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就是有!你老实交代,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都上过床了?你看看她那双眼睛,多会勾人啊,肯定给你勾的五迷三道的吧?保不齐你俩现在还有联系呢!这个狐狸精,阴魂不散!”秀莹越说越离谱。
令谦忍无可忍,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茶几,怒吼,“够了!胡秀莹你够了!”
秀莹愣住了。过去他们吵是吵,但令谦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地和自己喊过,他这婚后第一次,居然是因为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那个他的初恋情人!秀莹更加愤怒了,“你还敢喊,你不嫌丢人啊,你为了那个小妖精竟然跟我喊!我不跟你过了,我要跟你离婚!”
“离就离!这日子早就没法过了!???”令谦也脱口而出。
“好啊,我就知道,你早就不想跟我过了,我说你结婚之后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小妖精呢,这是被我发现了,恼羞成怒了!”秀莹哭喊着,歇斯底里。
这时,另一间屋子熟睡的小虎也被父母的争吵声吓醒,光着脚,哭嚎着从卧室跑出来,扑进秀莹怀里,“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哭个不停。
秀莹见儿子这样,心疼极了,这种心疼让他对丈夫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她一边搂紧儿子,一边冲着令谦喊,“孟令谦,你不是人!你这个骗子!我不跟你过了,我们娘俩儿自己过!”
“简直是个泼妇!不可理喻!”令谦“嗖”地站起身,夺门而出,他实在不想再和妻子就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做无效的理论。
房间大门,院子大门,接连被重重关上。丈夫的离去让秀莹的悲伤和愤怒无处发泄,她瘫坐在沙发上,无望地嚎哭着,小虎也被吓得够呛,站在母亲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出了家门,令谦去了厂里,打算在值班室对付一宿。除了父母家和厂里,这么晚了,他实在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父母家肯定是不能去的,他不想让老两口担心。
第二天早上,正犹豫要不要回家看看的令谦,却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电话那端,父亲的声音非常严肃,让他立刻回家,回父母家。
令谦大概猜到了,一定是秀莹把状告到父母那里去了。一路上,他想着怎么跟父母解释,想着怎么面对秀莹,甚至都想到了实在过不下去离了婚,小虎归谁。
到了父母家,只有父母和秀莹在,没看见小虎和弟弟妹妹们。令谦叫了一声“爸,妈”,又问了句,“其他人呢?”
凡江一脸严肃地看着儿子,冷冷地说,“还嫌不丢人吗?非让全家都在这看热闹?”
喜兰叹了口气,轻轻推了一下丈夫的胳膊,对儿子说,“我让你弟和你妹带小虎上街上转转。”
令谦点点头,依然站着,他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秀莹,她应该是哭了一夜,眼睛红肿着,默不作声。
“说说吧,怎么回事?”凡江厉声问。
从小到大,令谦几乎没见过父亲发脾气,厉声说话更是基本没有,他不知道自己回来之前,秀莹都说了些什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儿子不说话,喜兰起身,搬了把椅子,放在令谦身边,说了句,“老大,你坐着,吃饭了吗?我早上煮的小米粥,给你热点儿去?”
令谦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妈,不用,我在食堂吃了。”
喜兰回到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儿子和儿媳,开了口:
“按理呢,你俩现在都是大人了,出去单过了,还都当了爹妈,你们的事儿应该自己解决。但是秀莹一大早上跑到我这儿了,又哭又闹的,我和你爸这做老人的也不能不管。妈就想问你俩一句话,这日子还能不能继续过?要是能过,咱有过的法儿,要是过不了,今天咱们也别说其他没用的,把你俩家产分分,好聚好散。”
令谦和秀莹谁都没说话。凡江坐在一旁,盯着儿子问:“你是男的,大老爷们儿,咋想咋说,别吭吭哧哧的。”
“爸,我和方媛那事儿,虽然处对象的时候没正式和你们说过,但是分开之后我都跟你交代过了,你也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咋回事。我敢保证,我俩早就断的干干净净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联系过,秀莹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她非说我和方媛有过那啥,我咋能没结婚就跟人家姑娘咋地呢,你说,她这不是诬陷我吗?”
“那你昨天咋不说,你现在才想起来说?”秀莹在一旁不甘示弱。
“昨天那不是在气头上吗,你话说的那么难听,又是狐狸精,又是小妖精的,虽然我俩没咋地,但就算是个同学,你也不能那么说人家吧。”
秀莹还要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旁边表情严肃的公婆,把话又咽了回去。
喜兰开了口,“秀莹啊,令谦和方媛当初恋爱的时候没告诉我们,后来方媛考大学,和令谦分开了,还是你爸问令谦,他才告诉我们是咋回事。不是我当妈的替自己儿子说话,年轻人结婚之前谈个恋爱,不算啥违法乱纪的大事儿吧?没有人规定结婚之前不能和别人处对象吧?何况,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和方媛再咋的也不会做出格儿的事儿。要说整个事儿,他唯一做的不对的,就是在结婚之前没和你坦白有这么一段。你要是觉得,他这算是欺骗你感情了,那我让他跟你道歉,你看怎么处置都行。你要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要离婚,我们家也没意见,就算离了婚,他也是虎子他爸,你还是虎子他妈,我们不会亏待孩子,更不会亏待你。”
凡江看了一眼儿媳,秀莹眼眶又红了,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他冲儿子喊了一句:“孟令谦,你到底咋想的,还过不过?给个痛快话!”
