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在邱天的印象里,齐叔叔一家很少聚齐,每次去他家找齐永,不是齐叔叔不在,就是齐永妈妈许阿姨不在。为了感谢邱天家总收留齐永吃饭,许阿姨还给她们家送过话剧团的票,邱天也跟着去看过,虽然看不懂台上的人演的是什么,但邱天却觉得,许阿姨真的是个大美人,齐永哥哥跟他妈妈一样好看。

邱天十岁那年,对门隔三差五传来争吵的声音,后来那争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齐永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默。上三年级的邱天只知道那争吵来自于齐叔叔和许阿姨,却不知道争吵因何而起。她问齐永发生了什么,齐永也总是苦笑一下,什么也不说。再后来,争吵声不再响起,齐永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回来。有一天,哥哥邱宇神秘兮兮地对邱天说,“你知道吗,齐永他爸他妈离婚了!”

离婚?!在邱天的认知中,父母离婚的孩子和孤儿差不多,很惨很惨,她班上的一个同学爸妈就离婚了,谁也不要他,他和奶奶住在一起,交学杂费都费劲,老师还组织班上同学给他捐款呢。齐叔叔和许阿姨离婚了?那齐永哥哥以后岂不是也会很惨?他也会无家可归吗?邱天向妈妈求证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妈妈告诉她,“你还小,大人的事儿你不懂,也不要去问你齐永哥哥。”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恰恰侧面印证了哥哥的话。邱天不再追问,沉默了半天,对妈妈说,“妈妈,如果有一天齐叔叔和许阿姨不要齐永哥哥了,能让他来咱家住吗?”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齐永没有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他跟了妈妈,却搬离了家属区,听爸爸说,是去在外省的齐永的姥姥家。搬走的前一天,齐永来跟邱天告别,并送了一个白雪公主存钱罐给她留作纪念。邱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要搬走,是不是齐叔叔撵他们走,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他。齐永安慰了半天,也无法止住她的哭泣,只好承诺,“你每天往这个罐子里放一个一毛钱硬币,等有一天,你攒到了一百块钱,我就回来了。”

齐永走后,邱天把攒硬币当成每天的头等大事去做,一天也不间断。对门的齐叔叔在齐永母子搬走不久之后,就领回了一个陌生的阿姨。哥哥又神秘兮兮地告诉邱天,“那女的是齐永的后妈,齐叔叔就是为了这女的跟许阿姨离婚的。”

邱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腾起一股火气,冲着哥哥大声嚷嚷,“许阿姨还没死呢,什么后妈,我看你像后妈!”在邱天眼中,对门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年轻一些,却远远没有许阿姨漂亮。她不理解,为什么齐叔叔会为了她赶走许阿姨,也赶走了齐永哥哥,齐永哥哥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为了一个妖精,连儿子都可以不要吗?

后来,一百块钱攒够了,邱天小学也快毕业了,却始终没有再见到齐永。 再后来,邱天一家也要搬到省委大院了。搬家那天,邱天没有带走那个存钱罐,她把它装进盒子里,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她想着,把存钱罐留在老地方,没准齐永哥哥有一天就会回到老地方。

时间过得飞快,邱天在新家度过了三年初中,考上了省一中。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齐永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儿时的这位伙伴,尤其是偶尔随母亲回老屋取旧物,看见窗台上的那个盒子,不打开却还是会格外思念齐永,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高二下学期开学没多久,邱天听同学聊起学校来了几位实习老师。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实习老师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邱天并没有放在心上。

三月中旬的那个早自习,正埋头认真背单词的邱天没有注意到班主任刘老师带着两位年轻人走进了教室,直到教室里的骚动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才疑惑地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当目光落到教室前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闪电击中了。

六七年没见了,邱天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讲台上。刘老师身边那个身着白毛衣、牛仔裤的年轻人就是她不再日思夜想,却始终难以忘记的齐永哥哥。眼前的齐永比她记忆中高出许多,黑了一些,却更加精神帅气。还没回过神来,刘老师就开了口,“同学们,大家先坐好,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老师是新分到咱们学校的实习老师,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将和大家共同度过,下面让我们欢迎他们做一下自我介绍。”

邱天随着同学们机械地鼓起了掌,却无心去听那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她感到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耳边清晰地、不停地重复着那句,“我叫齐永,首都师范大学英语系大四学生......”

