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也笑了,说来真是奇怪,他分明气得不行,可是看见肖缘那股火不知怎么就渐渐灭了,总想跟她摸摸抱抱,让她哄两句,“你相不相信我?”

肖缘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说相不相信就是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他盯着她,很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我现在是你男人,你要永远最相信我知不知道?别人家一说乱七八糟的事你就怀疑我。”

“比如?”

她认真起来,他又不说了,反正就拉着她要保证,两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何兆不安分,手上胡乱摸,肖缘躲了一下,脸红透了,何兆小声说,“我看你今天走路都不自然,还疼吗?哪里不舒服,我摸摸。”

肖缘脸红到脖子,何兆都看出来了,那爹娘不是也知道了,她又羞又气,“都怪你,谁让你胡来,没脸见人了。”

“没事没事,爹娘不知道,谁这么无聊看你走路。”

“你啊。”

“我是看我媳妇儿,我媳妇儿的奶,我媳妇儿的腰,我媳妇儿的屁股,我都得记得牢牢的,出去了就看不见了。”他笑嘻嘻得耍流氓,“昨晚那样你舒服不?我爽得想死你身上,要是能带你一起……”

肖缘忙不迭捂住何兆的嘴,他不逗她了,想起来什么问,“我哥呢?一大早就不见。”

“说是有个培训,进城学习去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何兆哦了一声,继续咬耳朵,直到李绣在外头喊人才出去。

过了几天,河子屯出了一件大事,李小艳跳水了。有人说她不满家里安排的亲事,冲动之下就跑去自杀;有人说她看上个二流子,她爹不同意,爷俩吵了一架;她家亲戚则说不小心掉河里了而已,哪里就自杀了。

肖缘听李绣说了几句,回娘家的时候周桂花也在跟亲近的婶子讲,“气性就这么大,爹妈还不是为了他们好,好不容易拉扯大还说不得碰不得了。我家要有这样的儿女,趁早死了干净。”

肖兰坐在灶房门口,神色怔怔的,扭头看了周桂花一眼,抿唇低下头。肖缘左右看看,凑到肖兰身边,姐妹俩家常了几句。

肖缘没忍住,“你咋回来这么多天没去上班?”

肖兰叹口气,工作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咋跟肖缘说,她跟部里一个有关系的经理不合,对方给她穿小鞋,要把她调去国营饭店旁边的小卖部给人打酱,她这样没编制的就容易吃闷亏。她性子又急又倔,消极怠工就先跑回来了。

肖缘确实也没意见给她,肖兰风风火火的样子就是个不受气的,“那也先干着,总好比这样跑回来,全是你的不是了。前两天何兆还跟我说运输部有个叫王青山的,上头也想把他挤下来给亲戚腾位置,人还不是规规矩矩叫人抓不住错处,谁能说什么?”

肖兰脸色一阵别扭,不由瞪向肖缘,“你现在嫁好了,就回头来看我笑话是不是,谁知道以后我男人不定比何家还显贵呢?”

肖缘看了肖兰一会儿,“我要看你笑话,我就跟娘说去了,何必来找你。”

肖兰不能承认自己有些嫉妒羡慕,她妹子跟何兆之间怎么回事,她看得清楚。说来也奇怪,何兆以前多混不吝个人,怎么就对肖缘好得掏心掏肺的,刚才送她回来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肖缘身上穿的全是新衣裳,手上还戴了一只表,村里就没几人买得起,嫁过去没多久,脸色都粉润了,手也不像往常粗糙。

显然日子过得好,男人疼她呢,舍不得她累,如今地里也不去了。刚才塞给周桂花了几块钱,说是何兆给的,她心里就蛮不是滋味,本来亲妹子过得好她该高兴,可是一对比自己的处境,人跟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肖兰自暴自弃道:“我能怎么办?娘根本不会同意,跟她说了反而生事。又不像你,何家那么能耐。”

何兆是真喜欢肖缘,王青山对她还爱答不理呢。可是她就跟着了魔一样想跟他在一起,想跟他睡,想给他收拾家里做家务,连那个孩子她想她也能照顾好。

肖缘并不想干涉肖兰的决定,她这姐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人又简单冲动,怕她受骗,“听你说的,那人家里不好过,他没那意思,娘也不会同意。你还坚持啥?”

肖兰不忿,冷笑道:“家里不好过的多了去了,他们就不活人、不过日子了?你还没当军官太太呢,架子先摆起来了,瞧不起谁呢?”

