令谦和虎子最愿意吃我包的酸菜肉馅饺子，还有酸菜炖大棒骨，坐飞机快，坏不了，到了搁冰箱里，能放上???好几天呢。好不容易去一次，还不多捎上点儿，这我都嫌少呢，要是夏天，买点儿新鲜茄子、豆角、辣椒、香瓜啥的带去，那才好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是亲妈，我是后爸，没有你想的周到。”凡江开着玩笑。

“我这不是觉得，都这么大岁数了，再去能去几次，他俩挺长时间没回来了，肯定想吃东北菜了，能多捎点儿就捎点儿呗。”喜兰嘟囔着。

一句话说的令美有些伤感，一时间有点沉默。沈逸看出了令美的心思，笑着说，“妈，瞧你说的，你和我爸身体都这么好，想去还不是抬腿的事儿，再说，等虎子高考完一放假不就有时间回来陪你俩了，到时候就怕你做饭都做烦了。”

“就是，妈，你也不知道享享清福，冉冉都快长在你那儿了，你也不嫌烦。”令美也笑了。

“烦啥，我自己的外孙子我烦啥，我们小冉冉多招人稀罕！哎呦，这一走，姥姥姥爷长啥样儿冉冉不会忘了吧？”喜兰抱着冉冉亲昵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