刘老师喊她起立的时候,她还处在恍惚之中,同桌使劲儿碰了碰她胳膊,她才回过神。一起站起来的还有陈晨。

“齐老师,张老师,这两位同学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邱天和数学课代表陈晨,这两个月就让他俩配合你们的工作。邱天和陈晨,你俩下早自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些事情还要和你俩交代一下。”

邱天站在那里,机械地点着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齐永的身上,在被???叫起的这短短的两三分钟时间里,邱天清晰地辨出了齐永脸上从微笑到震惊,从震惊到欲言又止,从欲言又止又恢复微笑的过程。从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邱天想,此时此刻,他是否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绪居然是你,好久不见。

心底的刺

邱天从齐永口中得知,他父母离婚后,先是随母亲一起住到了姥姥家。在一个团,每天天都不见低头见的,齐叔叔和许阿姨都别扭。之前,天津那边的一个话剧团一直想让许阿姨过去,因为齐永上学的缘故,她迟迟没有下决心,婚姻的失败让她下定决心离开伤心地,在天津安顿好之后,她就把齐永和姥姥都接了过去。

后来齐永考到了北京的大学,实习的时候,可以选择在京实习,也可以自己选择实习校,齐永回了老家。是许阿姨劝他回来的。齐叔叔前些年轻度中风,近一年又发病了一次,状况大不如前。虽然夫妇俩已经离婚多年,但有共同的朋友,彼此的消息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齐叔叔再婚之后又有了一个儿子,但不可能不惦记齐永。这些年里,齐永从未回去过,也从未给他来过一封信一个电话。齐叔叔知道儿子恨自己,自己对于他们母子始终是有愧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他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发病,即使见到儿子,也无法清醒地面对他说出自己的忏悔。他通过熟人把自己患病的消息告诉给了许阿姨,希望齐永能趁假期回来看看自己。

面对母亲的劝说,一开始,齐永是拒绝的。他不理解,母亲应该是最恨父亲的那个人,这些年她一个女人,努力地打拼,付出了多少艰辛才在新职场闯出一片天地,又付出了多少劳苦,才能在拼事业的同时,将母亲和儿子照顾的无微不至。而这些苦,她本不应该吃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人,如今她却劝自己趁实习的几个月回去陪陪他,齐永实在想不通。母亲多日劝说无效,留给他一句话,“我知道你不见他是为了我,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这么多年没见了,以后也不知道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你就趁这几个月陪陪他吧,省得以后遗憾。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恨了,你也放下吧。”

齐永回来了,见到了父亲。这个当年话剧团意气风发的著名编剧,如今行动缓慢,说话也含混不清,整个人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苍老得多。见面那一刻,齐永多年的恨意和委屈大半都转化成心酸和无奈。母亲说的没错,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那一线血脉的牵连,还是会扯痛自己的心。

回来那天,从父亲家出来,看着对门邱家,齐永有些出神。听母亲说起过,邱天的父亲连升几级,邱家早已搬到了省委大院,那个当年跟在自己身后,整天缠着自己的小姑娘,如今应该在那个大院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以后怕是没有再见的可能了。却没有想到,世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在下校实习的第一天,齐永竟然见到了对门的小妹妹、童年的伙伴。

八年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消磨了许多爱恨情仇,却没有改变邱天和齐永有关童年的记忆。重逢的两个人凭着共同的回忆迅速重新建立起友谊,却又和小时候有了许多不同。毕竟是大姑娘了,齐永又是实习老师,为了避嫌,在学校,邱天总是刻意保持着和齐永的距离,但放学后、周末里,她总会去找齐永,说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也听齐永说他的人生。与过去相比,齐永更加的内敛沉稳,私下里话更少,却依然温柔耐心。他听邱天倾诉对未来的迷茫,给她讲大学生活的精彩,鼓励她努力一年半,给自己赢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在齐永实习的这几个月里,邱天感觉自己对他的情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见到他时总会禁不住脸红心跳,日记本里也有了许多小秘密以及隐去对象的表白。邱天想,也许很小的时候,那些情愫就已经悄悄萌芽,在不见他的许多年里,芽苗一点点滋长,长成现在的枝桠和藤蔓,根深蒂固,缠缠络络。

在齐永实习期结束的时候,邱天鼓起勇气写了一封告白信,递到齐永的手上。面对邱天的告白,齐永惊讶却不意外,却没有正面答复,只是告诉她,马上升高三了,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专心学习,高考之后再见。这样的答复在邱天这边解读成“高考之后,她就可以和齐永在一起了。”

高三开始后,邱天和返回北京的齐永通过书信保持着联系。她在信中诉说着她的思念和高三生活的苦闷,齐永鼓励着她,坚持就是胜利,却从未说过想念。邱天安慰自己,也许男孩子不善于表达情感,何况齐永总是做多过说的。高三下学期,邱天在信中告诉齐永,自己打算未来也报考北京的院校,自己学了多年的声乐和钢琴,也许会报专业艺术院校或者综合大学的声乐系,总之,进京是她现在奋斗的目标,为的就是以后能有机会和他留在同一个城市。

