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1)

沈逸和令美工作忙,沈逸父母身体不算太好,冉冉基本上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喜兰老两口短暂的离开最舍不得也放心不下的还是这个小外孙子。为这个喜兰还偷偷抹了几回眼泪。

“姥姥姥爷放心吧,冉冉记性好,忘不了!”

“姥姥姥爷注意身体,别惦记冉冉!”

也许是遗传了令美的伶牙俐齿和沈逸的敏捷思维,冉冉说话比同龄孩子早,表达能力很强,虽然仍有些奶声奶气,但口齿很清晰。平时跟在喜兰和凡江旁边,总能把老两口哄得开开心心,逗得哈哈大笑,类似于这样暖心的话不知道说过多少,但每说一次老两口都像头一回听到那样眉开眼笑,美到心窝。

在安检口告别的时候,令美和沈逸又嘱咐了一遍各个环节要注意的地方,冉冉则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那里朝喜兰凡江挥着手,“姥姥姥爷,一路平安!大舅和虎子哥哥过年好!”招人稀罕的小模样把安检口的工作人员都逗笑了,喜兰看着小外孙子,又是笑又是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候机厅。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离家千里,第一次抵达陌生而温暖的城市,第一次在南方过年,这些个第一次对于年近古稀的喜兰夫妇来说既新鲜又感慨。

从出发到落地一切都还算顺利,除了飞机起飞和降落造成的些许不适外,喜兰夫妇还是很喜欢从空中看向大地的感觉的。丈夫口中的飞行原理喜兰听的一知半解,她更多的是感慨,感慨有生之年还能飞到天上近距离看一看天空和云,还能从天上看一看自己生活了快一辈子的陆地,感慨从老家到儿子所在的城市几个小时的航程就能到达,这在年轻的时候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凡江比喜兰平静一些,但也很开心,活到这岁数,从北到南,总算出了趟很远的门儿,过去总是从新闻联播上看到广州、深圳这些城市的面貌,现在自己也有机会亲眼看一看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兴奋。

令谦早早地守在出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出来的旅客。他提前两个小时就到机场了,生怕航班时间变化接不到父母。当那两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人群中时,令谦高高举起双臂,用力挥舞着,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大声喊着,“爸!妈!这边!这边!”

见到了儿子,喜兰和凡江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令谦赶忙接过两个大行李箱,关心道,“拿这么多东西,这得是托运了吧?你俩挺厉害呀,都会托运了,晕机没有?害不害怕?”

“不怕,起飞,降落,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凡江说。

“别听你爸吹牛,在顶上赶上那叫啥……对,气流!赶上气流飞机晃得厉害,你爸还紧紧抓着我的手,吓得那样!”

“我那不是担心你害怕?”凡江找补着。

“对,担心我,你就嘴硬吧!咋坐飞机令美教了我们好几遍,托运也是小沈办的,我俩没干啥,就负责去找那个大转盘给行李拿下来。”喜兰笑着说。

“那也挺厉害的了,你是不知道,有挺多年轻人第一次坐飞机都发懵呢,你俩真不错。”

“我俩是老了又不是傻了,坐飞机这么简单的事还是没问题的。虎子呢?没放假?”凡江问道。

“还得上三天课才放呢,下晚自习就能见到了,就是得晚点儿。对了,我得赶快给令如他们几个打电话报个平安,这仨人问了我好几次你们到没到。”令谦说着掏出了手机。

喜兰和凡江都知道令谦买了手机,但头回亲眼见到那个没有电话线的黑色条条能通话,还是很惊奇不愧是大城市,什么都先进!

令谦开车带父母回家,一路不停地介绍着沿途那些醒目的建筑物都是做什么用的。不同于北方小城的街景看得老两口着实有些目不暇接,其实刚出机场的温暖和路边那些绿意尚存的植物已经让老两口感觉到了南北方的不同。

“不着急,你们先歇两天,我已经请好了假,到时候带着你俩好好转一转,一定要去趟深圳,爸,你不是一直对深圳特区感兴趣吗,这回我就带你去看看。”

“好,好,我还真挺想看看南海边上那个圈是咋画的。”

令谦笑了,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让父母来广州过年这个决定是做对了。

喜兰可顾不上思考什么改革开放,什么深圳特区,此时此刻,她眼睛盯着窗外,心里却在掂量着晚饭以及未来一段时间的菜品搭配,行李箱里那各色的老家特产终于到了隆重登场的时候。

南国新春

南国的冬满目葱绿却又一日四季。

精致的早茶,鲜腴的卤味,现代与传统错落和谐的建筑,时髦与老派融洽共生的人群……广州的一切都让喜兰和凡江有种不真实的新鲜感。有时候窗外盎然的绿意会让他们瞬间恍惚,分不清是冬是夏,只有寒潮来袭时,他们才会涌起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在他们心中,年和冷应该是统一的。

除了这些来自于气候的不确定感,在广州绝大多数时间老两口还是很开心的。怎么能不开心呢,仅凭“儿孙在侧”这一点,就足够了吧。

当初令谦离开老家只身一人远赴广州,老两口不知道有多挂牵。对孟家的任何人来说广州都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对令谦来说,那更是未知的命运。可身为父母,喜兰夫妇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人到中年的令谦正努力寻一条新的人生之路,这个决定有多么艰难就有多么坚定,不能拦,也拦不住。

这七八年的时间里,老两口已经做好了随时接纳儿子回老家的准备,不是不信任儿子,只是过往的人生阅历让他们太清楚谋生的不易,如果儿子实在闯不出一条新路,回来也完全可以接受,守家在地也不失为一种活法。但令谦从未向他们诉过苦,一次都没有。来电和来信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每年回乡探亲也从来都是带着丰盛的礼物和风发的意气。

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如果所有重启的人生都这般顺利,生活是不是太过轻松了呢。但儿子不说,老两口便不问,只是将他寄回的钱一笔笔攒着,每个月再寄去一大包耐储存的食品。

后来虎子也过去了,凡江便在给孙子的信中委婉地问着儿子的状况。虎子是个早熟且懂事的孩子,他深知爷爷奶奶对父亲的牵挂,也正目睹着父亲为生计奔波的辛劳。但是在信中,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爷爷奶奶不要惦记,我和爸爸一切都好,虽不十分轻松但足以应付,我们会好好生活的,放心吧!”

