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还在迷糊,他从上午钟黎宁推他那一下就开始看不懂了,到现在更是困惑,小狐狸怎么改吃素了,她从来无肉不欢啊?
西南王则是兴味盎然,他夫人婉儿原是北人,流落到西南,生前最爱的便是素面,尤其爱铺了一层葱花的素面。西南多种稻,会做面的不多,婉儿也不爱吃。他有次进京就专门找了京城最好的酒楼学习,他此生唯一会做的便是这碗素面了。没想到今日倒是能碰见一个和婉儿口味一致的女子,况且她看起来与夫君伉俪情深,和他们年轻时那般相似……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西南王笑道:“自婉儿走后这碗素面我也是许久未吃了,今日倒托小兄弟的福,再吃上一次。对了,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
福顺在赵楚琛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其实一见到男人他便猜到此人地位绝对不低,甚至能高过三皇子。此时和他同桌用餐更是浑身别扭,但见阿黎坐得坦然,也不便多说,只能埋头小心翼翼地吃着眼前的素面,根本不敢多看桌子上种类丰富的名贵菜品。
“奴……”福顺还没说完,就被钟黎宁打断了。
“我夫君叫陈暮晴,现在在五皇子府上供职,”钟黎宁眼睛一转,代福顺答道,“先生如何称呼?”
西南王一见二人表现,又听到钟黎宁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难免有些惋惜于这般灵动的女子居然跟了个太监。不过他见两人不想多说,也不再追问,笑着回答:“我表字焕然。今日大恩不言谢,这块玉佩二位收好,拿着玉佩可以随时来找我,若有能帮上忙的,焕然必全力配合。”
目的达成,钟黎宁拉着福顺道了谢,笑眯眯地收下了玉佩,又与西南王和小世子道别,赶在天黑前回了五皇子府。
【作家想说的话:】
保命道具×1
今天真的是好冷啊,大家注意增添衣物呀!
第十一章 夜鸦
拿到玉佩的钟黎宁心里像落下一块大石头,鸡腿啃得更起劲了。
把男人的身份告诉了福顺,钟黎宁笑着看福顺诚惶诚恐地捧起玉佩放到了柜子最里面,心里默默想,靠山是给福顺找好了,至于小世子没死西南王还会不会造反,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赵楚琛自带男主光环,身边还有个比狐狸更像狐狸的程泊舟,就让他俩头疼去吧。
回府之后钟黎宁又过上了快活的养膘生活,还有人每天给梳毛按摩。福顺怕她无聊,隔三差五就给她拿回些小玩意儿,什么绘画书啊,鸡毛毽子啊,手鞠球啊,有天还搬回来一盆小金鱼,钟黎宁看的哭笑不得。
不过跟福顺一起生活还是很惬意的,福顺最擅长体贴入微,小狐狸被他照顾得圆滚滚毛绒绒的,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摸起来不知道有多舒服。
就是他们刚刚回来那几天福顺不知怎么的特别害羞,给她洗澡的时候也不肯像以往那样附带按摩了,换衣服还要躲在它看不见的角落里,连睡觉都不跟她一个被窝了。
钟黎宁气呼呼地舔了他一顿,晚上睡觉时又强硬地钻到他被窝里在他身上用大尾巴到处乱扫,扫得福顺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对踩在他胸口居高临下的小狐狸低声下气道了半天歉,又割地赔款许了做烤鸡、睡一个被窝、讲睡前故事、每天晚上亲亲等诸多好处后,才得到了小狐狸大发慈悲的原谅。
过了一段时间,福顺突然有点不对劲。钟黎宁发现他时常看着某个地方愣愣出神,回过神来时满身冷汗,眼神惶急,直到看到她才慢慢缓和下来。钟黎宁有点着急,问福顺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几天下来福顺越来越瘦,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钟黎宁有天晚上起夜才发现他竟然把晚饭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了。钟黎宁怕福顺是肠胃出了问题,慌忙去翻四姐给她拿来的丹药,捧着温水让福顺吃了,可依然没有太大的效果。
某天福顺回来时都沾了一身的血腥味,钟黎宁对血的味道极其敏感,隔着好远就闻到了。皱着眉头凑到福顺身边闻了又闻,血腥味里面还带着一股腥臊酸臭的气味,钟黎宁跳开了一些,抬头一看,却见福顺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怔愣,直到看到小狐狸跳开才回过神来,嘴角硬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有一盘鸭血,福顺只看了一眼就跑出去了,钟黎宁急的不行,看四周无人迅速化作人形追出去。福顺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钟黎宁默默拍着他的背,待他好一些后喂他喝了点热水。
晚上二人什么也没吃,钟黎宁变回小狐狸,蜷在福顺身边。见他在梦中依然睡不安稳,额头上满是冷汗,钟黎宁一夜未眠,默默守在一边为他驱散梦魇。
第二天早上福顺依然起的很早,和赵楚琛在书房里呆了好久,回来的时候钟黎宁打了个哈欠刚刚睡醒。福顺脸色还有点苍白,不过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钟黎宁见他喂自己吃完早饭就要走,连忙摁住他的胳膊,撒着娇哄他喝了半碗粥。