齐永没有回信,却在信寄出去的一个多月后回来了,但不是为她。齐叔叔又一次中风了,这次因为家中无人,发现的晚,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齐永是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作为齐家的老邻居,虽然没有接到齐永的邀请,但得知此事后,父母商量着无论如何都应该去悼念一下,邱天也跟着去了。

葬礼上,胳膊箍着黑纱的齐永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瘦瘦的,看上去很文静。一开始邱天以为她是齐永家的亲戚,没有太在意。直到自己随着父母走到他身边慰问的时候,在“节哀”“谢谢叔叔阿姨”这些客套的寒暄中,邱天猛然听见那句“这是我女朋友吕佳”,话是说给父母听的。邱天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齐永却目不斜视,没有看自己一眼,等到她的目光又盯在吕佳的脸上时,两个女孩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懂了些什么。

回家的车上,邱天整个人都是懵的,父母以为她是为齐叔叔的事儿伤心,安慰她,齐叔叔也算是解脱了,他以前那么爱漂亮、讲究的一个人,早就受不了患病的不堪了。邱天脑子里却只有齐永和他身旁的那个她。

几天后,邱天收到了齐永的信,寄信地址是本市。齐永说,本想当面说清楚,却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他说,吕佳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俩人都是学生会干部,接触就自然多些,相处下来才发现两个人无论是爱好,还是家庭经历都非常相似,因此十分谈得来,却一直没有确立恋爱关系。他说,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对吕佳是感同身受的怜悯,还是爱。直到邱天那封告白信到来的时候,他才清楚地意识到,对于邱天,自己一直都是把她当成邻居家的小妹妹一样关心,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而对于吕佳,多了许多别的东西。他说,小时候在邱天面前,他是自信的,是一个处处能够帮助她、似乎无所不能的大哥哥,而上次实习再见到她,却有些自惭形秽,自己是那样的普通,邱天是那样的光彩耀眼,家庭条件又格外优越,这让他生出许多自卑。

信的末尾,齐永说了很多句抱歉,抱歉没有在第一时间说清楚,让邱天误会;抱歉自己之前一直有所顾虑,邱天高三了,怕影响她的情绪,而这次带吕佳回来也不过是想让父亲在弥留之际知道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却没想到在葬礼上让邱天直接遭遇这一切;抱歉他除了邻居哥哥的身份,不能再以其他身份参与到邱天的未来。他说自己不值得邱天喜欢,未来会有更优秀的人来成为她的另一半。他让邱天忘了自己,忘了这个不值得喜欢的自己,去迎接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邱天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从那以后,她的心就变硬了,面对任何人的表白都无动于衷,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她的分数是可以去北京的,却随手填了本省的音乐学院,给父母的理由是离家近,省得想家,父母很高兴,她却在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格外难过。

从收到齐永那封信后,她就断了和他的联系。可是,那封粉碎的信却好像碎在了她的心底,那些残渣堆在一起,渐渐变成一根刺,时不时就扎她一下,生疼。尤其是父亲出事这段时间,她又回到了老屋,那些有关齐永的童年回忆一幕一幕,依然清晰,那根刺,也格外的疼。

邱天骂自己没出息,骂自己自作多情又不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可???无论如何贬损自己,齐永仍然是她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这两句话的况味,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了解。

新的生命

邱天这段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的初恋,在她自己看来仿佛是一个笑话,一场闹剧,一切都是自导自演,自我陶醉。甚至这都称不上是初恋,只是被对方知晓了的暗恋。她将他当成彼岸,他却有自己的彼岸,并礼貌地将她送回原点,两个人的关系永远停留在过去,甚至还不如过去。

精彩的大学生活,让邱天渐渐从沮丧的情绪中走出来,但她发现自己对上课、学习、排练、演出都可以燃起很大的热情,唯独对那些追求者提不起一点兴趣。在周围许多同龄人一进入大学便迫切想要展开一段爱情故事的时候,她却形单影只地晃荡在校园里。在和许红梅成为知心好友后,她将心底这段隐秘的情愫讲给她听,许红梅给她的总结是,“可能再过几年,你会发现自己未必多喜欢他,只不过他是你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主动表白的人,你被人追惯了。可能有时候,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求而不得,不甘心罢了。”

邱天想,也许,红梅说的是对的,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与齐永再度重逢的时候,她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个童年的伙伴,也能轻松地与他聊起过往,甚至还能笑谈自己当年的心动与冲动......可至少现在不能,喜欢是真的,不甘心也是真的,放下说的轻松,做起来谈何容易。