互不投机半句多,姐妹俩不欢而散,肖缘还是想劝劝肖兰。对方若是也有意,争取一把无可厚非,人家就没表示,她一个女孩子凑上去遭人看轻,不值当。

肖兰根本不理她,没几天就进城工作去了。何兆出门在即,这些天上下跑证明、体检,肖缘也跟着忙,顾不上肖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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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H)

横穿河子屯的这条大河夏季水涨的老高,漫出河床两三丈,村里的娃子们在水里一待就是一天。下午的时候村头的槐树下聚满了人堆,围在一起打牌谈闲话。

如今不似头几年严苛,半点不准讨论时政,自从下乡的知识分子回去之后,上头越来越放松了自由。先前某个村因为分地的事情传的临近皆知,没上新闻,可周遭的乡镇早已经人心浮动。

肖缘挎着篮子下地的路上,村里几个婶子靠在村头的墙边说话,又有哪个村的干部大着胆子把地分配到户,什么时候河子屯的领导也有魄力一回,大家才高兴呢。

何支书将家里两块自留地管照得宝贝一样,不准旁人插手,他自己决定种什么。小小的一块地豌豆、洋芋、黄瓜、冬瓜、南瓜种类繁多,肖缘在里头钻来钻去,摘菜挖萝卜,不一会儿篮子就满了。

歇气的时候看见地边马路上站着个人,阴沉着一张脸,不善得盯着她看。猛一瞬间瞥见,吓了一跳,肖缘整了整草帽,“小艳?啥事儿啊。”

李小艳哼了一声,在她看来肖缘抢走了何兆,简直不可原谅。她要是能跟何兆在一起,家里不会逼她去相看不喜欢的男人,越看越觉得那些人不如何兆,所以她才会干傻事,才会惹人笑话,这一切都是肖缘害她的。

这个人一点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无辜,从心眼里就坏透了,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木已成舟,她早先就不该干等。李小艳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坏坯子,我看你能得意多久。”

肖缘的大姨在河那头喊她,肖缘打招呼的工夫,李小艳不见了踪迹。大姨高高兴兴赶过来,问肖缘刚才过去的那是谁,“我们公社会战总指挥李达叔家的闺女。”

大姨点点头,“你娘他们在家哩?”

“在得吧,我这两天没回去。”

“你姐呢?你姨婆那边有个亲戚跟你姐年纪相当,我说介绍给她呢,人才好,在镇上邮局端得铁饭碗,多好的生计,过两天我领他过来,你也回来瞧瞧。”这事她妹子早托给她,因为肖缘嫁得很不差,肖兰自然不能委屈了,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个主户,她赶紧就来了。

肖缘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想起肖兰的状况,让她见见或者是好事,多问了几句那家的男娃咋样。大姨赞不绝口,说是比何家也不差什么,是他们那里的大户。

当初几年农村划成分的时候,很有些地主老财被划为富农,是人名群众批判的对象。同时一些贫农就冒出来,成为革命的基建人员,是上头要拉拢的对象。

一旦有什么好事、好工作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大姨说的那家前几年穷得掀不开锅,可人家能吃苦、会看形势,几年下来日子便过好了。她说的那个还是家里的独苗,肖兰已经打发了好几个相亲对象,村头村尾早有人说她眼光高,这一个既然好,是该把握住的。

肖缘从地里爬起来,问清楚什么时候带人来,她也帮家里收拾收拾,争取留个好印象。大姨笑眯眯的,眼角的细纹像一把小扇子,“能收拾多好,到时候你劝劝你姐就是了,我听你娘说,先前你姑也给她说过,咋一个都没瞧上呢。咱们农村人不兴这样挑拣,说出去多不好听。”

肖缘有点理解肖兰,她自己瞧上的那个不敢朝家里说,还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家里催得又急,自然不能成事。大姨朝肖缘篮子里看了一眼,“你一个人下地?说好了何兆啥时候走不。”

“就这个月底,快了。”

“哟,没有几天了。出去干事业是好事,就是你们刚成家就分开,你可看开些。”大姨怕肖缘舍不得,开解她。

肖缘自然知道的,大姨又问她家何家生活的咋样,何兆爹娘好相处不,她还下不下地。说起来,自从嫁给何兆,肖缘已经轻松许久了,每天就忙忙家里的事情,没什么事情操心。

大姨捂住嘴笑,“那敢情好,你嫁得不差,难怪你姐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她自小就爱跟你比。”