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蝶变 水沁颜六王爷 4898 字 4个月前

第四章

流裳收起笑容,不再说话,只是倚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姹紫嫣红,远处,一个人站在园子门口,素衣银发,仰着头怔怔地看了过来,一眼瞥到他,流裳轻轻一笑,回身让蝶衣关上窗户。

“想什么呢。”门被推开,绘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你又穿黑的了,也不怕妈妈骂你。”

“姐姐坐。”流裳站了起来,“正好有东西要给姐姐。”说着,走至书架前拿了一个卷轴摊在桌上,“只是画得不好,没画出神韵来,姐姐看在流裳还小的分上,就别怪流裳了。”画上,绘颜手执玉笛,以袭白衣,清素若仙。

“我早没什么要教你的了。”绘颜呆了半晌才收起画卷,“你也不小了……”刚说了一半却又停下,叹了口气,复又欢颜道,“这个就算你出师了。”说着,站了起来,“外面还有客人呢,我先走了。”

流裳送至门口,看着绘颜下楼,七年了,她们也都老了,虽是尽力掩饰,眼角的皱纹却是任施再多的脂粉也遮不住了,再一个,就是自己了。

“流裳小姐,朱砂小姐叫你去她房里。”一日,流裳正坐在房里绣个扇面,却听得外面一阵敲门声,朱砂的丫头巧慧在门外轻轻说着,蝶衣忙去开了门,放下针,流裳笑着往外走去,蝶衣刚想跟过去,却被流裳回身止住,终于到了,自己的这一天,跨进朱砂的房间,一眼便见李妈妈坐在里头,流裳暗自叹了口气,走了进来。

“流裳啊,快,快,做来坐下。”一见流裳,李妈妈仿佛天上掉下一大块金子似的,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一把拉过流裳,挨着自己坐下,“流裳哪,你来这里的日子也不少了,这里里外外也都知道我倚红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都等着……”

“妈妈的意思流裳明白,当年妈妈救了流裳一命,流裳一直没能报答妈妈的大恩,现在也是时候流裳报答妈妈了。一切全凭妈妈作主便是了。”打断李妈妈的话头,流裳神色平静地盯着自己的鞋子,波澜不惊地说着。

“真是个懂道理的好孩子。”听流裳这么一说,李妈妈更是欢喜,“那你们姐妹好生聊着,嗯?朱砂?”说着,看了朱砂一眼,朱砂微微点了点头,李妈妈这才放心出去。

“流裳……”一直看着李妈妈走远,仔细关好门,朱砂方才坐了近来,“你……”

“姐姐的意思流裳知道。”流裳抬起头,“若流裳有福,能出了这个地方,流裳必不忘姐姐的大恩。”

“那就好了。”朱砂一笑,凑至流裳耳边,密密地说着些什么,流裳仍只是静静的,表情没有一丝儿变化,似在听又似在出神,直至朱砂说完,才转头浅浅对朱砂一笑,“姐姐的的话流裳记住了,只是流裳还有一事想麻烦姐姐。”

“什么?”朱砂一愣,这反应可不像自己当年,当年李妈妈告诉自己这些时,话没说到一半,自己脸上已是火烧火燎的了,现在自己告诉她的不仅有当年李妈妈说的那些,更有自己这么些年的……想到这儿,朱砂脸上不禁微微有些红了,可是,她,流裳,为什么这么自然?是还没长大?还是已经了然?压住心底的种种疑惑,朱砂稳住心神听流裳继续往下说。

“第一,这期限流裳想推至十日之后,至于以后的。”流裳一笑,凑至朱砂耳边细细的说了一阵。

“为什么?妈妈准备得不好么?”听完,朱砂一脸奇怪的看着流裳。

“妈妈准备的很好了,只是有些地方流裳不太喜欢而已。”流裳收敛了笑容,神色中看不出一点内心的情绪,“若是一定有这么一天,流裳也只是希望,效果越好,离开的机会就越大,姐姐。”流裳紧盯着朱砂的眼睛,“姐姐也知道,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姐姐和流裳一起走吧。”

“你疯了。”朱砂大惊,一把捂住流裳的嘴,不放心,又冲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向外瞧了瞧,确定无人后,才转了回来,“李妈妈不会放的,她花了这么多心思来养你,最近又为你造势,她没那么容易放你走的,若真的那么容易。”朱砂压低了声音,“我和芷兰早走了,又何必到现在?”