后来遇到了孟令超,邱天一开始把他和大多数追求者归为一类,觉得他就是一时兴起,凑热闹追追漂亮姑娘。可时间长了,当初那些凑热闹的人一拨一拨的转移目标,孟令超还在。他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她的身旁,也不多说什么,仿佛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证明他一直都在。后来自己家里出了事,孟令超所做的一切,让她觉得,这个漂亮的小伙子,也许不是凑凑热闹而已,但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在孟令超的身上,邱天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样子,义无反顾地去喜欢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自己没搞清楚状况,莽撞地表白了,撞得头破血流。然而这中间的悸动与热盼、灰心与不甘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孟令超付出的越多,邱天越觉得自己的残忍,就像齐永当初对她的残忍一样。她也渐渐理解齐永,喜不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可讲的,两心相悦固然很好,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恰到好处和水到渠成,一厢情愿与两厢情愿远远不是数字的差别。

有时候邱天也会想起当初许红梅说过的那些话,也许自己真的是不甘心大过喜欢,从小骄傲惯了,从来都是男生围着她转,别人眼中的太阳,也终于败给了另一个太阳。那么,孟令超对自己,是喜欢还是不甘呢?她也曾假设,自己真的和齐永在一起了,会不会新鲜劲儿过后两个人也就慢慢散了,甚至落个互生怨怼、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但即使是那样,她也愿意,在她看来,即使结局是个悲剧,也好过故事从未开始。她想,也许孟令超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才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边,可自己却没有办法抛开过往,和他有个新的开始,那样对他,对自己都不公平。

这些复杂的心绪,邱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孟令超,该不该劝他他放弃,尤其是现在,家里的状况好转了,再告诉他这些,会不会给他一种被利用了的错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并不是她的初衷。现在,她终于知道,齐永当年的拒绝并不容易,在这一点上,她真的没有齐永勇敢。过一段时间吧,等一切稳定了之后,再跟他说吧,邱天这样对自己说。

令超当然不知道邱天的这些过去和纠结的情绪,在邱家做客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和她走近了一些。也是在这次做客之后,他才发现,大领导和普通老百姓,果然是有很多区别的,邱天父母虽平易近人,但却都有着一种气场,不凡的谈吐,沉着的气质,让他心生仰慕。他也理解了,邱天当初正眼都不瞧自己也实属正常,当初自己跟个愣头青一样在后台给人家送画,现在想想真是汗颜。他想起大姐曾经告诉他的,先把自己能做的做好了,把自己变得优秀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初听的时候,道理他懂,却不知道如何去做,现在他终于想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邱家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下来,有时候在寝室里,听哥几个谈着那些道听途说的省里政局的变动,令超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慨。自己家里没有涉足官场的人,一直以来,他都对那些复杂的争斗不以为意,现在看来,那些风口浪尖的惊心动魄的确不是普通小老百姓所能承受的,而这些身处其中的人,无论遭遇了多少狂风暴雨,最终,一切平息后,也不过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被添油加醋地议论一番,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没有人在意, 普通人能够从冰山一角窥个就已经算是个智者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谈资也会随着新事件的发生而不断变化和丰富,历史只会在真正经历过的人身上留下痕迹,其他人不过都是时代的参与者。

日子仍然继续着,在这一年的年底,令超在打给母亲汇报近况的电话中也收到了自己家的好消息大姐怀孕了!虽然家中添丁进口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当初大哥家有了虎子的时候,他也非常高兴,但也许那时年纪还小,对于新生命的到来并没有过多的感触,只是高兴。现在,又一个小生命将要降临了,令超在放下电话的时候,竟有些想要喜极而泣。

他第一时间将电话又打给了大姐,祝贺的同时,还故作生气地计较道,“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令如在电话那端笑出了声,“你一个小孩子,告诉你,你又能懂什么,再说,早晚不都会知道,我不说,咱妈自然会跟你说。”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是虎子的小叔,也是你未来孩子的小舅了,这可是双重长辈的身份了,姐,你可别小瞧我!”令超亦笑道。

是啊,孟家马上要有第二个第三代了,家中最小的弟弟又要当长辈了,日子怎么过的这样快啊!放下电话的令如万分感慨。

她将手放在腹部轻轻抚摸着,才三个月,里面那个小生命才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但初具人形的他也算个小小的人儿了吧,他会一点点长大,所在的天地也会一点点宽广,小小的人儿也终将会长大成人。

小时候,长大成人在令如看来是件无比漫长的事情,可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好像真的就是一眨眼,叽叽喳喳吵闹的弟弟妹妹就走进了成人的世界,自己也从一个女孩子变成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