福顺离开以后,钟黎宁悄悄跟上去,连跑带跳跟在福顺身后出了城,到了北郊一个看起来颇为破败的小楼前。钟黎宁看福顺敲了两下门,门里走出两个黑色衣服的人,口称“大人”将福顺迎进了屋里。
黑色的衣服,上面还有鸟的刺绣……钟黎宁心里一沉,是夜鸦。为什么赵楚琛这么早就把夜鸦交给福顺了?她看书的时候可是牢牢记得这个组织的,阴狠毒辣又无孔不入,是赵楚琛最好用的一柄刀。夜鸦的刑讯手段极为血腥,怪不得福顺昨天吐的那么厉害。
钟黎宁连忙隐身随着福顺一道进了屋子。屋里就是普通客栈的样子,开在这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客人,十分陈旧破败。钟黎宁悄无声息地跟着福顺进了厨房,见那两人合力推开了水缸,露出了底下的地道。
地道极长,又黑乎乎的,底下传来一股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酸臭的气息,钟黎宁差点被熏回去。可她见福顺三人还在往下走,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一起下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钟黎宁觉得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们终于到底了。两个黑衣人点亮了墙上的蜡烛,钟黎宁抬眼一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差点叫出来。
眼前是个幽深的地牢,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刑讯室,前面的木架子上绑着一个人,披头散发,全身不知被什么弄的坑坑洼洼,布满了血迹和污渍,已经快要不成人形了。
钟黎宁不自觉地颤起来,悄无声息地往福顺身边靠了靠,低下头不敢再看眼前的景象。
“他死了?招了没?”福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回大人,没死。今天早上刚刚招的,银庄的账目是分开记的,他负责的部分不多,说的我们都记下来了。”
“嗯,”福顺一目十行地看完,对那两人说,“行了,给他个痛快吧。”
听到一声非人的惨叫,钟黎宁紧紧地堵住耳朵,还是止不住浓烈的腥臭直扑到她鼻子里。钟黎宁侧头看向身边的福顺,就见他捏住纸的手猛地紧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却像被冻住一样没有一丝变化。
“大人,他那儿子看到我们的人了,现在在后院……”黑衣人又问。
福顺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利落些处理了吧……”
钟黎宁正抬头看他,清晰地看见他说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
钟黎宁想起前几日福顺救下西南王世子时对着那孩子温柔的笑容,再看看此时福顺毫无血色的面庞和空洞的眼神,她突然有种大哭的冲动。
钟黎宁再也呆不下去了,一个瞬移跑到客栈外面的树林,蹲下身把自己蜷起来哭了个昏天黑地。
终于把情绪宣泄掉了,钟黎宁哭得头晕,眼睛肿得睁不开,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站起来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几下,静静思索起来。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不让福顺去做那些事。
只是像先前的那种私密的事她还能用幻境瞒过去,可像如今这样,赵楚琛让福顺去拷问或者杀人,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福顺是个太监,是卖身的奴仆,他根本不可能违抗赵楚琛的命令,更别提离开皇子府。虽然现在的情况总体还是在剧情线上,但事关福顺的性命,她担不起任何风险。
只找了西南王不够,她需要变得更强大一点,最少能够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带着福顺逃出去。
钟黎宁站起身,果断变作小狐狸,飞奔向海棠客栈。胡琅月一定知道哪里灵气充足利于修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要抓紧了。
钟黎宁找到胡琅月说明来意之后,胡琅月虽然诧异于自家小九居然一反常态知道勤奋上进了,却也对她这种觉悟颇为欣慰,与她约好每晚亥时西郊雁回湖见面,便放她离去了。
钟黎宁回皇子府后如常卧在床上,等福顺回来。
开门声一响,钟黎宁迅速跳下床,飞扑到刚刚进门的福顺身上,两只前爪搭到福顺肩膀上,用毛绒绒的脑袋和耳朵拼命地蹭着福顺的侧脸和颈窝,哼哼唧唧地撒娇:“福顺,我好想你啊……”
福顺被今天特别热情的小狐狸惊了下,冷淡又僵硬的表情慢慢软化,双手抱住小狐狸暖融融的身子,将脸埋进她蓬松柔软的毛里,轻声回应:“我也很想你,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