“芷兰?”流裳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是绘颜以前的名字,好多年没叫了,都不习惯了。”朱砂苦笑着,垂下头,抚着手帕,“我们都老了,以后就算是出去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我们,但……”

“流裳会和姐姐走的,就算现在不会,以后流裳有了能力,也一定要带姐姐离开这里。”流裳打断她,语气不觉变硬,“时间够了,姐姐不应该再在这了,姐姐欠下的,早就还清了。”说罢起身,竟拂袖而去,留下朱砂一人呆坐,手指紧紧地组攥着那方丝帕,真的可以走?朱砂一遍一遍对自己问道。

第五章

推开窗子,流裳搬了把椅子,临窗而坐,看着楼下的花园,花几乎都开了,热热闹闹的花园,蜂缠蝶绕,浅浅啜了口茶,流裳自窗外伸出了手,一只蝴蝶立刻飞了上来,停在流裳手中,“浅笑。”流裳一笑,轻轻唤道,“你会帮我的吧。”浅笑扇了扇翅膀,突然飞走,流裳最后看了一眼花园门口伫立的那个纯白的人影,起身关上窗子,叫来蝶衣为自己换衣服。

“就去园子逛逛,又不是去见什么人,不至于这样吧。”蝶衣几乎把所有衣服都抱了出来,摊在床上,流裳俯下身子,一件一件的仔细挑着,也不答话,最后,连箱底一直压着的那件黑色纱衫都被翻了出来,流裳一怔,伸出的手停了停,最终拿起了它,屏息细细看了一会,长长呼了口气,“把别的都收了吧,我找了好久,原来被收到这里了。”说着展开,换下身上的衣服,也不问如何,直接坐到妆台前,一手打开头发,拿丝帕松松挽了。斜斜插上一支玉簪,便打算起身。

“你今天是怎么了?就这头发,你也不怕刚到楼下就散掉?”一旁已经看呆了的蝶衣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拿起梳子,却被流裳一把按住,“你不用下去了,在房里看着就好,我想一个人走走。”说完,也不容蝶衣说话,拉开门一径走了出去。

周围花团锦簇,流裳仰起头,让四月的阳光柔柔的打在脸上,似乎是淡得不着痕迹的温暖,闭上眼睛,流裳嘴角不由浮上一个微笑,白皙的面颊配上黑色的纱衫,如果要选择,那么就一定要在最坏的命运中挑一个最好的,那样,才是我呢。张开双臂,突然四周蝴蝶聚拢过来,在流裳身边飞舞,流裳仍是闭了眼睛,微微的风拂过脸颊,黑色的衣摆开始随风舞动,步子轻盈空灵,似随风而舞却又轻盈胜风,绝美如仙的面孔,黑纱不时飞扬,遮着若隐若现的笑容,一霎间满园的花朵都为之失色,蝴蝶的飞舞在她的舞动下似乎是小丑跳梁,玉簪轻轻掉在地上,摔成两截,一袭青丝配着步伐四散开来,流裳缓缓睁眼,望向园门,一个锦衣男子正倚门而立,一脸震惊的望着流裳,怎么?流裳一愣,不觉停了下来,头发散在身后,有几丝还粘在面上,怎么不是他?他呢?刚刚明明还在的啊,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这个人又是谁?四目相对,传递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信息,半晌,流裳回过神来,扭头便走,心头忍不住的一阵阵失落,好几次旁敲侧击的问绘颜,自己几乎已经确定那个素衣银发的人是六王爷了,虽然不便向她打听六王爷的相貌特征,但这园子一向鲜有外人进来,而六王爷又一向宠爱绘颜,这几年更是几乎每天都来,有时甚至留宿,那人除了六王爷又还能有谁呢?难道,这一切竟都是自己算错了么?六王爷没看到自己,反而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了,这一切的心血,这局,岂不是白费了么?心下懊恼,流裳咬住嘴唇,结果难道还是不会改变?真是不甘心啊,越走越快,终于变走为跑,流裳几乎是冲进了屋子,关上门,一眼看见蝶衣正看着自己,心中更是气恼,自己还不如她,她只要跟在自己身边就好,所有的风雨都要由自己来承担,真不知道自己和她谁才是丫头,再也忍不下去,流裳拉开门不由分说的将蝶衣推了出去,再次关上门,流裳靠着门发了好一阵子呆,方才慢慢走到窗边,园子门口已是空空如也,叹了口气,抬头,眯起眼睛看着天,纯净得没有杂质的颜色。

“看来你的画艺又进益了。”绘颜房中,一身月白袍子的男子坐在锦凳上,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自己刚刚随手摊开的画卷,虽是一身样式极为普通的衣服,袖口却隐着金线,细看之下料子也是蜀中上贡的锦缎,寻常的皇亲国戚也难得有上一匹。

“什么?”绘颜正坐在镜前梳头,闻言不由凑了过来,画中的人儿巧笑倩兮,顾盼之间目光如水般柔和婉转,白衣胜雪,修长的手指握着晶莹的玉笛,正是上次流裳的画,绘颜一见不禁变了颜色,这画一直收在自己房中衣柜的最里层,怎么到这来了?