也许是来自亲人的惦念转化成了巨大的能量,也许是幸运的乘上了时代的东风,熬过了最初的艰难,令谦的事业蒸蒸日上,时至今日真的可以在广州立足了。今年让父母来过年,也算是让老两口彻底放心那个小时候曾让他们骄傲的儿子又回来了。

王松得知令谦父母过来,特意隆重地宴请了他们一家。多年未见,他仍记得当初在老家时这对朴实善良热情的夫妇对自己的照顾,言谈之间全是回忆和感激。喜兰和凡江也衷心地感谢这些年他对令谦的帮助和照顾。席间王松提到当年喜兰阿姨经常做的那道酸菜大棒骨让他至今难以忘怀,那味道在他心里几乎可以等同于家的味道。喜兰高兴地说,“那正好!你说多巧,我从老家带了几颗酸菜,你这两天有时间就来家,阿姨炖给你吃!”说完她又得意地瞟了一眼老伴,“你叔还嫌我带酸菜,你看,这不派上用场了?咱们老家的酸菜在这有市场!”

王松高兴极了,作为资产雄厚的公司老总,这些年???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喜兰阿姨的拿手菜仅是想想就足以补足他这些年味蕾上的缺失。

此后的几天里,令谦和虎子过起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喜兰和凡江每天换着花样地消耗着那两大行李箱来自老家的食物。王松不忙的时候令谦就叫他一起过来,俩人吃着家乡菜,再陪老父亲喝上几盅酒,那感觉真像回到了老家。

春节近在眼前,广州一年一度的新春花市开了张。令谦带着父母和儿子在花海中穿梭,心中尽是幸福和满足。喜兰和凡江惊讶于南国的冬天竟有如此多盛放的鲜花,年桔、蝴蝶兰、三角梅、郁金香、水仙、蕙兰……还有数不清种类的鲜切花,着实让二老眼花缭乱。喜兰和凡江都是爱花之人,家里那个小园子年年春夏都会盛放各色花朵,但跟眼前的花市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一路上不停地感慨,“要是能把这些都移植到老家的园子里该有多好!”虎子说,“带不回去就多买几种,我帮你俩养着,定期拍照片给你俩看。”这话让老两口来了精神,选了好几盆运回了家。喜兰和凡江都最喜欢那一大盆年桔,碧绿的叶,金黄的果,密密匝匝地簇拥着枝干,生机勃勃,团团圆圆,就像他们一家年年欢聚在一起的模样。

凡江感慨道,“书上说的‘瓜瓞绵绵,尔昌尔炽’,多子多福,世代昌盛大概就是这番光景吧!”

喜兰回应,“活到这岁数,不求别的,看到他们几个过得都挺好我就放心了。这辈子也没干什么大事业,给你们老孟家生养了四个子女就是最大的贡献了,我知足了!”

“是老孟家的,也是你们老古家的。儿女双全,又都算得上事业有成,还有了虎子他们这些个孙男娣女,这贡献对咱这平常人家来说已经顶天了,这辈子辛苦你了,谢谢你啊,老伴儿!”凡江有些动情。

喜兰笑中带泪,“你这个老家伙,说着说着咋还肉麻上了,两口子,一家人,辛苦啥。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咂摸味道,就活到这岁数了,快七十啦,人生七十古来稀,年轻时候真不敢想自己到六七十岁啥样,现在真到了这岁数,感觉也挺好。”

“是啊,挺好,挺好,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就挺好,这辈子,知足了!”凡江叹道。

这个春节唯一的遗憾是一家人身处三地,未能聚齐。除夕当天,孟家人借助着电话分享着过年的喜悦,诉说着心中的牵挂,互道着新春的祝福。每一通电话,每一家的背景音都是欢笑以及中央电视台的新春节目,虎子也是在那一刻真正明白了诗中“天涯共此时”的意义,明白了“家”对于老一辈人的意义,他对爷爷和奶奶郑重许诺,“高考完,我立刻回老家陪你们。”

电视机中,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分处天南地北的孟家人不约而同地许了同一个愿望,“愿家人健康平安,愿来年多多团聚。”

喜兰夫妇守着儿孙,脸上尽是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喜兰看看老伴儿,又看看令谦和虎子,最后把目光投向那盆金灿灿的年桔,她想,“这大概就叫做血脉相连,生生不息吧!”

人活一瞬

初六吃过午饭,令超就动身回天津了。

人生当中第一个没和父母团圆的年匆匆过完了,多少有些遗憾,但也许总要留下些遗憾才会对下一次团聚更加期待。

在大姐家的几天,难得的放松,每天陪小荷玩儿,陪姐夫喝茶下棋,和姐姐姐夫聊天。除此之外,就是摆弄一下大姐家那台电脑。

唐冠杰一路做到了副厂长兼总工程师,厂里近些年设备不断升级换代,正往高端线发展,人才和设备同样重要,于是厂里开会决定给唐冠杰这一级别的干部匹配了相应的技术保障除了外出学习的机会,前两年还给他配发了电脑。唐冠杰自己又去办了入网手续,他和令如两人在电脑尚未普及的年代就提前体验了上网冲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