“过,我没不想过,是她说不跟我过了。”令谦答道。
“那...秀莹啊,你咋想的,离就痛快离,别牵牵扯扯的,浪费时间。”凡江对儿媳妇说。
“他要是保证和那个女的没事儿,我就跟他过。”秀莹想了想,挤出了这句话。
“你能不能保证?”凡江看向儿子。
“咋不能保证?本来也没啥事儿!”令谦挺起身说。
“那就行了,你俩要是还打算过,就得好好过。这事儿到底怎么个情况,你们心里都有数,无论谁对谁错,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哪说哪了,以后不许翻旧账。”凡江用温和却严肃地口吻说着,眼神在儿子儿媳的身上来回扫视。
喜兰接着凡江的话,“虎子挺长时间没来了,让他陪我们老两口在这待几天,让他叔和姑没事儿带他出去玩玩儿,你俩回家,不用惦记。”
令谦看了一眼父母,又看了一眼秀莹,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去,用手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了句,“是我不对,没跟你说明白,咱俩回家吧,别在这给爸妈添麻烦了。有啥事儿咱回家说。”
秀莹轻轻甩开丈夫的手,却还是站了起来,说了句,“爸、妈,那我们先回去了,过两天我让令谦来接小虎。”
喜兰送他俩出门,看着儿子儿媳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岁月不薄
这场骤然爆发的战争,如同一枚炸弹,炸开在令谦和秀莹的婚姻大厦旁边。原本地基就不牢靠的房舍,处在随时倾覆的边缘。随着炸弹的落下,华丽的婚姻墙皮也渐次脱落,斑驳的墙体露出,夫妻俩看到的对方,早已不是爱情粉饰后的彼此。
相看两厌,面目可憎,这些过去从不会出现在两人脑海中的词语,仿佛一夜之间被植入,且根深蒂固。夜深人静,相背无言,过去的种种美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身离去,曾经相拥而眠的两个人,终于无话可说。
也许,真的是吵累了,曾经水到渠成的婚姻,如今要歇斯底里,这之后又要用力去维护,夫妻二人都感到精疲力尽。暂时的战火平息,也许是为了休养生息或是积蓄力量,为了熬下去或者下次更大的战争。 但是,总算,暂时,不争吵了。
在大哥娶妻生子,挣扎于一地鸡毛的婚后生活时,令如已经离开家,在省城度过着她的大学时光。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高考报志愿的时候,她选择了省城的第一师范大学,既能圆大学梦,又离家不算太远,喜兰和凡江也很支持她的志愿。高考结束后,令如被省第一师范大学化学教育系录取,成为孟家和古家的第一个大学生。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喜兰比令如还要开心。几个子女中,令如是长得最像喜兰的一个,性格既有凡江的沉稳,又带着喜兰的果敢。在她的身上,能看到父母最美好的品质。或许是基于这一点,喜兰和凡江一直对她寄予厚望。
中学时代的令如,属于那种平时不显山露水,但考试时总能跻身前几名的好学生。 她长得很耐看,是那种大大方方的美,虽不惊艳,但看上去让人发自内心的舒服。 从不多言多语,却自带一身正气,女生愿意和她成为好友,男生欣赏她,却不敢轻易造次。
从小到大,令如都是兄妹几个中最让父母省心和放心的,所以当她第一个离家求学的时候,喜兰夫妇虽有不舍却不过分担心,他们相信自己的大女儿,无论在哪都能安然处之,过好自己的人生。
令如报道的时候,喜兰和凡江都随她一起坐火车去了学校。之前夫妻二人的安排是只让凡江陪女儿去就好,后来是令如坚持母亲同???去的。她曾经听父亲说过,母亲当年成绩也很好,但为了照顾家人,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机会,后来再也没有弥补上这种遗憾。令如十分想让母亲去自己的学校转一转,去看看她梦寐以求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即使这样远远不能补上当年的缺憾,但多多少少,自己也算替母亲圆了一半的梦,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离家的前几天,喜兰一直在收拾行李,女儿的、凡江的,最后是自己的。岁月的车轮碾过了几十轮,早已将少女喜兰的疯张碾碎成细碎的温和。但这几天,她却总表现出一种不安,消失了好多年的急躁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回来了。收拾行李的过程中,女儿和丈夫会提出带什么或不带什么的建议,她有时报以无声地反对,有时干脆厉声反驳,说他们没有出门经验,不要瞎掺和,并把令如自己选的那些衣服挑出几件扔出了箱外。
其实,喜兰远行的次数有限,她又何尝有过多少经验。可是她仍然反抗着,用多年不见的霸道捍卫着自己收拾出来的行李箱。令如只在母亲教训令超时见过她的雷霆手段,而对自己,母亲始终是和颜悦色。她很委屈,找父亲诉苦,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在家的时候母亲从不发火,自己马上要走了,她却这样蛮不讲理,难道是厌烦了,巴不得自己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