“只是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清素的画了?倒不像你的风格。”男子说着一用力,将绘颜搂到膝头坐下,一手揽住她的腰。

“王爷。”绘颜一只手搭在男子胸前,似推非推,“怎么今天王爷也要和颜儿来究根究底了呢,是颜儿没画好?”说着,脸上现出些薄怒之色,佯嗔着轻轻打了男子一记,便要去收画,心下却有些着忙,要再让他看这画,迟早会让他看出来这不是出自她手。

“怎么今天颜儿也跟本王害起羞来了?”王爷呵呵笑着,一只手已经伸进了绘颜的衣袖里。

“王爷。”绘颜不由满脸通红,伸手欲挡,却已是娇羞无力,早软在了王爷怀里,“王爷,这是上午啊。”

“本王想是晚上就是晚上。”王爷在绘颜耳边轻轻呵着气,另一只手却伸过去,一把抄起绘颜,抱上床去。罗帐低垂,阳光透过窗纸,满室的明媚。

“王爷也该回去了。”轻轻将头靠在王爷胸前,绘颜一手玩着头发,似有心似无意的提了一句。

“是吗?你舍得?”王爷俯下头,下巴搁在绘颜头上,一手抓住她隐在头发里的手,放在胸口摩挲着,“要不本王今天就在留一晚上?”“王爷倒想呢。”绘颜抽回手,支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瞟过王爷,“是颜儿没福,这等福气颜儿可不想一次就给用完了,王爷就当可怜颜儿福薄罢。”

“我的颜儿果然解人,不枉本王疼你一场了。”王爷被绘颜一席话说得笑了起来,刚欲起身,绘颜早拿了衣服替他披上,王爷接过穿好,临走时瞟了一眼桌上,刚被卷了一半的画卷,清雅的笔触,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哟,妹妹回来了。”朱砂正欲出门,却碰上了绘颜上楼。

“姐姐要出去?”绘颜抬头,冲她一笑,握着画幅的指节已是因用力而有些青白了。

“脸色怎么不大好?”朱砂笑笑,走向另一头,“今天好好休息吧,要有人我替你挡了。”

“多谢姐姐关心。”绘颜心中有气,只是不好向朱砂发作,直到目送朱砂背影消失后,才恨恨的掩上门,将卷轴用力摔在地上,“人小鬼大,想攀高枝儿?没那么容易!”

“你又画什么了?你也该准备准备了,明天就是……”蝶衣端了一碟点心进房,一眼就看见流裳站在桌前,拿了一只笔,欲落未落,正在凝神。

“蝶衣,把东西放了就出去吧,不用再进来了,晚饭我也不想吃。”流裳说着,眼角也没瞥蝶衣一下,全神贯注的只盯着那画。

“可是……”

“行了行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我没叫谁都不要进来。”蝶衣刚想说话,流裳皱皱眉头,搁下笔,走过去轻轻将蝶衣推了出去。

复掩上门,流裳瞅着桌上的画,不禁摇头,白色未免重了绘颜,黑色自己虽然喜欢却又过于颓丧,彩色太俗,红色太艳,一时间竟再找不出合适的颜色来。

“不是说过了不要再来的么。”一阵叩门声传来,流裳不禁有些不耐烦,也不去开门,只站在桌前叫道,敲门声顿了顿,继续不依不饶的响着,“蝶衣,你……”最后还是受不了去开了门,刚想说话,却见门口站的不是蝶衣,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丫头,明眸皓齿,却是十分的的干练,流裳不由把先前想说的话全部打了回去,“姑娘有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流裳仍是挡了门,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

“我家主人想请姑娘过府一叙,不知裳姑娘可否赏这个脸?”那丫头还是一脸笑意吟吟的说道。

“你家主人?”流裳一挑眉,“姑娘怕是找错人了,一则流裳不知道你家主人系何人,二则以流裳现在也不宜外出,姑娘还请见谅才是。”口中说着见谅,流裳手上却欲关门,“姑娘请回,替流裳向你家主人说声抱歉罢。”

“主人吩咐,婢子无敢不从。”一手拉住了门,“婢子红霜,今天奉王爷之命来接裳姑娘过府,若姑娘不赏脸,婢子也没脸再回去见王爷了。”

“王爷?”流裳沉吟道,“红霜姑娘,流裳素不来不与外界来往,孤陋寡闻,不知王爷之名,还望姑娘莫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